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一刻,華陽初上,凜風城酒館,二樓包廂之內,身穿紅白學子服的少年,將手中杯盞放下,瞥了一眼對麵的女子,輕聲開口道:
“這裡很安全。”
“看得出來。”
對麵的女子,如今已不是受驚小獸的模樣,雖然傷勢並未痊愈,卻依舊對這杯中之物頗為執著。若說眼前少年乃是品酒,那她便是豪飲。
“你的傷尚未痊愈,這樣喝酒有害無利。”
楚寧月淡淡開口,回想起先前故意將人劫出李府的一幕,心中覺得有些對不住自己那位盟友李相容。不過,事情既然已經發生,那就沒有其他的餘地,隻有這樣做,才能讓李丹心安心。
李丹心不聽勸說,此時仍舊豪飲,將手中酒壺之酒飲儘方才罷休,此刻已是有了幾分微醺。
“越是危險的地方越是安全,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我們會出現在此處。”
望著三分醉意的李丹心,楚寧月心中若有所思,猜到她執意飲酒,多半是心中苦惱,想要逃避現實。所以此刻開口,試圖緩和氣氛。
隻可惜,楚寧月的話並沒有起到轉移話題的作用,酒過三巡,李丹心輕聲開口:
“謝謝你帶我走,若繼續留在那裡,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死得不明不白。”
楚寧月見李丹心如此模樣,心中頗為無奈,但安慰人這種事乃是她的短板。此刻也徹底明白,李丹心為何要將她自己灌醉,多半是她接下來要說的話痛徹心扉,所以借酒壯膽。
楚寧月心中亦有疑惑,便是李丹心心中,多半已經猜出是誰出賣於她,而這個人應是她回南域之前結識的身邊親近之人。
按照她的說法,那人一進南域便隱匿了行蹤,此刻不可能在李府。可是她卻要自己帶她離開李府,好似李府有人要害她一般。
她是如何得出這個結論的?李相容明明告知自己...不對...
“先前李教習曾對我說過,你回南域之事,事先未傳信告知李府。所以李府上下,無人知曉你回南域的具體路線。
那些伏擊你的人,應該與李府無關才是。”
楚寧月拿出先前自李相容處聽來的信息,想要從李丹心口中得到證實。她並不是懷疑李相容說謊,而是懷疑兩者的信息之間,出現了誤差。
李丹心聞言麵色微變,此時沉默不語,微微搖頭。她沒有說話,卻用行動告訴了楚寧月,自己心中的猜測無誤,這條信息果真不實!
李丹心沉默良久,似是因為這項信息,對她來說打擊不小。
久久過後方才開口,語氣低沉:
“我在一月之前,便以家中傳訊的信鴿傳回了一封家書,其上寫明了我會在最近幾天回到凜風城,但現在...”
眼見李丹心越說聲音越低,眼中又有淚光浮現,楚寧月無奈開口,打斷了對方的言語。雖然她不大願意為李府開脫,因為李府的確可能存在問題,但此刻卻知道..
隻有為李府開脫,李丹心心中才能好過一些。
“李相容先前求助城主府時的作態不似弄虛作假,所以他故意騙我,隱瞞事實真相的可能性不大。你所用的既然是傳訊信鴿,那會不會是被人截獲,秘而不報呢?”
聽到楚寧月口中的“李相容”三字,李丹心眉頭微皺,似乎對眼前少年直呼自己爺爺名諱的做法感到不悅。但下一刻,她便將重點,放在了眼前,隻是語氣有些生硬。
“我所用信鴿,是當年外出之時自家中帶出,經過特殊訓練的。若非李家之人,旁人很難將其截獲。”
李丹心的反應,讓楚寧月知曉,李相容在她心中的地位很高。即便自己知曉,兩人不可能是表麵上的爺孫關係,但還是可以看得出來,李丹心沒有懷疑李相容。
“當初那封書信之中,你是否有提到自己回城的路線?”
問出這句話的同時,楚寧月雙目微凝,因為她想到了一件事,一件一直被自己忽略的事。
下一刻,李丹心的搖頭,讓楚寧月意識到,自己一直以來,都被那一件事誤導,險些踏入萬劫不複。
自己與李丹心初識之時,她便已經是在城北樹林,距離北城門隻有一裡之遙。後來自己經曆任家大戰、百蕩山追殺,至少過去了大半個時辰的時間,李丹心卻仍舊沒有回李家。
後來百蕩山之下,自己靈氣枯竭,失去行動能力,任鼎舟兩人斷後,遇上此女的同時,托她將自己帶走,方才有了後續之事。
但,這其中有兩個關鍵的疑團。
第一,她那時為何出現在城西百蕩山之下?
第二,她在百蕩山之下遇到自己的位置,不可能被人預知,那些殺手即便得到李丹心回南域的路線...
也不該出現在這個時間點上,沒有在她前往百蕩山之前截殺,而是等待她重返城北之時,方才出手,這時間與信息完全對不上!
“我還記得第一次見你之時是在城北樹林,可第二次見你卻在百蕩山山腳。你可以告訴我,你當時為何沒有直接進城,而是會出現在那裡麼?”
楚寧月再度開口,聲音平靜,她此時的立場已完全貼近李丹心,所以心中但有疑惑,便直接開口相問,省下了不必要的周旋。
然而,讓楚寧月沒有想到的是,李丹心此刻的回答,竟然是:
“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