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嬤嬤到底也是個聰明人, 一聽她含笑說出此番話, 便清楚她已經瞧出了自己那點兒心思,當下也不敢再托大, 誠懇地道:“早前是我豬油蒙了心, 隻想著好歹還了當年那份恩情,又欺夫人年輕,臉皮子薄,故而才做出那樣的事來。”
“太子妃娘娘訓導的是,是我自作聰明, 倚老賣老, 隻求夫人大人有大量,好歹再給我一個改過的機會。”
她此番話說得真摯卻又坦然,並不藏著掖著, 淩玉聽著也覺得心裡好受了些。
若是這陳嬤嬤當真能自此一心一意留在府裡,時時提點著自己,於她而言,當真是一件幸事。但她這個人便是這樣的性子,要就要全心全意,否則,她寧願不要,陳嬤嬤自然也不例外。
她靜靜地坐著, 既不說好, 也不說不好。久等不到她的反應, 陳嬤嬤終於有幾分急了, 若是留不下來,太子府自然也絕對不會再留自己,而若是得知她是被太子妃攆出府的,京城裡隻怕也沒有人家再敢收留她。
人情冷暖自是如此,隻是這些年借著太子府的關係,以及太子妃的看重,她在京中貴婦圈中也算是小有名聲,自然受到不少夫人小姐們的追捧,可一旦沒了這層關係,她又要如何立足?
畢竟從宮裡頭出來教養嬤嬤可不隻她一個,再加上最近太子遣了不少上了年紀的宮人出宮,這裡頭自然也有如她這般專門教導宮中女眷禮儀規矩的教養嬤嬤,這些人必也是會受到各府夫人的追捧。
“求夫人垂憐!”她又忍不住低聲道。
淩玉終於緩緩地起身,親自把她扶了起來,柔聲道:“嬤嬤言重了,快快請起,我年輕,還有許多不明白之事,日後還得煩嬤嬤多加提點。”
陳嬤嬤總算是鬆了口氣,一聽她這話卻也不敢接下,忙道:“夫人言重了,這都是我份內之事。能為夫人效勞,是我的榮幸。”
淩玉微微一笑,倒也不再與她過多客氣。
陳嬤嬤偷偷打量了她一眼,那張明明相當年輕的臉,明明含著笑,卻又讓人再不敢輕視,還有方才立下馬威的手段,竟與當日太子妃一般無二。
她終是明白,自己確是小瞧了這個小戶人家出身的將軍夫人,短短兩年時間,她便已經成長至此,再不是當初那個初到京城,禮儀規矩甚是欠缺,對高門大戶人家裡的彎彎道道亦不了解的年輕婦人。
淩玉既然有心留下她,自然也不會在意多給她一個恩典,遂又問起了當日那個小丫頭之事,得知對方竟是前青州知府之女,倒也不意外。
“滴水之恩自當湧泉相報,既是嬤嬤恩人之女,自是好生酬謝。”
見她似乎有意留下那姑娘,陳嬤嬤大喜,連忙給她磕頭,一時心裡更是暗悔自己當日弄巧成拙,誠如太子妃所言,若是一早便對夫人明言,不定早就可以把人給留下了,何至於白白吃了太子妃一頓排頭。
隻是,當她急急去尋那個牙婆子時,卻得知對方早就離開了京城,身邊帶著的丫頭也賣得七七八八了。
她大失所望,更是恨自己當日自作聰明,以致白白錯失了這麼一個報答恩人的大好機會。
見她空手而回,淩玉便明白她的一番心思算是徹底落了空,好言安慰了幾句,倒是愈發讓陳嬤嬤後悔自己當日所為,與之同時,亦對她的大度寬和感恩戴德,自此才是真真正正收了心,一心一意留了下來。
她早年便是宮裡得臉的宮女,後來又曾輾轉京中各府權貴之家,見識手段麵自是不凡,得她相助,淩玉不但更是理好了掌理一府諸事的章程,對京城中數得出名號的各府內宅之事也有了一定了解。
她當然知道陳嬤嬤此番改變,必然與太子妃的態度離不開,太子妃估計一開始便想把陳嬤嬤指給她,大概也知道陳嬤嬤未必會甘心‘屈就’,所以才斷了她的後路,讓她從此隻能安心留在定遠將軍府。
淩秀才與周氏本是打算待京城中的留芳堂上了正軌後便歸家去,把淩大春與楊素問的親事辦了,哪想到中途發生了這許多事,而此時歸家的路上也不太平,匪禍、戰亂不斷,不說淩玉不允許他們上路,但是他們自己,心裡也是打著鼓。
總不能暫且回不了家,這親事便不辦了吧?眾人一合計,乾脆便決定就在京城替淩大春與楊素問完婚,畢竟淩大春早前也置好了宅子,父母又在身邊,而楊素問除了家中的一個忠仆外,也就與淩玉最親近了。
那位忠仆家中有兒有女,她也不用擔心他老無所依,故而對這提前完婚的主意也沒有什麼異議。
得了雙方的同意,淩玉自是興高采烈地開始籌備兩人的婚事。
楊素問又私底下托她代為置些產業當是嫁妝,淩玉自是舉手讚成。雖說淩大春是她的兄長,可她還是覺得,女子總得有些嫁妝傍身,畢竟這些算是婦人的私產,與夫家無關。
她托人在京城買了一座二進的宅子,又置了不少田地,再買下了幾間鋪子給楊素問當嫁妝,錢多是楊素問自己攢下的,她也偷偷添了些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