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緊閉多日的房門打開,楚宥抬手遮了下刺目的陽光,邁步走了出來。
他身後的房內氤氳著濃濃藥草味,也將楚宥整個人覆蓋。他伸了個懶腰,活動著略為僵硬的筋骨,徑直往寢殿走去。
他以各類靈草入藥,調配了好幾種方子,總算找到最強最致命的一種。如今一切就緒,隻等裡邊藥液煉好便大功告成。這個過程無需一直看守,他才有了些空閒時間。
煉藥過程並不容易,折騰許久下來,楚宥頭發蓬亂,臉上也現出幾分疲憊。
走到寢殿門口,早就聽到動靜的辛與和皓皓立刻迎了出來。
兩個小孩幾天沒見到爹爹,心裡想得很,撲過去緊抱住爹爹不願鬆手。
“爹爹身上好臭。”辛與皺著鼻子道。
楚宥笑笑:“臭你還抱那麼緊?”
辛與咧嘴一笑:“爹爹臭或是香我都喜歡。”
楚宥帶著兩個腿部掛件走進寢殿,先讓下人備水洗了個澡。洗完澡後身上藥味散了大半,隻微微縈繞著些許,聞起來並不刺鼻,反而很舒服。
辛與幫爹爹把頭發弄乾,想起魔尊封印爹爹靈力的事,不由癟癟嘴。
皓皓抱著小乖,好奇問:“爹爹在煉什麼藥?”
“殺蟲子的藥。”
“蟲子?”辛與最怕蟲了,小臉白了幾分:“哪有蟲子?”
楚宥笑道:“現在還沒有,或許很快就有了。不過你們彆怕,有爹爹煉製的特效殺蟲劑,蟲子不敢靠近的。”
兩個小孩點點頭,饒是如此,心裡還是有點怕。蟲子傷不著他們更不會靠近,但看著也夠惡心啊。
楚宥知道他們怕,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問道:“你們在這等我是有事嗎?”
之前兩個小孩來找他,見他在忙就回去了,不會一直在這等著。
皓皓點頭,看了眼懷裡的小乖,滿是擔憂問:“爹爹,小乖是魔尊的嗎?”
楚宥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問這個,點頭道:“嗯,是他捉到的。怎麼了?”
他之前還想著拿什麼和宴凜換小兔子,後來事情太多,忙起來就給忘了。而且宴凜也沒提過兔子的事,他就沒怎麼將這事放心上。
皓皓聞言更擔心了,眉頭皺得緊緊的,接著將魔尊威脅他們收下玩具和美食,不然就收回小乖的事說了。
“我們怕他帶走小乖,隻好答應下來。”皓皓神色不安:“爹爹,要是他真的把小乖帶走怎麼辦?”
辛與也附和道:“是啊,爹爹,小乖不能離開我們的。”
楚宥若有所思,倒是聽明白了。宴凜故意這麼說,目的應該隻是讓他們收下玩具和美食,沒想過真帶走小乖。隻是辛與和皓皓還小,加上對宴凜有些芥蒂,不能理解其中深意。
“沒事的,你們放心,爹爹會去和他說的,保證不讓他帶走小乖。”楚宥決定先安撫兩個小孩。
想了想,又認真道:“以後他再送你們玩具、美食,你們直接收下就是,想玩就玩,想吃就吃。”
宴凜畢竟是兩個孩子的親爹,對他們好點理所當然。
辛與眨了眨眼,不解道:“可他是大壞蛋。爹爹不是說,做人一定要有骨氣嗎?”
“爹爹還說過,要學會隨機應變。”楚宥無奈道:“其實魔尊沒那麼壞,他隻是看起來凶,你們也彆那麼排斥他,試著接受他的善意,和他多相處相處。他要真那麼壞,也不會花心思給你們準備玩具、美食,是不是?”
辛與哼了聲,顯然沒那麼容易放下芥蒂:“可他搶走爹爹,還封印爹爹靈力,更經常欺負你。”
楚宥努力道:“那是他和爹爹的事。當初你們被壞人抓走,要不是宴凜幫忙,我們也沒那麼快找到你們。到漫雲峰後,他又給你們療傷、派人照顧你們……”
“可他還故意當我們麵欺負爹爹,更逼我們叫他‘父親’。”辛與打斷道。
楚宥:“……”他儘力了,宴凜欺負過兩個小孩的確也是事實。
皓皓沉思幾秒,忽然想到什麼,恍然道:“爹爹的意思,是讓我們彆明著跟魔尊作對吧?這叫……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辛與也恍然,立刻用眼神詢問。
並沒有這個意思的楚宥選擇放棄,人是宴凜欺負的,還是由他自己來善後吧。
但眼下的目的算是達到了,兩個小孩聽過爹爹的話,不再那麼排斥玩具和美食,拉著爹爹一塊分享起來。
那些美食皆是精挑細選的,一些來自人間宮廷,一些來自街坊市井,都是難得的佳肴。辛與和皓皓吃了幾口就真香了,徹底將“骨氣”二字拋之腦後,大快朵頤地吃起來。
楚宥看著擺在桌上的各式美食,心微微一暖,知道宴凜準備得十分用心。
他並不知道兩個孩子的身份,做這些都是因為自己,愛屋及烏,便連他的孩子也一並愛了。
說不感動是假的,但也僅限於感動。宴凜不顧他意願,強行將他擄來漫雲峰,觸及了他的底線。
在楚宥認知中,愛必須是平等且相互尊重的。他和宴凜之間早就失衡了,他沒辦法在被強迫的情況下產生愛。
宴凜的強勢也令他不喜,他這次可以強行將自己擄走,那下次呢?兩人意見不合時,對方就要用實力鎮壓他嗎?
這些種種,都讓楚宥極為不安。
*
一整日沒見到宴凜,楚宥才知道他匆忙離開了,歸期未定,不知道去了哪。
他生活一如往常,等待靈藥煉成的間隙,不時擺弄下後殿的靈田。
幾個月過去,靈田內的碧靈草長出不少,綠油油的,看著很茁壯健康。
楚宥心情也極好,暗道果然是土地的問題,先前在青蓮峰怎麼都種不出來,到了這又可以了。這算得上是他來魔界的最大收獲。
整個漫雲峰的侍從也都知道,魔尊夫人極其寶貝那塊靈田,每天都要守在旁邊觀察狀態和長勢,故而沒人敢靠近靈田半步,唯恐弄壞了裡邊的寶貝疙瘩。
觀察過碧靈草回到寢殿,楚宥取出那青花紋的瓷罐,拿在手裡細細端詳。
他本準備這兩天將其交給宴凜的,哪知道一直不見對方蹤影。
後天便是生辰宴了,離刹天宗最近的暮安城已經聚了不少魔修,整個魔界彌漫著喜慶熱鬨的氣氛。而在這歡喜的氛圍之下,又隱隱湧動著一股蠢蠢欲動的暗流,危機四伏。
久等不到宴凜,楚宥決定先去找葉雪從。
他從原文中已經得知,葉雪從和荀瑋與宴凜關係頗為親近,是絕不會背叛他的。
聽聞楚宥找自己,葉雪從有些不解,當看到對方遞過來的青花紋瓷罐時,表情更是詫異。
“這是?”他自然能感覺到裡邊是什麼,隻是疑惑他為何要交給自己。
“趙舒雯給我的,我本想交給宴凜,但他眼下又不在宗內。”楚宥說著頓了頓,提議道:“方筠居心叵測,不如將此物給她服用,也可借此測驗她對你是否真心。”
“不用了。”
“什麼?”
“沒想到夫人竟和我想一塊去了,難怪宗主對你如此情深。我說不用了,是因為她已服過此物,不需要多服一次。”
楚宥聞言了然,他通過靈玉隻知道趙舒雯曾交給方筠一件東西,不知道那東西也是子蠱。
想用母蠱同時操縱宴凜和葉雪從兩人,趙舒雯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盤,隻可惜她的計謀注定以失敗告終。
楚宥本還不確定葉雪從是否懷疑過方筠,如今看來,他怕是從未信任過那人。
“兩個時辰前,荀瑋剛得知故地遇襲,匆忙趕了回去。這又是蠱又是襲擊的,倒是好計謀,隻怕萬事俱備唯欠東風了。”
葉雪從笑吟吟說著,神情輕鬆,不見半點緊張,之後似是想起什麼,費解道:“我以為你很討厭宗主。”
楚宥表情沒什麼變化:“有嗎?”
“倒是沒表現出來,隻是宗主這事辦得的確不妥,沒考慮你的感受,你怨他也正常。但宗主對你從無惡意,我跟他相識這麼多年,從未見他如此在意過誰。”
楚宥頷首:“我知道。”
他這句話說完,沒再多解釋什麼,收起青花紋瓷罐告辭準備離開。
葉雪從凝視著他走遠的背影,忽然有些明白宗主為何那麼喜歡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