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石難醫——
他耗儘資材,幾乎找遍了鐘離郡所有能找到的名家聖手,但也絲毫無果,絕望之下,田折偶然聽聞了金剛寺即將召開冊封佛子法會的訊息。
而在金剛寺裡,有鐘離郡最好的醫道聖手——無晦!
他變賣了所有家財,又輾轉欠了不知多少人情,才求來了兩張請柬,所幸田折與田玉兩人身家清白,在一番細細探察後。
終於,他如願以償,進了金剛寺內。
可世事並不如人意,金剛寺僧眾少之又少,每人皆深居簡出,身份尊貴至極,在這等境遇下,田折根本找不到無晦的影子……
眼看著自家小妹一日病重一日,再想起方才世家子的羞辱,一時之下,田折幾乎心灰欲死。
當他剛欲顫聲開口時,身後突然微微一震,數道遁光降下,其中有一道含笑的女聲溫潤響起。
“今日是佛子的法會,道兄如此顏色,隻怕會引得諸人不快。”
田折錯愕回過頭,身後突然多出了三個身影,其中一個黃衫少女打了個稽首,笑道:
“道兄,我等是善清觀的弟子,不知道兄和令妹,又在何處寶山修行?”
“我叫田折,一個散修士,讓姑娘見笑了。”田折慌亂擦了擦眼睛,回禮道:“不知姑娘有何事要相告?”
“你們怎麼不去天上的樓觀,偏偏在這裡呆愣愣杵著?”善清觀那三人裡,其中一個看起來頗倨傲的少年人答道:“沈靈師姐看你們好奇,所以下來問問你們。”
“我……”
“不用問了,我已大致知曉緣由,想必你們是被逐出來了。”善清觀三人裡,最年長那位看了看田折臉色,搖頭道:“也是可憐。”
“……”
“道兄若不嫌棄,去我們的宮闕裡坐一坐吧,也好觀禮。”不待田折拒絕,那名叫沈靈的黃衫少女,便說出了一個讓他無法拒絕的條件:
“令妹方才說餓了,我們那裡,正好有不少吃食。”
“金剛寺的東道,不用花錢的!”沈靈眨眨眼睛,俏皮一笑:“那些吃食,都是極貴重的,能滋養神魂,補益肉身呢,白吃的便宜事,過了可再難遇見啦!”
“……好!”
不再猶豫,田折狠狠一咬牙,抱起仍是懵懂的田玉,飛身而起。
“師姐,你這菩薩心腸,不當尼姑真正可惜了。”倨傲少年瞥了沈靈一眼,搖搖頭,也飛身而起:“你管這麼多作甚!”
“要你管?”沈靈的遁光追上倨傲少年,她用力在少年頭上敲了一記,笑嘻嘻追上田折的遁光,為他領路。
……
……
……
珍羅懸掛,五色成珠,這座宮闕處處寬敞闊達,華美精致,暖玉生輝,與獸耳爐的幽幽熏香和在一處,照得這片地界,猶若水晶宮閣,如夢似幻。
“嗝~”
狠狠吃了一頓的田折剛張開嘴,就忍不住打了個飽嗝,他窘迫起身,朝看過來的三人歉意拱了拱手。
在他麵前,是一方寒玉案台,其案麵似銀汞水磨般,光可照人,有不少靈果仙釀盛列其上。
飽飽吃了一頓的田玉趴在一枚碩大靈貝上,早已熟睡了過去,田折尷尬笑了笑,對倨傲少年問道:
“元慶,你們善清觀,就隻有你們三人來觀禮嗎?”
半個時辰過去,田折靠著打小走江湖學來的察言觀色,已與善清觀這三人熟絡了起來,倨傲少年名叫張元慶,也是這善清觀三人裡,法力最高深的一位。
見田折突然問起此遭,張元慶搖了搖頭,道:“還有一位師叔祖,是他帶我們來的,現在他離了此處。”
“離了此處?”
“上麵。”張元慶將手往上一指,麵上有些自得之色:“我師叔祖有一位叔父,是五境的大修士,現在他去拜會那位大修了!”
五境——
田折不禁咂舌,停住了嘴。
見到他這幅模樣,張元慶本就帶有倨傲的小臉,更是添上了三分得色,隻是勉強抑製,裝作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
看著張元慶的模樣,田折心下雖暗暗好笑,卻也並不見怪。
這幾人好心將自己邀來宮闕,還不知要如何謝過,又如何見怪?
時間在交談中一點點過去,田折也逐漸,慢慢挑起了話頭,他知曉善清觀是青煌郡裡有名的大派,當他正想著如何開口,以方便打探無晦的消息時。
突然——
天地間所有的聲音,都靜默了下去……
不見歌吹,不見鼓樂,祝酒與道唱的動靜,都悉數沉寂了下去,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統統給蓋壓住了。
田折還未來得及錯愕,這寂靜的局麵,在轉瞬,就被更大的聲響轟然打破!
“是他!”
“來了!”
“看!快看!”
“竟早這麼久!”
“出來!出來了!”
……
無數嘈雜的高喝轟然暴起,雜糅在一處,震得田折雙耳,都有些嗡嗡作響。
他茫然眨了眨眼睛,張元慶與那個老成點的師兄,已經駕著遁光,率先奔出了宮闕,黃衫少女沈靈扯了扯田折衣角,掩唇笑道:
“田兄,是佛子到了。”
佛子?
田折陡然一機靈,他抱起湊到腳邊的田玉,與沈靈對視一眼,兩人也架起遁光,飛出了宮闕。
外界。
各色的光彩與法車雜糅在一處,像一汪絢爛的璀璨虹海,一眼望不見儘頭,田折驚訝張大嘴,這時候,他竟被這些光華,閃得有些眼花了。
遠遠。
天地儘頭,隻見一架由二十四條龍鯨拉動的宏偉車架,轟隆隆碾碎長空,正朝這處疾馳而來,其速有若流光幻象,好似連通了一氣劃破虛空,聲勢驚人無比!
轟隆隆——
在龍鯨高亢的長吟聲中,眾修士組成的聲浪,一點點,一點點低落了下去,直至最後消失不見,變得落針可聞。
那片由各色遁光與法車拚湊成的璀璨虹海,也一波波,在龍鯨到來前轟然分開,如同一柄利劍,直直剖開了那波濤萬重的洶湧怒海。
天地間,隻有龍鯨高亢的長吟聲回蕩,初此之外,再也不見其它的聲音……
諸人心神震徹之間,法駕已來到了近前,千丈的距離,不過短短一個轉眼。
在此刻,田折終於看清了,佛子的麵目。
二十四頭龍鯨拉動的恢弘法駕上,站著一個極俊美,宛若白衣謫仙的清俊男子,神姿高徹,如瑤林瑤樹,自是風塵外物,他的目光淡淡掃過諸修,大袖隨風飄搖,俊美的臉上無悲也無喜,神色淡淡。
“白術……”
田折口中喃喃,低聲念出了佛子的名字。
似是心有所感,在田折出口的刹那,由二十四頭龍鯨拉動的壯美法車上,那個有著天人容貌的佛子,也忽得抬起眼,看向了田折。
他的目光在田折和田玉臉上短暫停留了刹那,神色怔了怔,旋即,臉上流露出微不可察的訝異之色。
……
“來了啊。”
遠遠,一座由寶珠點綴的華美樓觀裡,一個灰衣道人持著酒盞,他的目光穿透出去,停留在窗外的景象上。
道人似笑非笑自飲一口,歎息道:
“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