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貫章也不在意,繼續道:“我這心裡可真是過意不去,這回請了程兄弟來,也是為了彌補彌補當過外甥女的過錯。”
程紹安終於抬頭,定定地望著他,聽著他又道:“方才那姑娘,乃是我嫡親侄女,年方十六,至今未曾定親,我有意將她許配給程兄弟,不知程兄弟意下如何?”
程紹安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他,卻仍是一句話也沒有說。
本是十拿九穩的蘇貫章見他如此,心裡一時抓不準他的主意。
莫非這是……高興傻了?
不是他誇口,他這個侄女比宮裡那個外甥女容貌更勝一層,隻是氣性大了些,不好拿捏,否則把她獻給名門世家大族更能換來好處。
當然,這死丫頭是個記仇的性子,萬一將來嫁入高門,手中有了權柄,說不定會反咬自己一口,倒不如嫁給程紹安這個小門小戶出身,自己沒有什麼本事,可卻有一位不容小覷的兄長。
隻要把人嫁了進去,憑著程家老大夫婦與皇後娘娘的關係,助自己取得這回皇商資格便可。至於這個死丫頭日後過得怎樣,他才懶得理會她。
隻是這程紹安……到底是什麼意思?
“程兄弟?”他清清嗓子喚。
終於,程紹安緩緩啟唇:“蘇大老爺一番好意,在下心領了,蘇府的姑娘,恕在下高攀不起!”
蘇貫章愣了愣,見他起身便要走,急忙拉住他:“程兄弟有話好好說,這是急什麼?當年之事……”
“當年之事?當年什麼事?我程家與你蘇家毫無瓜葛,當年又能有什麼事?”程紹安冷漠地道。
“你……”蘇貫章被他堵得啞口無言,正欲再說,程紹安用力拂開他,“告辭!”
言畢,大步流星地離開了。
蘇貫章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身影越行越遠,好半晌才醒悟過來,自己今日先後在程家兄弟跟前吃了閉門羮,一時又氣又恨,啐了一口:“呸!什麼玩意兒!若不是看在你大哥的份上,憑你給我蘇家人提鞋都不配!”
蘇凝珊輕輕放下門簾,眼中儘是複雜之色。
那個人拒絕了,她應該高興才是,可是接下來呢?這家不成,伯父總會再尋下一家,可下一家遇到的又會是什麼樣的人,她根本毫無把握。
若是遇到個不堪的色中餓鬼,倒不如還是方才那一位,至少那一位瞧上去也算是位正人君子,便是窮苦些也不要緊,她有手有腳,能不成還能把自己餓死?
隻待手中存下了錢,將來再想法子把弟弟從蘇家那個泥潭裡接出來。
可是如今……她苦笑地勾了勾嘴角,人家都已經明明白白地拒絕了,她再怎麼想也沒有用。
看著蘇貫章恨恨離開,她思忖片刻,一咬牙,提著裙裾便朝著程紹安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
程紹安心情複雜地從蘇家臨時租住的宅子裡離開,踏著朦朧的月色正要歸家去,忽聽身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程公子留步。”
他止步回頭一看,見方才那位蘇家姑娘氣喘籲籲地追了上來,看著那張有幾分熟悉的如花麵容,他頓時又有幾分恍惚,隻很快便斂了下去。
“蘇姑娘!”
蘇凝珊微微喘著氣,抬眸望向跟前的男子,這也是她今晚頭一回看清他的模樣。
確是位俊俏公子,難怪宮裡那一位眼高於頂的當年會嫁他。
程紹安見她隻是望著自己也不說話,濃眉微微皺了皺,又喚了聲:“不知蘇姑娘喚住在下有何事?”
蘇凝珊這才回過神來,想了想,便引著他到了一旁巷子裡頭,將自己的困境向他一一道來。
“自爹娘過世後,伯父一家便占據了屬於我們的家產,可恨祖母對此亦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明明是自己的家,可我們姐弟倆卻猶如寄人籬下一般。”
“伯父有心利用我來攀附權貴,以奪得皇商資格,隻是對我卻又心存顧忌,不敢教我嫁入高門,以免得我將來萬一得勢後會伺機報複,故而才……”
程紹安當下恍然。
原來如此……
“那你意欲何為?”他望著眼前這張說到氣憤處而一臉激動的臉,緩緩地問。
蘇凝珊深深地吸了口氣:“我希望公子能夠答應這門親事,凝珊今生今世,必將謹守為人\\妻之本份,孝敬公婆,侍奉夫君,和睦妯娌,必不會教公子為難。”
程紹安久久沉默,對上她一臉的誠懇堅定,平靜地道:“對不住,我不能答應你!”
“為什麼?我、我什麼也不求,隻求將來你能助我將胞弟從蘇府接出來,其餘的……”蘇凝珊見自己說了這般多,可對方卻仿佛不曾改變主意,一時便急了。
程紹安打斷她的話:“姑娘的遭遇,在下深表同情。隻是,在下已經拖累家人良多,不願再以妻族之事讓他們煩心。”
見她急得眼淚都似是要出來了,程紹安到底心中不忍,想了想,將懷裡剛取出來的那疊銀票塞到她的手中:“這些給你。”
蘇凝珊不敢相信地望著手中這疊銀票,片刻,恨恨地把它們砸還給他:“誰稀罕你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