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染血,眉目若畫,儀態是公卿世族的貴氣,卻又比那更尊貴,眸中的金光悉數斂去,餘留下的,是比墨更深沉的黑色。
前,白衣公子淡淡拂袖起,他上是無數個前後透亮的血洞,慘不忍睹,可看他的神,卻並不以為意。
一瞬間,似乎隻是刹那,眼前的人,突然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或者說,他本來就該是這樣的人。
風華絕代——
天光黯黯,雖是白,卻與晚間無異,迎著暗啞的光,杜蘿似乎又看見了那個名動三都四十六京的年輕僧人,像是時光倒流,年輕的貴公子嘴角含笑,他就站在前幾步遠,目光溫柔。
杜蘿歪了歪腦袋,有些疑惑放下手。
“有些疼。”像是換了個人,白術懶懶抬起染血的衣袖,掃了一眼:“你真下得了手啊。”
“你——”
“我什麼我。”白術含笑轉過頭,杜蘿下意識地,要避開他的目光,往後退了一步。
“你想起來了?”
“我一直都記得。”白術溫聲開口,神色似笑非笑:“或許,剛才記起來了。”
“你……”
杜蘿話未說完,聲音卻戛然而止。
白衣公子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昂起頭來,神色戲謔。
年輕男人眸子裡像漾著一層水波,溫溫柔柔,在水光裡,杜蘿清晰看見了自己窘迫羞紅的臉。
心底那滿腔的憤恨和殺意,突然就不見了,像是被一盆涼水當頭澆下,給突然打滅了。
到頭來,這麼多年了……
在他麵前,自己還是會像個手足無措的小女孩啊。
杜蘿死死抿著唇角,她像是要笑,卻又忍不住哭了起來。
白術淡淡看著她,卻並不說話。
在他的注視下,原本趾高氣昂的女孩子一點點,把腦袋垂了下去,如玉的脖頸也緋紅一片。
“我說過吧,你和她們是不一樣的。”
白術走上前,輕輕摸了摸她的頭,語氣平淡:“你忘記了麼?”
“可你沒有來,我在雲山等了你很久,隻等到你成親的消息。”杜蘿看著他的眼睛,倔強昂著腦袋,不肯退讓:“你騙了我!”
“因為我死了啊。”白術又一次換了語氣,平平淡淡:“婚事是騙人的,一場戲而已,你也信嗎?”
杜蘿楞了楞,眼神輕輕閃了閃。
“辛苦最憐天上月,一昔如環,昔昔都成玦。”
廣袖寬衣的公子打著節拍,輕聲唱了起來,他的聲音低啞,像透過一層薄薄的紗慢慢飄過來:
“若辭月輪終皎潔,不辭冰雪為卿……這一首,我應該唱給你聽過吧?”
杜蘿依舊站得筆直,可冷淡的臉上已經慢慢動容,緋色的暈一點點爬上她的雙頰,愈發人。
她後退幾步,退到一顆針葉鬆上,鬆針上的露水簌簌打下來,像一場暮的小雨,年輕男人溫的呼吸就在耳畔,令杜蘿心中莫名慌亂了起來。
“我小名。”杜蘿輕聲開口:“我小名叫什麼?”
“……”那方才還深款款的人登時愣住,軀體明顯僵硬了。
“小,小花?小明?小亮?囡囡?阿秀?美美……”接連吐出數十個名字後,卻都沒有答複,白術絕望了:“你總不能叫胖胖吧?”
“若辭月輪終皎潔,不辭冰雪為卿。”杜蘿淡淡笑了笑:“你的確說過,但不是說給我,是說給洛嬋聽的,忘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