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隊身著盔甲的禁衛出現在眼前,他們分成兩列,為首的禁衛握劍道,“為護陛下無恙,特來巡查!“
“查吧!“,陸琅知趣地說。
禁衛巡視了屋舍,翻看了被褥、床底、衣櫥,又看了看房梁,確定沒有可疑人後,帶著人走了。
陸琅玩笑道,“你看你比較招官軍,哈哈——“”
入夜,蘇隱側臥在小床上,雨聲敲打著窗戶,發出“嗒嗒——”聲。迷蒙之中,她聞到一絲清香,香氣忽而濃烈,像一頭巨獸朝人撲來。她的手垂到塌下,碰觸到冰涼的地麵。
一破舊的草屋下,屋頂露著天光,雨水順著橫梁“啪嗒,啪嗒”地敲打著地麵。
蘇隱躺在稻草堆上,草堆受雨水腐蝕,發出陣陣黴味。一蜘蛛在她頭上結起了網,勤奮而忙碌。它越過蘇隱的鼻尖,爬到額頭上,吐絲搓手。
一陣麻絲絲的癢從臉上傳來,蘇隱睜開眼睛,見一隻黑色的東西屹立在鼻梁上,她驚得猛然坐起,將臉上的東西甩掉。
驚魂未定,眼見四周一片漆黑,蘇隱急忙起身,哪知腿腳發軟,像是踩著棉花一樣,她“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兩掌著地,膝蓋浸在水坑裡。
“蘇小姐”,一個聲音從角落裡傳來。
小姐,這年歲還有人叫她小姐。蘇隱借著夜光,爬起身來,四處尋找說話的人。
一身影從牆角走來,沐浴在夜光中。他站在柱子下,破損的屋頂傾瀉出一縷月光。他身上的白衣似乎引來了月亮,一臉從容,滿身月光。
蘇隱盯著他的臉,手不住的顫抖。她定了定心神,從發上拔出一根簪子,奮力朝他刺去。
白衣男子擒住了她的手,推了一掌,將她反身扣在身前,銀簪對著她的脖頸。
蘇隱眼角泛紅,用另一隻手去打他,卻被他捉住,反鉗在腰後。她死命踩他的腳,白衣男子微皺眉頭,卻巋然不動。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蘇隱咬牙說。一切的禍事因他而起。一定是他為報私仇,向句容提議劫掠蘇家,這才有了入山,買渡,引賊之事。是他,沈黎人,蘇家的夢魘!
“真是命大,竟活著出獄”,耳畔傳來一絲冷笑。
“彼此彼此!”蘇隱不要命的挑釁。她猛地仰頭,撞在他的下巴上,趁他吃痛,一簪子插在他胸口上。
白衣男子死死地盯著她,鳳眼沁出紅絲,他詭異一笑,一把抓住蘇隱的喉嚨,將她提了起來。
蘇隱感到一陣窒息,她沒有掙紮,閉上了眼睛。她絕不給他虐殺快感的機會。
“砰——”,蘇隱被扔到牆上,滾在草堆裡。她抬起頭,輕蔑地看向他,偽裝一個十惡不赦的“凶手”,在嘲笑已逝的亡靈。果然,白衣男子被她激怒了,他衝到草堆,掐住了她的脖子。隻需輕輕一擰,她便會當場殞命。
最終,理智戰勝了憤怒,白衣男子鬆開了手。
“你聽著,我不會殺你,我是來和你做交易的。你不必笑,這筆生意你一定會做。”白衣男子半蹲在她身前,警惕她的舉動。
“幫我滅了嚴氏”,白衣男子嚴肅道。他見蘇隱不理她,繼續說,“眼下蘇澹在江北的軍營中,他將死於蜀地派去的刺客手中,刺客也許會失手,但軍營裡的都護不會。”
聽見“蘇澹”二字,蘇隱愣了片刻,她疑惑地看向白衣男子,見其一臉篤定,蘇隱慌了神。不能,蘇澹不能死。她搖搖頭,嘴裡念道“不能,不能。”
“刺客與
都護都是嚴謹派去的,他死了兒子,自然要報仇。說來可笑,他的愛子死在棄子手中,卻向一個商人尋仇,哈哈,你說可笑嗎?”,白衣男子笑道。笑聲尖利而陰森。
蘇隱坐起身來,問他,“你要為他報仇?”,她指的是句息。
白衣男子站起身,淡漠地俯視她,“你不配知道。”
蘇隱對他們山頭的事並不感興趣,她隻想借此確認嚴氏迫害的真實性。句息,他,以及沈黎縣的所有人,不正是死於蘇、嚴合謀嗎?眼下,他搞垮了蘇家,下一步動嚴家也是情理之中。蘇隱泠然一笑,不知不覺,她從幫凶升級為了主謀。
白衣男子見她忽然一笑,以為她癡傻了。他蹲下身子,瞅著她的臉,認真地說,“滅了嚴氏,我幫你殺了劉諄,你還不知道他毒殺了你的母親。”
“什麼!”,蘇隱滿眼驚恐,她一把抓著他的領口,“你說什麼!”
白衣男子沒有反抗,反而他順勢壓低了身子,“我親眼所見,巷口彆院,他帶著一眾人闖了進去,裡麵傳來打鬥聲,待他們走後,你母親以毒發身亡。你不信?那個胖丫頭也在場,她沒告訴你嗎?”他輕手拂開了她的手,一體諒的模樣,“哦,她怕你複仇,怕你因此受累。”
淚水已儘,蘇隱木然地坐在草堆裡,她的意誌轟然崩塌,變成一座廢墟,荒涼的風在盤旋,在無聲的哀嚎。
“我還會來找你”,白衣男子緩緩起身,他穿過月光,步入黑暗。
翌日,窗外下起細雨,林間霧氣彌漫,五米不見來人。淩晨巡視的禁衛沒看清眼前的山路,一頭栽下了山,滾到半山腰被一個樹攔住了。禁衛睜眼一看,發現自己懸掛在樹根上,底下是滾滾浩蕩的泥石流。他奮力爬上山後,將所見告知禁衛長。
禁衛長兼中郎將代雲又將此事上報陛下。隔著屏風,司馬熾歪坐在床頭,他歎了一口氣,“召顧喜來。”
半刻不到,顧喜躬身候在屏風前。
“眼下情形,愛卿有何良策”,司馬熾問道。
顧喜沉思道,“道路已被衝毀,不可硬闖。依微臣之見,可飛信傳書至宮中,召大司工丞張耽預備人手,或引汛,或搭橋,或填平,由外到內,從下往上,兩廂配合,自可破局。”
“善”,司馬熾點點頭。
“陛下,微臣有一人舉薦。沒有他上報汛洪,臣萬萬做不到如此周全的安排。”顧喜懇切道。
“何人?”,司馬熾抬了抬眼皮,他有些好奇。以往駙馬舉薦,都是論家世、說人品,這舉人才一事,聽起來很新鮮。
顧喜拱手道,“中書舍人許巽。”
“許—巽”,司馬熾重複道,“可居梁州?”
“陛下好記性,是梁州人士,祖上做過輔政司”,顧喜讚歎道。
司馬熾點點頭,他坐起身來,由內侍扶出來。“好,擢為中書侍郎。”
“臣,代許侍郎謝過陛下”,顧喜作揖道。他雖心中不悅,但也不敢表現出來。他認為許巽是個勤懇的人才,與那些世家子弟不同,可陛下寧可賜官三品詹事給王家子,也不願越級提拔許巽。如此大功麵前,隻是將他從六品舍人提到五品侍郎!
他一早將此事告知許巽,沒想到此子非但不怨,還甘之如飴,說德才配位,立功擢升才算心安。顧喜見他神色泰然,心裡生了些敬意。
二人對回宮事宜進行商討。一致認為眼下河道被衝毀,山體易滑坡,短時間內不可下山。隻有飛信傳入宮中,派工丞測繪圖紙,再行定奪。山中之資可保半月無虞,隻需要安撫眾人情緒便可。
晨霧漸散,山中下起了濛濛細雨,林中草木茂盛,在日光下綠得發光,石頭上布滿了青苔,像玉簪,像玉盤,綠意盎然。
許巽撐著傘在山中觀測地形。山
中地形早已印刻在他的腦海中了,可大雨衝刷過後,一切都發生了改變。他記得後山有個破廟,廟旁土丘,可是已被雨水衝成了平地,山民的地窖也漫了水,宛如一口深井。
隱約之間,一女子在廟宇前徘徊,她走走停停,似乎在尋找些什麼。
“姑娘,廟宇年久失修,大雨之後十分危險,還請移步客院”,許巽撐著傘對她說。
女子聞聲轉過身來,她看了許巽一眼,目光輕如羽毛,一掃而過。她沒有理會,繼續在屋簷下漫步,淡紫色的羅裙浸濕了汙泥,耷拉在腳邊。
“姑娘,這真的很危險,還請移步客房”,許巽勸道。他撐著傘在屋簷前跟隨她走動。
女子充耳不聞,伸手接住了屋簷下的雨滴,一滴墜一滴,好似珍珠斷了線。“啪嗒——啪嗒——”。雨滴落在手心,她笑了。
許巽疑惑地盯著她,懷疑她有精神有疾,可見她衣著華麗,不是山民。若是朝中女眷,又隨親祭天,定不是尋常人家。
女子走一步,許巽跟一步,既然勸不動,那便跟著她。若遇到危險,也好及時救她。
女子停住腳步,她瞥了許巽一眼,提裙朝山中跑去。許巽扔了傘,緊跟著她,見一抹紫色在綠林中飄蕩。
“姑娘!山中危險,不可前行!”,許巽在身後喊道。他心裡十分著急,若她出了事,朝廷或世家定然不會饒了中書閣。屆時,事態將遠遠不可控製。
事從權宜,許巽也顧不得禮製,他衝上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皺著眉頭,“姑娘,生命貴重,怎能如此兒戲!”
雨水落在臉上,女子抬頭看著他,捕捉到他眼底的憤意,她目光渙散,不自覺得伸手去摸他的臉。
許巽被突如其來的撫摸嚇得楞在原地,他咽了咽了口水,雨水落在他的睫毛上,順著眼瞼往下流,女子用手輕輕拂去雨滴。
“姑——”,許巽還未開口,女子已暈倒在他的懷中。許巽攬住她的背,將她攔腰抱起。他不知道這誰家的女兒,倘若這樣抱回客院,便會汙了她的清名,而且自己也有了婚約,如此舉動,則有負於顧常侍和顧小姐。
思量之下,許巽決定等她醒了在帶她回去。林中濕冷,恐怕不能久呆。可是,她已昏睡過去,該怎麼弄醒她呢?。許巽將她放在地上,讓她倚靠著樹樁。
許巽見百米之內有個水坑,他用手絹沾濕水,走到女子身前,緊擰手絹,使得泥水全部濺到她的臉上。見她睫毛微顫,許巽看到了希望,他撿起地上的樹枝,戳她的肩膀,“姑娘,姑娘,快醒醒!”
女子緩緩睜開眼睛,她伸手摸了摸臉,見手上沾了泥水,怒視著許巽,“放肆!你對我做了什麼?”
許巽連忙擺手,“姑娘誤會了,在下什麼也沒做。這裡濕氣重,蛇蟲又多,還是先回去吧!”,他對李兄因抓了小姐的手而死之事記憶猶新。
“站起來”,女子下令道,“往後退。”
許巽不知道她要做什麼,本能地起身往後退。
“再退!”,女子用眼神威脅他,“不許回頭,再退!”
隻聽到“噗通”一聲,許巽摔倒在水坑裡。
“哈哈——”,女子笑地渾身顫動,仍不忘舉袖遮麵。
許巽坐在水坑裡,心裡閃過無數個“忍”字,他站起身來,甩了甩衣袖上的水,走到木樁前,又蹲下,“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女子挑眉笑道,“你想怎樣,你能怎樣?”她眼中儘是得意與不屑。
“在下會親稟令尊大人,讓他好生管教一番!”,許巽雖是在笑,但言語中已帶鋒芒。
女子又笑了幾聲,這次沒有遮麵。她打量著此人,輕飄飄地說了句,“恭候大人。”
許巽起身,不想再與她多言,負手站在
木樁一側,冷冷地問,“還不走嗎?”
女子也覺得裙底濕重,風一吹,更覺寒冷。但她仍倔強道,“腳崴了,走不動。”
許巽歎了一口氣,她此前像蝴蝶一樣飛入林中,此番又說腳崴了,這簡直是在刁難他!中書閣,為了中書閣不受責難,他壓製著怒火,耐心地問她想怎麼辦。
“當然是背回去,難不成走嗎?”,女子嗤笑道。
許巽緊握雙拳,耐心道,“男女有彆,恐怕於姑娘清名有毀!”,他從未見過如此不知禮數廉恥的女子。
女子想了半刻,抬頭看了他一眼,笑道,“無礙,本…我不在意!若你顧及名聲,大不了我與你成婚,豈不名正言順?”,她想捉弄此人一番,以消解山中無趣的時光。
許巽嘴角抽搐,他半蹲下身子,將她背起,譏諷道,“在下位卑,著實擔不起姑娘厚愛!”,他算是知道了,若不順著她的心意,她是不會走的。既然她如此厚顏,許巽也不顧忌什麼男女之防了。隻希望她不會反咬一口,汙蔑他輕薄於人便好。
一路上,女子都在問話。一會兒問他叫什麼名字,官居何職,一會兒問他為何總跟著自己。
“姑娘多慮了,在下不想高攀,再說,我已有婚約”,許巽打消她的念頭。
山中又起了薄霧,他不小心踩到樹枝,腳底打滑,好在一手扶在了樹木上,才不至於摔倒。可背上的人卻一頭撞到了樹上,女子撫著額角,咬牙道,“放肆!你——”
“姑娘饒命,在下不是故意的”,許巽雖表歉意,但嘴角卻在笑。
“許巽,你娶的是誰?”,女子好奇道。
“自然是一個溫婉賢淑的女子,這是在下的家事,沒有義務向姑娘你稟告吧?”,走了一路,許巽有些吃力,他想節省些力氣,遂不想與她多言。可麵對她的詰難與嘲諷,又忍不住懟她。
女子察覺出他的挑釁,她伸手用淺紅的蔻丹按住他的太陽穴,順著臉頰往下滑,輕輕地,柔情地,最後抵在他的喉嚨上。
許巽渾身一激靈,他刹住腳步,喉結上下滑動,“你——”
女子垂下纖手,命令道,“鬆開手。”
許巽聞言鬆開了手,低身將她放了下來。見她腿腳康健,輕鬆地走在身前,心裡苦笑,自己確實被捉弄了。
穿過竹林,客院錯落有致地排列在眼前。許巽刹住腳步,讓女子先行。他站在遠處,目送她走到院中。雖隻是過了幾個時辰,他恍惚覺得熬過了幾年一般。
入夜,許巽伏在案前繪圖。每日查勘後,他都會將地形繪出,以作參考。
“許侍郎,顧常侍要見您”,門外的小廝稟告道。
許巽擱下手中的筆,心想,這麼晚了顧常侍有什麼事?難道是他背女子的事傳到常侍耳中了,也是,四周都是崗哨,什麼事都瞞不住。
他想了一路,顧常侍對他本就不太滿意,又因他祭天安排得不妥當而有所責難,恐怕他是要退親了。
果不其然,顧常侍在案前等他,為他上了一杯冷茶。許巽放下茶杯,等候他發言。
“許公子,高升了?”,顧微冷笑道。
許巽聽出了異樣,但仍恭敬道,“大人笑話了。”伯父說顧氏乃豫章大族,祖訓嚴格,為官清正,其子女亦頗有教養,若能娶顧氏女,於族於己都是極好的。
“何來笑話,這是陛下恩賜,老夫恭賀許大人了”,顧微舉杯,一飲而儘。
許巽端起茶杯,將冷茶喝下肚。他猜不出顧常侍的心思,直接問道,“顧大人,深夜傳話,有何指示?”
顧微不語,半晌過後,才說,他命人將許巽的八字送到占星台,法師說他的八字與顧小姐相衝,不適宜結親。
“天意難違,還望許公子寬心
”,顧微癟嘴道。
許巽心中懸著的石頭落下了,顧常侍果然要退親。他該如何向伯父交待呢?
“天意”,許巽自語,他苦笑道,“既然如此,那小侄不便打擾了,顧常侍好生歇息!”。他憤然起身,大步離去。
顧微沒有說話,也沒有叫人送客。在許巽離開後,他鬆了一口氣,好似擺脫了一個大麻煩似的。
夜間,許巽坐在床沿反複思量顧常侍的話,雖是寥寥數語,但傷人不淺。不登對就算了,何必拿八字說事。這天下間的女子何其之多,還差她顧小姐不成。
翌日,天色微白,樹林裡傳來幾聲鳥叫。
顧喜收到城中傳來的書信。他與大司工丞張耽一致認為,河汛之大,因先挖道引流,使得水位降低。屆時,再搭橋通行。可是,眼前有兩個難題。
一是河道東有峻嶺,必於西處引流,但西側有千畝良田,一旦放水,秧苗必毀。二是搭橋之事。石橋耗時,木橋不穩,該如何在短時間內搭建穩固的橋呢?
顧喜帶著疑問找到了許巽。許巽翻閱了古籍,認為可以搭建繩橋。以繩係於兩山之間,中間穿木板,簡易又實用。若是考慮稱重,則可以將繩子換成鐵鏈。
至於西側放水之計,許巽並不讚同。千畝良田是百餘家的口糧,是幾年的賦稅,更是百姓的心血。一旦毀之,既害生民,又害陛下盛名。
顧喜認為,引流放水雖是下策,但可使過高的水位立刻下降,這樣才有機會搭繩橋。否則,士兵、巧匠於河上做工,無異於送死。
“糧食沒了可以再種,人沒了,就什麼都沒有了”,顧喜歎道。
許巽沉默半刻,他看了看窗外的綠樹,“既然如此,西處人家的賦稅當減免,如若難以生存,朝廷定然不能袖手旁觀。他們的犧牲,必要有人彌補。”
“這是自然,陛下仁心愛民,自會慷慨饋贈!”,顧喜篤言。
二人正商討引流搭橋之事,突然有人來傳喚。傳喚的人是陛下身側的馬內侍。顧喜急匆匆地隨內侍走了,一盞茶的功夫,隻見他又氣衝衝地回來了。
原來是陛下要打獵,公主要吃蘑菇。
司馬熾久居宮中,深覺煩悶,因祭天之故困於山中,他自不想拘於客院。於是,他讓顧喜安排遊獵。顧喜以山中危險、準備不善作為托詞,婉拒陛下,沒成想他讓顧喜擱置手中事物,專心安排遊獵。
聖意不可違。顧喜無奈地接了這份差事。他剛出門,又逢公主遣人來,說元安公主思念山中野菌,要些人手去山上采蘑菇。
“要人不找王中軍,反倒為難起中書閣”,顧喜窩了一肚子氣,舉起茶杯,一飲而儘。
許巽勸道,“中軍大人奉命護駕,不能隨意調動,眼下就屬中書閣帶的人多,公主自然不會放過。”
“遊獵,哼!”,顧喜冷哼一聲,兀自倒了一杯茶,仰頭喝儘。
“顧中令”,許巽輕喚了一聲,“慎言”。在他眼中,顧中令向來是個穩重耿直的忠臣,怎麼衝動起來了?
顧喜歎了一聲氣,他放下茶杯,思慮片刻,最終決定“忤逆”。引汛搭橋是重任,更是中書閣的責任。至於遊獵、采蘑菇,則可敷衍了事。於是,他將引汛搭橋之任交給許巽去辦,自己則陪著陛下、公主周旋。
“靈台賢侄,此事非你莫屬,一旦完工順利回城,老夫必定力舉你!”,顧喜起身朝許巽走去。
許巽心生猶疑,此事涉及眾人去留,非同小可,他不知自己能否順利完成。
“賢侄,你是老夫從政以來最為賞佩之人,這裡…沒有人比你更適合了!”,顧喜說道“這裡”二字時,展開雙臂,環視宇內。
“多謝顧中令讚譽,靈台受之有愧!”,許巽起身作揖,“工事艱難,願
意一試!”
今日過後,顧喜看他的眼神又變了,他恨不得住在許巽屋裡,與他徹夜長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