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煩亂的去幫繡娘們量衣裳,擠到一個三十多歲繡娘身前,壓低了聲音道:“方嬸子,文家可發現異樣了?”
方嬸子微微一笑道:“俺們幾個都聽東家的話,全在黃家的地界攬活兒,絕不越界,有很多姑娘都是瞧著小樣,一傳五,五傳十主動走到北邊來的,任文家吹胡子瞪眼也找不出茬口。”
柳絮點了點頭,正要回轉身,文家二公子文強,從文繡坊邁步走了過來,站到黃旺財麵前,一臉蔑視的看著黃旺財道:“真是一日不見,當刮目相看,這手段多了不少。”
黃東家暢快的一笑,向文強敷衍的拱了拱手道:“哪裡哪裡,這都是文家繡坊指頭縫兒裡溜出來的小生意,文二公子財大氣粗,又怎會放在心上?幸好這京城流行的樣式,我的繡娘們都會之皮毛。”
皮毛你個頭!文強恨不得將黃旺財這張欠揍的臉給打扁了,以出心中一口惡氣,奈何巡街的捕快在這兒,圍觀者甚眾,自己總不好明目張膽的欺負黃家吧?怎麼著也得掩人一下耳目,免得授人以柄。
文強強壓住心中怒火,臉如四川變臉一樣,由陰轉晴,一臉和氣,緩然拱手道:“黃東家,和氣生財,和氣生財。”
文強斜瞟了一眼柳絮,昂首闊步的回了文家!
柳絮不由得打了一個冷戰,文強看向自己的眸光裡,滿滿的貪婪與厭惡,文家,不會是打探出了自己的底細了吧?莫不是文家在黃家安插了眼線?知道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自己這個不起眼的小姑娘?
如此這般,自己將全麵陷入被動,前有李文生、後有文強,上有黃旺財,下有奴隸的身份,簡直是四麵楚歌、腹背受敵。
柳絮倒抽了一口冷氣,腦海裡總是浮現出文強那張不陰不陽的臉,發出瘮人的笑,如同夜梟。
如此心不在嫣的熬到了下晌,柳絮匆匆回屋,換了衣裳,連抱枕的價格都忘了與黃掌櫃詳談,便急匆匆的坐著馬車往家趕。
如李文生所說,黃掌櫃果然答應了他與柳絮同坐一乘馬車回柳河村,好在黃旺財知道禮術,千叮嚀萬囑咐車夫馬三,讓李文生隻能在車轅上坐著,不準私進車箱之內。
對於黃旺財這樣的安排,柳絮總算長舒了一口氣,能夠避免和李文生麵對麵,已經是不幸之中的萬幸。
李文生滿口答應了,一路上都坐在車轅上,與馬三侃侃而談,好不熱乎。
馬車正嘚嘚前行,柳絮在馬車車廂內昏昏沉沉,隻聽得後方幾騎快馬飛奔而至,馬三自然的將馬車往路邊靠了靠,豈知那幾匹快馬飛嘯而過之後,到了前方又撥轉了馬頭,馬兒噅叫一聲,攔在了馬車之前。
看著八個人蒙麵黑衣的裝束,馬三心裡咯噔一下,哆嗦著聲音道:“各、各位好、好漢爺,小、小的幾人都是窮人,出來替主家辦事,身上隻有十幾個銅板,爺不嫌棄儘管拿去;這馬是去年剛壯年的兒馬,好漢也可拿去當個腳力,隻要不傷了我三人的性命。”
帶頭一人似被人掐著喉嚨,逼仄著嗓門假笑道:“你倒是個乖乖識趣的,這銅板,爺要得,馬,爺要得,車廂裡的女人,爺也要得,去,搶人!”
十幾匹馬蜂擁而至,如洪水般直接湧向馬車,李文生搶過馬三手裡的馬鞭,直接掃向衝過來的眾人。
馬三則嚇得一癱,回身將柳絮從車廂裡扯了出來,解了馬韁繩,讓馬跑開,二人則如泥鰍般鑽到了車廂底下,躺避著刀光箭影。
馬三伸手從發髻裡抽出一對銅筷子來,一隻拿在手裡,一隻遞給柳絮,見柳絮不明所以,壓低了聲音道:“俺經常趕車,風餐露宿不說,還時常有危險,俺婆娘是個蠢笨的,給俺上銅匠鋪子打了一幅半尖頭的銅筷子,非也讓俺插在頭發裡,即能當筷子,遇到危險又能當匕首,你是個女娃子,用得上。”
馬三意味深長的話,柳絮豈會不明白,馬三哪裡是讓自己防身的意思,分明是暗示自己,這個尖筷子,可以在最後的關頭,用來自殺。
一個女娃子,落在一群男匪手裡,哪裡還有好下場,不如一死來個解脫。
一向木訥的馬三,竟然還有這麼細心的一麵,柳絮不由一陣感動,笑道:“馬三哥,你彆擔心,我認得這李文生,他可不是軟杮子任人拿捏,你這筷子怕是用不上了。”
二人齊齊看向外麵戰況,隻見此時的李文生,手裡不知何時搶過了一把大長刀,如下山的猛虎般,衝進了野狼群,一頓嘶殺怒吼,眼睛都是赤紅赤紅的,即使對方下跪求饒,仍舊如同殺紅了眼一般,一刀砍將下來,那求饒之人立即身首異處。
柳絮嚇得忙閉上了眼睛,心臟停跳了好長時間,忘記了呼吸。
沒有凶殘,隻有更凶殘,以前她所見到的李文生,隻不過是冰山的一角,待看清了這廬山真麵目,隻後悔自己為何不是個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