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幾縷陽光透過破了洞的窗戶投進來。
楚宥昨晚睡得很安穩,連噩夢都沒做,他迷迷糊糊又躺了會,聽見外邊響起的伐木聲,這才掙紮著坐起來。
門前空地上多了好幾顆樹,宴凜錦衣華服,正高舉斧頭將樹劈成兩半,為方便乾活,他撩起袖袍纏在手臂上方,露出截肌肉結實有力的小臂。
堅硬的樹木被他幾下劈開,仿佛天生神力。他額頭沁了層薄汗,看門前這些成果,想必早就起床開始乾活了。
宴凜伐開大樹,扭頭見楚宥倚在門邊笑看著他,手還下意識護著肚子,不由微微一笑。
笑完察覺到他衣著單薄,襪子也沒穿,連忙放下斧頭將人往房裡趕。
“說多少遍了,不能穿這麼單薄下地,早晚還是很涼的,萬一感染風寒怎麼辦?”他從破爛的衣櫃裡取出較厚的外袍將楚宥裹住,又將人抱坐到床上,自己蹲在床邊托著他腳給他穿襪子。
楚宥一隻腳被托著,另一隻腳也不安分,腳趾爬啊爬,壓在了宴凜胸口處。
隔著薄薄的衣袍,他能清楚感受到腳下胸肌的強壯有力。都老夫老妻了,自己還懷了他的寶寶,楚宥也沒什麼好矜持的,臉上浮起層淡淡的紅,用腳趾撩開男人裡袍往裡探去。
腳心剛觸碰到那片滾燙的溫度,便被一把捉住。
宴凜輕饒他腳心,懲罰道:“還亂不亂摸,啊?”
楚宥身體軟倒在床上,癢意順著腳心爬遍各處,他渾身都軟了,哈哈笑著向宴凜討饒。
“夫君,夫君我錯了,你饒了我吧。”
宴凜停下動作,被撩得有些心浮氣躁,連忙強壓下躁動不安的情緒,繼續給他穿襪子。
楚宥緩過勁來,小聲抱怨道:“你好久沒抱過我了,大夫明明說,適當的運動對寶寶是有益處的。”
“偷換概念,大夫讓你適當運動,意思是可以多走走,可不包括這個。”
楚宥撇撇嘴,知道宴凜說的是對的,但還是有點不高興。
“乖,等寶寶生下來,我一定好好滿足你。”宴凜安撫黯然失色的娘子。
楚宥聞言又開心起來,勾著宴凜脖子啄了下他唇,帶笑問:“你在做什麼?”
“我想做張床,這床太簡陋了,我們倆睡著都擠,今後有了寶寶,肯定得換張大點的床。”
楚宥點頭:“還是夫君想得周到。那你去忙,我給你做早飯。”
“早飯我做好了。你梳洗一下準備吃飯。”
楚宥驚訝了瞬,心裡很歡喜,又覺得夫君待自己這麼好,都快把他養廢了。
這一定是夫君的陰謀,如此便不會再有人要他了。
楚宥默默想著,又覺得甘之如飴,反正他這輩子跟定夫君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他們永遠都不分開。
宴凜打來熱水讓楚宥洗臉,又走到身後將他披散著的長發用發帶束起來。
梳洗過後,早飯也盛上了桌。
兩人就著鹹菜吃完了白粥,家裡條件差,沒什麼營養的食物。
宴凜蹙著眉,念叨說得想辦法弄點雞蛋和肉回來,楚宥懷著孕,需要補充營養,總吃粗糧是不行的。
用過飯,宴凜繼續做床,正巧被路過的陳嬸看見了,知道他在做床,問能不能幫她也做一張,酬勞是半斤肉加一隻下蛋的母雞。
宴凜連忙答應下來,母雞可以下蛋,這樣楚宥今後每天都有蛋吃了。
他用一整天時間做完了兩張床,趕在傍晚來臨前,將其中一張拿去給了陳嬸,並順利帶回半斤肉和一隻下蛋的母雞。
當晚他們煮了二兩肉,剩下的儲存在那,留著明天吃。
楚宥很久沒吃過肉了,聞著肉香雙眼發亮,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宴凜一個勁啃著土豆,想把肉留給楚宥吃。
楚宥不樂意了,把筷子往桌上一擱,擺明態度:你不吃可以,那我也不吃了。
宴凜沒辦法,總算願意動筷。隻是吃一筷給楚宥夾兩筷,肥肉他吃,瘦肉都給楚宥了。
兩人很快把肉吃完,連油都沒放過,用米飯拌著吃了個乾乾淨淨,盤子都不用洗了。
入夜後村子裡格外寂靜,仿佛隻剩下他們兩人,連蟲鳴、鳥啼聲都聽不見。
宴凜摟著楚宥躺在白天做的新床上。
兩人脫了外袍,隻穿著單薄的裡衣,身體緊緊貼在一起,姿勢無比親密。
宴凜手貼在楚宥隆起的腹部,被小寶寶輕輕蹬了幾下。
楚宥迷迷糊糊快睡著了,往宴凜懷裡又靠了靠,呼吸均勻平穩。
宴凜看著旁邊漂亮善良的娘子,感受著掌心活力無限的小寶寶,內心無比滿足。
能像這樣陪在娘子和寶寶身邊,他已彆無所求。
宴凜閉上眼準備歇息,明日還要下地乾活,得養足精神。
入睡前,他隱約感覺不對勁,自己似乎忘記了什麼,但到底忘了什麼,他又想不起來。
第二日,兩人是被滴滴答答的雨聲吵醒的。
宴凜睜開眼,發現屋頂的茅草被風吹開了條縫,大片大片的雨正從那往裡灌。
“怎麼了?”楚宥嚇了跳。
“沒事。”宴凜穿上鞋往外走:“屋頂漏了,我去修一下就好。”
“這麼大雨,等雨停了再去吧?”
“沒事,一會就好。不然這麼漏下去,屋裡都得被淹。”
宴凜披上雨衣扛著梯子往外走。上了屋頂,發現茅草隻是被吹到了一塊,往旁邊勻勻便好。
他埋頭認真整理茅草,聽見楚宥驚喜的聲音從底下傳來:“夫君,不漏啦,可以了。”
宴凜道了聲“好”,站起來準備下去。
可當他站起身往遠處眺望時,卻發現整個村子都被密密的白霧籠罩,這裡看起來就像白霧中的一座孤島,隻有一座吊橋從村口長長通向遠方,看不清另一端連接著何處。
宴凜心中狐疑,那座吊橋實在太突兀,與整個村子格格不入。
他暗暗想,等下去後得問問楚宥,他怎麼不記得村口何時有了座吊橋呢。
“快進來。”楚宥催促道:“衣服沒濕吧?”
宴凜解下雨衣:“沒濕。等天晴了,我上去添些新的茅草,就不容易漏雨了。對了,我有件事想問你……”
“什麼事?”
宴凜也在想,對啊,什麼事,他怎麼正要問就給忘了。
“算了,也不是什麼大事。”他隨口道,心想自己忘得這麼乾淨,肯定也不會是什麼重要的事。
大雨轉為小雨,淅淅瀝瀝連著下了兩日。
兩日後,天氣轉晴,宴凜連忙下地將菜籽灑了,再不灑季節要過了,之後他又把剩下的地開墾出來,種上了紅薯。
宴凜下地乾活時,隻要太陽不大,楚宥就在旁邊陪著他,不時給他擦擦汗、遞杯水。他本來還想下地幫忙,被宴凜不由分說阻止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他們的生活也漸漸好起來,每天都過得美滿而充實。
可越是美滿,楚宥越覺得不安,他開始接連不斷地做噩夢,夢見自己深陷在泥沼裡,怎麼掙紮也掙紮不出來。
一個人陷進去倒是沒什麼,至多不過一死,偏偏在他快被淹沒時,一雙手出現抓住了他,那雙手寬闊溫暖,因為始終不願鬆開,被他拽著一起往下陷。
楚宥不甘心,他整個人都被泥沼包圍,仍然開始奮力掙紮起來。
他想送那個人出去,不想對方陪他一起死。
夜黑沉沉的,不見半點亮光。
床上,楚宥猛地坐起身,呼吸急促地喘息著,滿臉都是驚懼。
宴凜察覺到動靜,給他擦了擦額頭冷汗,接著點亮油燈端過來碗熱水:“又做噩夢了?”
楚宥點點頭,接過熱水喝了好幾口,心底的不安稍稍被壓製。
宴凜目光擔憂:“最近怎麼老是做噩夢,明日我請大夫來給你看看吧?”
“沒事,做個噩夢而已,應該是我想太多了,不用請大夫。”請大夫要花不少銀子,他們不是什麼富貴家庭,銀子得省著點花。
宴凜知道他是怕花錢,又擔心楚宥身體有問題,一時有些猶豫。
就在這時,他忽然瞥見一道黑影從窗邊快速閃過。
“有人在外麵。”宴凜立刻警惕起來:“你找地方藏好,我出去看看。”
楚宥手托著碩大的腹部往裡縮了縮,緊張點點頭:“你小心點。”
宴凜拿起放在床邊的鐮刀輕手輕腳往外走。鐮刀被綁在結實的木棍上,揮舞起來很有威懾力,是他們用來防身的。
房門推開,宴凜發現外邊站了幾十個人。他們都是村子裡的人,平時挺和睦,此刻卻冷著臉,身上殺氣騰騰,散發著無儘的惡意。
“滾出去!”人群中傳來一聲陰冷怒吼。
這聲音像冰水滴入油鍋,周圍人紛紛惱怒至極地威逼附和。
“滾出村子!”
“這兒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
“給我們滾,不然殺了你們!”
“殺!殺!殺!!!”
“……”
怒吼聲越來越大,村民們麵無表情、動作僵硬,不似活人,更像被什麼操縱的提線木偶,手裡或是扛著鋤頭或是拎著菜刀,齊聲威脅高呼時,場景看起來森冷詭異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