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想起了什麼,沒走幾步,時鄔手插著外套兜,站在街邊停下來,片刻過去,她兀自歎了聲氣,還是折返回去,寫了一串自己的電話號碼遞到收銀台。
老板餘光瞄見,順著她遞過來的方向看。
時鄔指關節在台麵上輕叩了兩下,開口:“要是有個大概三四十歲的女人來找我,還麻煩您給我打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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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還在貼著地麵的吹。
七中也是老牌學校之一,在這個小城裡算重高。
白牆磚紅瓦礫的老式教學樓,建立的時間太久,樓梯口走廊轉角幾塊容易聚集學生的地方,牆皮已經被人為地破壞了不少,整麵牆壁灰撲撲的斑駁著。
今天是周末前一天,學校那邊大動作集合通知完,沒晚自習,大掃除後五點不到就能放學。
時鄔拿著書包到校的時候,操場集合已經散了,學生烏泱泱地往教學樓走,說是距離泗水街兩條巷口,但也不過走路十幾分鐘就能到。
班裡一共四十多號人,時鄔坐在教室的倒數第三排。
集合才解散,這會隻有小部分人回來,教室空蕩蕩的,時鄔從空著的座位穿過去,到座位上坐下來,感慨地翻了翻這三個小時不在,桌麵上就積攢的十幾張新發試卷。
“時鄔?”李夏妮剛好回到教室,覺得熱,順手脫了外麵的外套。
兩人同桌,座位靠窗,李夏妮邊轉身將外套掛到椅背上邊問她:“不是請假,怎麼這會回來了?”
時鄔聞言抬起頭,漂亮的一張臉,可惜一點誠意也沒有:“想你了,就回來了。”
“......”
兩人已經坐了兩年的同桌,就算把時鄔說的這句話拆成偏旁部首,那她也是半筆偏旁部首也不信的。
不管這些有的沒的這麼多,李夏妮拉著板凳朝她那挪了點距離,興致盎然地跟她聊著她不在的事情:“真的,沒忽悠你,剛教導主任數人數數到咱班差了兩個時,那火氣,就差直接在操場直接開嗓子罵街了,看得我提心吊膽的。”
七中雖是老牌重高,但逃學曠課的情況也常有,隻是今年新換校長,新官上任三把火,口號往爭c9保一本的方向走,紀律方麵從上到下都耳提麵命了一下,雖然實際的情況是整個黎江一年都出不了幾個。
時鄔配合地豎起耳朵聽,手上整理那十幾份試卷。
“然後班主任說差的兩個人是你和轉校生。”李夏妮用手撐著腮幫子,淡淡地呼出一口氣,吹起腦門上的劉海:“那臉換的,速度叫那一個絕。”
高三的年級組主任喜歡看人下菜,所以在學生群體裡名聲一直不怎麼好。
李夏妮說完停頓了秒,還沒等時鄔發表出什麼看法,就忽地想起另一件事地將話題轉了過去:“哦,對了,剛林清北來班裡找你了,大概就集合前。”
突然聽到這個好久沒出現的名字,時鄔停住手上動作,望她眼:“是什麼事?”
“不知道。”李夏妮搖頭:“我說你不在,他就走了。”
時鄔了解地點了頭:“好,知道了。”
下午四點,班級開了二十分鐘的班會,結束後值日生去打掃,其餘沒事的同學已經可以先走一步。
“動作快點啊姑奶奶,五點半的澱粉腸可不等人。”衛格樺說著,單手拽著拖把頭從兩人位置前路過,身上校服的拉鏈頭一路叮叮當當磕碰出聲響。
三人最近格外癡迷實驗小學路口的那家炸澱粉腸,跟一群小學生擠一塊兒。
老板孫子五點二十放學,五點半接到人就拉著攤子回家給孫子做飯去了,在後頭伸著腦袋喊“奶奶,再來一根!”都不帶搭理的。
衛格樺就坐在時鄔後桌,寸頭,側麵還專門讓理發店給他拉了道痕出來,勉強算得上是個黑皮帥哥。
“知道知道,記得呢!”李夏妮回他。
說完就麻利地從座位上起身,往灑掃間走。
窗戶開著,通著風。
黎江是個南方城市,即使已經是十一月上旬,但氣溫依舊在二三十度,教學樓外盤趴著翠綠的爬山虎,偶有海風的鹹濕氣。
給林清北的那條消息發送成功後,也不管對麵能不能看見,時鄔放下手機,也起身去灑掃間拿打掃工具。
她今天也是值日生,請假了不在還說得過去,回來了,自然得把負責的地方打掃乾淨。
李夏妮和她一起,一塊負責外麵連廊的欄杆區域。
兩人拿了塊看起來還算乾淨的抹布,往教室外走。
黑板的最上方掛著高考倒計時的橫幅,整棟教學樓都是放學前的嘈雜、沸騰。
隻在路過後門口那張明顯多出來的課桌時,時鄔不自覺垂了下眼,看著這個位置,對這張新搬來的課桌還是沒感到習慣。
也對這個突然回來的人,還沒感到習慣。
夾著要下雨變天勁兒的風從走廊外斜刮進來,時鄔肩頭的頭發絲被吹起,她眯下眼。
課桌緊挨著走廊的後窗口,主人這會不在,隻留了件黑色外套搭在椅背上。
被上一級用圓規劃下舊痕的桌麵上擺了兩本新書,隻封麵上利落地寫了個名字:程今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