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之中,最易積攢怒氣,而後一點爆發,小風心知個中關係,所以沒有給兩人積攢情緒的機會。他擔心的是,眼前兩人原本心底暗藏的那一絲懷疑,被這小小的插曲點燃,明知對方是挑撥離間,卻心照不宣的選擇相信。
“昨日之前,玄機閣隻有我一人脫出,再無二人。”
問柳沉聲開口,卻似是在解釋什麼,因為他實在不相信那名中年男子的話,至少他說他受雇於玄機閣前來殺鐵如閒,這一點實在存在諸多疑點。雖說玄機閣內部,已經有人開始懷疑避浪居與城主府串通一氣,但卻沒有十足的證據。
何況但凡是明眼人便會知道,在此時刺殺避浪居的幫主,於玄機閣局勢而言,除了泄憤外再無其他改觀。他相信玄機閣之中,沒人會做這樣無聊的事,除非是有人刻意嫁禍。
“問柳兄不必多心,我是在想,到底是什麼人借玄機閣之名暗中下單,倘若這單成功,我身死重現,又是誰最為得利。難道他們真的以為僅憑懸賞令這一點線索,足矣騙過整個避浪居?”
鐵如閒的話仍舊有所保留,他沒有說的是,對方的意圖也許並不是想騙過避浪居,而是給避浪居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玄機閣派人暗殺避浪居幫主,那避浪居自然不必再對玄機閣保留,這不過是給他一個正當出手的理由。
隻是幕後之人似乎算錯了一件事,那便是自己根本沒有做龍首幫的念頭,而避浪居建立之初,便是為了給厭倦爭鬥一人一個碧浪的港灣,又怎會主動摻入這些紛亂之中呢。
“也許還有一個可能。”
就在這時,一旁的小風,忽然再度開口,而他的聲音不免顯得有些突兀。因為他之前給兩人的感覺,便是一個局外之人,對局內之事並不關心,可如今他這句話卻有入局之嫌。
“什麼可能?”
“也許是有人想要提醒避浪居,讓鐵幫主注意到玄機閣被困之事,存在幕後黑手也說不定。”
小風的話說的十分隨意,與兩人的認真推測不同,他的話始終態度模糊,似乎可有可無。但他這句話的角度,卻的確與身在局中的兩人不同,鐵如閒聞言之間,竟信了幾分,真的將他說的這種可能納入考量之中。
小風看著兩人陷入沉思,心中無奈卻也不好打斷,他想說的是此事真假與否,背後之人用意如何,於當下局勢而言皆無明顯影響。當務之急,並不是查出幕後黑手是誰,而是如何解天蕩山之圍。
不過自己在這件事之中,畢竟扮演的不是主角,所以沒有過多乾預的立場,最多隻是加以引導,當然他也不敢保證自己的判斷便一定是對的。
一炷香的功夫匆匆而過,營地之外忽然響起了一陣喊殺之聲,終於將陷入沉思的兩人拽回了現實之中。而鐵如閒輕車熟路,自屋內閃身而出,幾個呼吸的功夫,便將刷新出的山賊一掃而空,隨後重新回到了屋內。
隻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出手之下有了什麼感悟,還是忽然想開了一些事,終於說出了一句稱小風心意的話:
“罷了罷了,這件事容後再想。這裡暫時安全,問柳兄,你之前說玄機閣被困天蕩山是因為一處秘境,現在可以說說具體情況如何了。”
問柳聞言一愣,顯然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對方轉變的如此之快,下意識的便看向一旁的小風,卻見他也一副好奇的模樣看著自己。半息過後,問柳似是心中有所決定,立時開口道:
“那處秘境不限製人數,我們途徑那裡,閣主便決定順手攻克秘境。一開始我們並未將那秘境當做什麼難關,所以僅派了一隊精英前往,可那隊精英在進入秘境之後,便徹底與我們失聯。
一開始我們隻以為是這秘境特殊,而他們在裡麵遇到了些許麻煩,所以又派出了第二隊人馬支援。可誰想到,這秘境便如無底洞一般,無論我們派多少人進去,皆都消失不見。
閣主意識到這個秘境非同小可,可是如今人馬之中,大部分的精英已皆入秘境之中,因為這些人一去不返,其他人不知他們情況如何,當時的氣氛變得十分緊張。
閣主無奈之下,隻得親身進入。可是半日過去,包括閣主在內的百餘人皆儘消失在秘境之中,而那時留在外麵的人群中,漸漸開始生出流言蜚語,卻不是恐慌,而是猜忌。
現在想來,什麼人才會在那種情況下,生出的第一個念頭不是恐慌,而是猜忌。猜忌進入秘境的人發現了利益,不願出來與人分享,不是秘境讓他們失聯,而是他們主動斷絕了聯係。”
“是其他幫派安插的內鬼?”
鐵如閒適時開口,而幫派中存在內鬼這件事,但凡是幫主皆都心中有數,而但凡是大幫會皆都無法避免,唯一能做的,便是杜絕這些人成為高層的可能,讓他們接觸不到真正的秘密。
“這種謠言一出,竟真的有人相信,更有人帶頭進入秘境,而這些人進入秘境後,自然同樣沒有再出來過。可是當這種猜忌在人群之中種下之後,眼前的種種跡象,便會讓心存僥幸之人越發擴大這種猜忌。
最後,除了我所直轄的一堂之外,絕大部分的人都進入了秘境之中。當然他們其中的一部分人,並不是因為猜忌,而是打著救援的旗號,至於孰真孰假,我那時根本無從判斷,但我知道總要有人留在外麵。”
“可你最後,同樣也進去了,為什麼呢?”
問柳聞言之間身形一顫,似是想到了什麼難事的一般,而半息過後,其聲音變得十分低沉,可開口之間卻口出驚人之語:
“不,我沒有進去,但...我的確也在秘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