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上添花者眾,雪中送炭者寡。
這三年裡,紀家眾人曆遍人生百態,看儘世態炎涼,沒了當年的意氣風發,多了許多歲月沉澱。
紀老爺子看著眼前幾人,經曆三年風吹雨打,他們各自都有不同程度的成長。唯有一顆對家族的赤誠之心,似刻入骨髓,一腔熱血,似溶合於血脈之中,任他時移世易,此心始終未變。
他滿懷欣慰,卻仍舊告誡道:“旁人如何無需在意,我們隻需護好自己,護好我紀家之人。哪怕今日我紀氏已榮光不複,隻要紀氏血脈延續,終能等到家族複興的那天!”
***
這日,紀溫隨爹娘用過早膳,便聽紀武行高興笑道:
“溫兒,今日你祖父將開祠堂,為你記名錄譜,日後,你可就是真正的紀家人了!”
王氏也矜持的抿嘴一笑:“稍後隨你爹進了祠堂,切記謹言慎行,萬事按你祖父說的做,不可自作主張,更不能膽怯畏縮。”
紀溫聽話的點點頭:“我知道了,娘。”
跟著紀武行一路行至紀老爺子的鬆鶴院,隻見紀二伯、紀五叔以及紀勇都已在院內等候著。
沒一會兒,紀二老爺也到了。
紀武行朝著紀老爺子稟告:“爹,人都到了。”
“都來了,那就走吧。”
紀老爺子一聲令下,眾人均跟著前往紀宅最西邊的祠堂。
穿過門前廣場,在門口石獅的注視下,幾人依次踏入正廳。
進入祠堂正廳的那一刻,一股莊嚴肅穆之感撲麵而來。
陽光似乎無法照射進這厚重古樸的屋內,正廳裡顯得十分昏暗,隻能依稀看見屋內搖曳的燭光。
等到紀溫慢慢適應了室內外強烈的光線變化,忽然聽到紀老爺子叫了他的名字。
“溫兒。”
紀溫忙走上前:“祖父,孫兒在。”
紀老爺子指著大廳中央的蒲團:“跪下。”
在眾人的注視下,紀溫一步步走了過去,跪了下來。
紀溫抬起頭來,這才看清正前方密密麻麻的祖宗牌位,令人觸目驚心。
而最下方一排的三個牌位尤為刺目。
隻見那三個牌位分彆寫著:
紀氏武時之靈位
紀氏武真之靈位
紀氏武言之靈位
竟全都是他爹那一輩的人!
他爹如今也才二十有三,在家中排行第四。
究竟是什麼原因,竟讓紀家年輕一輩折損三人!
很快,紀老爺子親自為他解開了疑惑。
“第一排的三個名字,想必你從未聽過。”
紀老爺子拿起紀武實的牌位,輕輕撫摸著,身周逐漸彌漫起莫大的哀痛。
“紀武實是你的大伯,我的長子。崇明十七年,漠北韃靼率領十萬草原鐵騎進犯我大周邊境。
為斷其糧草,你大伯僅帶領百人小隊喬裝混入敵營,燒其糧草數萬擔,被發現後,更是反殺其高級將領兩人,最終,命隕於亂刀之下,屍骨無存,去世之時,剛及弱冠。”
“紀武真,你三爺爺的長子,你當稱之為三伯。
崇文二年,我軍與韃靼鐵騎在達臚朐河南岸正麵交鋒,麵對敵強我弱的情勢,你三伯主動請纓,率領前鋒部隊當先對敵,最終身先士卒,葬身於敵人鐵騎之下,時年二十有三。”
“紀武言,我的三子,也是你的六叔。
崇文二年,韃靼趁著雙方交戰之時,偷偷派出另一支隊伍偷襲我方營帳。你六叔隨著賬內留守之人奮勇殺敵,可在敵方數倍人數壓製之下,毫無勝算,為不落入敵軍之手,你六叔拔劍自刎,血濺當場。去世之時,年僅十五。”
祠堂內,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短短幾句話,重現了紀家馬革裹屍、英勇悲壯的曆史。
悲涼、殘酷,堅定、決然。
紀家用無數兒郎的鮮血為大周朝換來安定與和平。
數十年征戰,曆經兩代帝王,終成滿門英烈。
這一刻的紀溫肅然起敬,紀家,乃是當之無愧的英雄之家!
上輩子生長在紅旗下的紀溫從未有過如此震撼而又真切的情感。他不由感受到自己的渺小,為自己知之而不為之的無能感到萬分羞愧。
這樣渺小且自私的他,如何配當這英雄紀氏的子孫?!
上天既許他穿越而來,生於此紀氏,定是為了讓他來此輔助天下安定,還天下盛世之景!
習武又如何?戰場廝殺又如何?
萬裡戎機,關山橫渡。
縱使命絕於他鄉,也算不枉此生!
場中沉默之時,紀溫心中已百轉千回。
他再次看向那一排排祖宗牌位,眼中已滿含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