淩玉輕哼一聲,摟過巴巴地望著自己的小石頭,重重地在小家夥的臉蛋上親了一口:“小石頭怎麼了?小石頭是這天底下最最聰明伶俐,最最活潑可愛的孩子了!”
小石頭雖是似懂非懂,但也分得出這是誇讚自己的話,當下拍著手掌便笑了起來:“小石頭最聰明最可愛!”
“小厚臉皮。”淩玉沒好氣地捏他的臉蛋。
小石頭仍是衝她直樂。
“好了好了,傻乎乎的像極了你爹那塊木頭。”
程木頭無奈搖頭笑了笑,又問:“你店裡開張的日子可定下了?”
“定下了,下個月初八,還有些日子,慢慢來,不急。”
正在此時,屋門被人急促地敲響,也打斷了夫妻間的談話,程紹禟滿臉狐疑地上前開門,便看到了急得滿頭大汗的唐晉源。
“大哥,嫂子在不?”
“她……”
“誰啊?”淩玉在裡麵聽到聲音,不禁高聲詢問。
“嫂子,是我,唐晉源,你弟妹她突然發動了,我想請你去幫幫忙!”唐晉源一聽便大聲回道。
“發動了?怎的提早了?素問,你幫忙看著小石頭,我去去就回。”淩玉知道此事耽擱不得,連忙把小石頭交托楊素問,稍微收拾了一下便要跟著唐晉源而去。
“我與你一塊兒去。”程紹禟自然亦跟上。
夫妻二人跟著忽匆匆的唐晉源便往唐家趕。
“我記得還有一陣子能才發動的,怎的提前了?”路上,淩玉還是沒忍住好奇地問。
“都怪我,方才與她拌了兩句嘴,她一氣之下,便提前發動了。”唐晉源滿臉後悔。
“你!”淩玉氣得險些想拎起拳頭把他按下來揍一頓,“她懷著你的骨肉那般辛苦,你還與她拌嘴?若是她們母子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瞧你這輩子便是悔斷腸子也沒用!”
唐晉源被她說得一臉灰色,卻是半句話也不敢再說。
“穩婆可請了?”淩玉深深地呼吸幾下,勉強壓抑著怒火又問。
“請了,這會兒已經在家裡,說是還未到時候,要再等等,我便急急忙忙出來找你了。”唐晉源抹了一把臉,老實地回答。
淩玉才稍稍放下心來。
三人剛進了門,便聽裡頭傳出明菊呼天搶地的痛呼聲,嚇得唐晉源雙腿一軟,險些沒跌倒在地,虧得程紹禟眼明手快地扶住了他。
淩玉不敢耽擱,一麵吩咐他去燒熱水,一麵急匆匆地進屋去搭把手。
唐晉源自是連連應下,想要往灶房去時,卻發現雙腿軟棉棉的根本邁不開來。
“大、大哥,你、你幫、幫我一把。”他哭喪著臉。
饒得是事情緊急,程紹禟也忍不住想笑,突然出手重重地在他後肩上拍了一記,直把他拍得一個踉蹌,也終於讓他可以正常地走路了。
看著一溜煙地往灶房跑去的唐晉源,他無奈地輕笑出聲,望了望緊閉著的房門,聽著裡頭傳出淩玉安慰的聲音,偶爾還夾雜著明菊的痛呼,不知不覺便想到了當年淩玉生產的時候。
那段時間他生怕娘子生產時自己不在家,故而推了兩回差事,就這樣守在家中哪兒也不敢去,一守便守了一個多月。
對當時淩玉的痛呼他依然記憶猶新,便與如今的明菊差不多。當然,他的情況與唐晉源也沒有多大差彆,虧得身邊有娘親。
好在小石頭是個孝順孩子,沒有多折騰他娘親便乖乖墜地了。
生命的新生,讓他覺得一切都充滿了希望。抱著那紅通通皺巴巴的小不點在懷中,看著疲憊得沉沉睡去的娘子,他暗暗發誓一定要讓這娘倆過上好日子。
如今,正如太子所言,他的前程已經掌握在自己手裡,前路或許更加艱辛,甚至比如今他經曆過的更加充滿血腥,但他相信,隻要他不輕易言棄,總是能闖出一片屬於他的天地的。
“大哥,你說、你說她們母子會不會有事?都怪我,我做什麼要與她拌嘴,萬一她們有個什麼三長兩短,這輩子我都不會原諒自己的。”唐晉源不知什麼時候站到了他的身邊,滿臉痛色地道。
程紹禟安慰性地拍拍他的肩:“有你嫂子在,還有穩婆,她們母子一定會沒事的,你且靜心等候,再過一陣子,你的兒子便可以出來了。”
唐晉源胡亂地又抹了一把臉,眼睛緊緊地盯著緊閉的房門,仿佛想要透過房門看到裡麵之人。
也不知過了多久,屋裡終於傳出了嬰孩落地的哇哇啼哭聲,唐晉源一喜,猛地撲過去,隔著房門急得直問:“是不是生了?是不是生了?”
“生了生了,是個大胖小子!”裡麵傳出了淩玉喜悅的叫聲。
“明菊呢?明菊怎的不說話?”唐晉源又問。
淩玉望望明明累極卻舍不得睡去的明菊一眼,笑著道:“是個不錯的,並沒有隻顧著兒子,還想著兒子他娘。”
明菊輕哼一聲,眼神柔和地望著她懷裡的小繈褓。
“好了,我把他抱出去讓他爹爹瞧瞧,你先休息一會兒。”
明菊點了點頭,依依不舍地看著她把兒子抱了出去,這才緩緩地闔上了眼眸。
待夫妻二人從唐家離開時,天上已經布滿了繁星點點,不知不覺間,他們在唐家逗留了大半日。
“小石頭想必在家裡等急了,咱們快些回去吧!”淩玉不放心,正想加快腳步往家裡趕,卻被男人輕輕握住了手。
“怎的了?”她回頭,對上程紹禟溫柔的眼神,忽地生出幾分不自在來。
“你是不是不願意我到軍中?”她聽到他輕聲問。
“是不怎麼願意,如今世道正亂著,誰知哪日便會輪到你上戰場,我是個自私的,隻想著自己家裡的完整。隻不過,我更清楚,事已至此,縱是我再不願意,一切都已經成了定局,根本毫無挽回的地步。”淩玉歎息著道。
程紹禟沉默片刻,緩緩地道:“小玉,我不想瞞騙你,縱然此事的發生太過於突然,我亦是身不由己,可對它的發生,我其實是歡喜的。”
“我從前一直覺得,隻要自己多出幾趟鏢,多賺幾個錢,便能讓你們母子過得舒心些。可如今到了京城,一切便不一樣了。若手中沒有半點權勢,縱有萬貫家財也未必保得住,我希望將來彆人是因為出於對我程紹禟的顧忌而不敢去招惹你們母子,而不是出於程紹禟與旁的權勢之家的關係。”
淩玉心裡‘咯噔’一下,猛地望向他,竟從他一向平和的眼神裡看出了對權勢的渴望與野心。
她的腦子突然變得一片空白,又聽他繼續道:“小玉,日後,我一定會你穿上屬於一品誥命夫人的鳳冠霞帔,昂首挺胸地站在那些名門貴婦跟前,不必再卑躬屈膝,更不必做你不願意做之事!”
“我、我……”淩玉發現自己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最初知道自己不但死而複生,還回到了過去時,她唯一的目標是可以活下去,一家人完好無缺地活下去。
到後來意外地遇上了玉容膏真正之主楊素問,她便又希望自己可以活得更好一些,至少一輩子衣食無憂。
緊接著程紹禟莫名奇妙地入了獄,又莫名奇妙地放了出來,甚至再度與齊王府有了聯係,當時她的想法便是不顧一切斬斷這個聯係,阻止他再度跳入齊王府那個火坑。
再到後麵呢?她有幾分茫然。
對了,再到後麵她們一家人又無緣無故地招惹上了當朝太子殿下,程紹禟不得已進了太子府,當起了太子府的侍衛副統領。
這已經是一條與上輩子截然不同的路了,她看不清未來,但也不願多想,隻覺得若是他能一輩子平平安安地追隨著太子也不是什麼壞事。
可是如今他告訴她,他一定會讓自己穿上屬於一品誥命夫人的鳳冠霞帔……
此時此刻,她終於意識到,她的相公已然變了。
見她久久沉默不語,程紹禟不知不覺地用力握緊了她的手,心裡也添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緊張。
良久,久到他已經快要想著自己說這些是不是不適合時,卻終於聽到了她的回答。
“好,那我便等著,等著穿上屬於一品誥命夫人的鳳冠霞帔!”
他的臉上終於綻開了如釋重負的笑容:“咱們回家吧!小石頭想必已經在家裡等急了!”
“好,回家!”淩玉微微一笑,反握著他的手,迎著滿天星光朝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