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冷冷地望著她,接過彩雲遞過來的香茶細細地品嘗了一口,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眼看著陳嬤嬤額上冒出了冷汗,一張老臉也幾乎快丟光了,她才緩緩地道:“起來吧!回頭收拾了東西便到定遠將軍府去,程夫人若肯留你,你自有個去處;若是不肯留,嬤嬤打哪兒來,自往哪兒去吧!”
陳嬤嬤老臉一白,卻是半分也不敢再反駁,知道自己的性命前程已經落到了淩玉的手上。
她這樣的人,身上雖有些積蓄,可是無兒無女,彆說如今世道正亂,她能否帶著這些錢財平安回到原籍,便是真能回去,那些如狼似虎的族人還不生吞了她?
如今那定遠將軍深得太子看重,自有一番大好前程。想必是這段日子那府上人人奉她如上賓,對她敬重有加,讓她不知不覺地飄飄然起來,故而才會做下那等糊塗事。
想明白了這一點,她重重地又向太子妃磕了幾個響頭:“多謝娘娘提點!”
“去吧!”太子妃垂著眼簾繼續品茶,一直到她退了下去,侍女明月才道,“娘娘待那程夫人也太好了些吧!還特意把陳嬤嬤給了她。”
前頭對陳嬤嬤的震懾,隻怕也是為了讓她從此安安心心地跟著那程夫人吧?
太子妃不置可否,問:“蓉姑娘的傷勢如何了?”
“太醫說沒有傷及五臟六腑,也是不幸中的大幸,隻好調養一陣子便可無礙。”彩雲回答,遲疑了一下又加了一句,“太子殿下如今便在蓉姑娘那處。”
“沒有性命之憂便好。”太子妃不在意地道。
此刻,金巧蓉不顧身上的傷,執意地跪在地上向趙贇請罪,硬著頭皮將她自小流落在外,在回歸寧府本家前曾被養母許人之事一一道來。
至於她為何會明知自己已是不潔之身,卻仍要到太子府上來,她自是不動聲色地推到了前寧側妃頭上,將她事前並不知道她的打算,隻以為單純便是到府上來陪伴嫡姐,哪想到她竟是打著讓她當生子工具的主意。
反正寧側妃已死,死無對證。
趙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敲著扶手,良久,才淡淡地道:“你身上有傷,起來吧!”
金巧蓉猜不出他的心思,忍不住偷偷朝他望去,見他臉上一片平靜,讓人瞧不出半分喜怒,一時心中不安,竟是抓不準自己此番坦白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
“多謝殿下!”她輕聲道,隨即掙紮著想要起來,卻是不小心觸及身上的傷口,痛得她不禁低呼出聲,額上也冒出了冷汗。
趙贇皺眉,隨即揚聲吩咐侍女進來,把她扶到了床上重又躺上。
待覺那痛楚稍褪,又見趙贇起身似是要離開,她急得忙叫住他:“殿下!”
趙贇止步。
“殿下是惱了婢妾麼?婢妾當真不是有意隱瞞,隻是、隻是一直尋不著機會向殿下坦白,故而才會一拖再拖,直至今日才……”金巧蓉有些不安地揪著袖口。
久久等不到趙贇的回答,她暗暗後悔,覺得自己今日許真的是做錯了,還是不應該坦白的,卻聽到趙贇低沉地嗓音在屋裡響了起來:“孤為何要惱?你嫁過人與否,與孤又有何關係?”
她當即愣住了,一時不明白他話中之意。
趙贇到底還是感念她今日挺身為自己擋刀,難得地解釋道:“當日你的條件便是可以名正言順地留在府裡,孤答應了,不管你早前是否嫁過人,孤既答應了你,自會兌現。”
“這太子府,你想留便留,若是哪一日另有了去處,也不必告訴孤,稟明太子妃後便可以走了。”
金巧蓉僵住了,看著太子邁步離開的身影久久無法回神。
此時此刻,她終於意識到,她從一開始就把自己的路堵死了。
太子隻是視她如一個可以長留府上的‘客人’,想留便留,想走便走,甚至走的時候也不必特意向他打招呼,隻稟明太子妃便可。
而此時的淩玉,毫不意外地看到去而複返的陳嬤嬤,隻著陳嬤嬤若無其事地道:“娘娘擔心夫人一時湊不著人手,再命我前來襄助夫人。”
她微微一笑:“娘娘的好意,妾身心領了,隻新買的三個丫頭都是能乾的,家中幾位長輩又是個閒不住的性子,凡事還是習慣親力親為,故而家中之事已是慢慢有了章程,便不敢煩勞嬤嬤了。”
太子妃是個什麼樣的性子,她便不十分清楚,也有幾分了解,如何會說出這樣的話,必是這陳嬤嬤回去之後沒有得到什麼好,甚至還吃了排頭,偏她拉不下臉麵,或者說她習慣了與自己相處時滋生的優越感,自是不肯屈就。
對她當年的用心教導,淩玉一直心存感激,也始終對她敬重有加。可是,這不代表著她會樂意替自己請一座祖宗回來。
定遠將軍府一切都在起步階段,她需要的是全心全意為府裡著想之人,著實沒有那個閒心與另懷心思之人鬥智鬥勇。
一個人若是連在自己家裡都不能全身心放鬆,那這個家還能叫作家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