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知道梅斯卡爾的身份並不意味著向對方複仇就是一件簡單的事。
土禦門深司確實窺見了對方的樣貌,可卻也僅限於此。
隻憑眼前這一星半點的線索,土禦門深司根本看不清對方背後的組織究竟是何種樣貌,也不知道梅斯卡爾在那個組織中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
那個組織的名字是什麼?梅斯卡爾究竟是什麼人?組織的本部在哪裡,梅斯卡爾是不是他們的首領?土禦門深司對一切都一無所知。
最直白的一點:土禦門深司甚至連該去哪裡找梅斯卡爾都不知道。
他懷著滿腔熱意想要殺死這個毀掉自己生活的仇敵,卻因對眼前的困頓一籌莫展。
梅斯卡爾和他背後的組織似乎是下定決心要將“神秘”二字貫徹到底,留下的信息少得可憐,從不給外界窺探自己的機會。
土禦門深司隻能被迫壓抑著內心的恨意,慢慢沉下心來,用自己能想到的一切辦法去調查與梅斯卡爾和那個組織相關的一切。
而越調查,土禦門深司就越是震撼。
這個藏在暗處的神秘組織的規模遠遠超乎他的想象,僅是看到那浮現在海麵上的冰上一角就幾乎要顛覆土禦門深司對世界的認知。
沒人敢想象,在正常的世界之下居然還潛伏著這樣的龐然大物。
土禦門深司敢肯定,如果將黑衣組織的情報公之於眾,必然會在社會上引起軒然大波。
幫派覆滅後,土禦門深司重新回歸了學校。
與其他從底層摸爬滾打爬上去的成員不同,土禦門深司家境極好,天賦也過人,失去幫派成員這一身份後,他仍舊能作為名校的學生生活下去。
就這樣,在意大利生活的幾年間,土禦門深司表麵上維持著正常的留學生活,背地裡則持續地進行著對黑衣組織調查。
他對黑衣組織的了解逐漸加深,知道了對方那些以黑色為代表、並選取酒名做代號的習慣,同時也對梅斯卡爾這個角色有了些模糊的認知。
雖然對組織的調查一向不怎麼順利,但兜兜轉轉,他也多少能得到一些關於梅斯卡爾的、模棱兩可的情報。
然後,就在臨近畢業的時候,土禦門深司終於等到了一個讓他亢奮不已的消息——“梅斯卡爾將被調往日本。”
土禦門深司當即做出決定、放棄留在意大利繼續深造的打算,跑回國接受了米花町一所中學的聘請,作為美術老師留在了國內,希望能伺機接近梅斯卡爾。
而現在,土禦門深司已經超出預期地完成了自己的目標。
此時此刻,梅斯卡爾就在他的眼前。
土禦門深司借眼鏡鏡片的反光遮擋著自己的神情,用一種怪異而興奮的目光注視著身邊的柿川白秋。
這個世界實在是太瘋狂了。
世界各處,在追查梅斯卡爾、渴望得出對方身份的人不知凡幾——然而又有誰能想到,那個大名鼎鼎的梅斯卡爾居然就這麼堂而皇之地混跡在普通人之間,並且,還將自己偽裝成了一名“作家”!
天知道他在新聞頁上看到梅斯卡爾的臉時有多麼震撼。
土禦門深司會發現柿川白秋純屬巧合。
當時土禦門深司回國不久,因為沒法得知更詳細的情報而頗為苦惱。就在煩悶不已時,他無意中瞥見了畫室學生手機上的一條新聞——“超人氣作家柿川白秋於近日回國。”
土禦門深司並不愛讀書,對現代的作家更是沒有什麼興趣,但在看到新聞配圖中那張熟悉的臉的時候,他整個人都呆住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梅斯卡爾。
這怎麼可能?
土禦門深司以前不是沒有聽過柿川白秋的名字,事實上,柿川白秋在意大利遠比國內要有名,甚至土禦門深司大學時的同學中就有一位對這名作家非常推崇,但土禦門深司從沒有對這些事投以過任何關注。也從沒意識到
他對眼前的一切難以置信,最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認錯人了。畢竟他實在很難將黑衣組織成員跟人氣作家聯係在一起。
但學園祭上親眼見到柿川白秋後,土禦門深司的直覺就立刻替他肯定了對方的身份——即使時隔多年,在看見柿川白秋的一瞬,他仍舊感覺到了曾經隔著監控與對方對視時的那種心悸。
尋找了這麼多年的人居然一直就生活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一時間,土禦門深司甚至生出種自己被命運嘲弄了的荒誕感。
土禦門深司不知道為什麼梅斯卡爾這種人會跑去當一名作家。
但不管怎麼說,他長久以來的付出終究有了回報。
土禦門深司深吸了一口氣,舔舐著自己的犬齒,仔細打量著柿川白秋,最終將目光停留在了作家那段裸露在空氣中的脖頸上。
作家並沒有注意到土禦門深司的注視,對近在咫尺的危險無知無覺,毫無防備地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機屏幕。膚色蒼白的脖頸,看上去更顯脆弱。
隻看柿川白秋表現出的這副樣子,誰會認為他和黑衣組織有關呢?
土禦門深司覺得,倘若他現在伸手扼住作家的脖頸,想必不用花多少力氣就能輕鬆結束對方的生命。
——拋卻那些令人聞風喪膽的名號,麵具之下的梅斯卡爾也不過是個肉體凡胎的普通人。
但現在還不能這麼做。
要忍耐。
土禦門深司勸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