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 劫爭(2 / 2)

高維尋道者 鵷扶君 8615 字 10個月前

直至蠻荒的後期,夫子橫空出世,諸神聖的黑幕才正式,從這人間大地緩慢撤離。

此後。

人的歸於人,神的歸於神。

因人神的正式分隔,才有了五王斬龍後的大齊,自古虞覆亡後,熄滅的人道火花,終於再度緩緩燃起。

從廣慧來到界天的缺漏,聽到了關於絕地天通的種種始末後,他的心底,就明白了一個悲哀的事實。

他們這些人,隻是舟楫中的過客。

是老鼠,是螞蟻,隻是短暫寄居在舟楫中,隨著無邊大海,彷徨漂離著。

而打造舟楫的真正主人,那些明梁天的神聖,也在隨著無邊大海,一同漂泊。

但不同的是。

祂們有去處,有彼岸,而廣慧這些小元寰界的眾生,祂們卻沒有……

待真正脫離黑潮,舟楫完成了使命。

那個時候——

發生在陸洲上的,將是一場徹徹底底的人間大絕滅!

死期在一點點到來,而所有的人,隻能等待著鐮刀一點點的接近,切開肌膚,切開血管,直至切開咽喉!

“至於明梁天……”

廣慧苦笑一聲,收斂了萬般心思:“我從典籍中看來,這明梁天,似乎是一隻天鵝在混沌中生出了金卵,待金卵破開,就有了明梁天和無數伴生它的小元寰界?”

這套說辭,是《文海》的語句。

《文海》是由前宋大史官沅正平整理大齊年間,乃至更遠時代的史料,辛苦編撰修理得來的,也是迄今為止,最正統的史學典籍。

廣慧也曾翻閱過文海,但對於金卵化身世界的說法,他亦是將信將疑。

除金卵化身外,在道門,還有太上老子開天,辟出三萬萬世界的傳說,而在佛家,亦有文殊菩薩斬殺大魔,從祂的屍骸取出精血,再造天地的傳聞。

種種說法不一,難以窮究,也不勝枚舉。

“是青帝。”

一聲歎息遙遙傳來,廣慧抬起頭,隻見夫子臉上泛起一絲苦色,神色沉重:

“遠渡虛海而來的青帝,在三相神的世界裡,開辟了天地,祂留了一株建木,用來連通明梁天和諸多小世界,他來此,是為了一場劫爭!”

夫子注視錯愕的廣慧,緩緩開口:

“一場關於金銀鐵三連城,天神與阿修羅……祂們之間的劫爭!”

沒有理會矮案另一頭,廣慧麵上的失態,夫子繼續淡淡開口:

“在這場劫爭過後,青帝離開,回歸了虛海的另一頭,隻留下了明梁天獨自在此,而無儘歲月過後,在三相神的世界裡,又有一場劫爭爆發。

它從泰逢紀起,長無量量,南方十二億聖哲,百億恒河沙等諸至尊,無不在網籠之中,婆稚大阿修羅王為了報複天帝釋,與無數非天眾神,親自開劫,而這一回,在虛海中,卻另有來客……”

夫子注目廣慧的雙眼,一字一句,都沉重的像打鐵:

“有三神聖,從虛海中聯袂來此,像無儘紀元之前的青帝一般,祂們,也參與了這場天神與阿修羅之間的劫爭,並隨著以婆稚王為首的非天眾神寂滅。

這三尊神聖,也紛紛,隕在了三相神的世界!”

天神、阿修羅、劫爭、南方十二億聖哲……

一個又一個字樣,接連不斷在廣慧腦海中炸開,那是遠比雷聲更令人錯愕的聲響,廣慧雙手微顫,待他反應過來時,茶水已潑了自己滿身。

“無明……”

莫名的,廣慧本能想起了自己兒子的名字。

他的麵容此刻清晰浮了上來,令人無法不注意。

這個中年大和尚默然偏過臉,神目望穿層層虛空,在目光儘頭,隻見白術鬼鬼祟祟左右四顧,似在謀算著什麼,眼珠子咕嚕嚕的轉。

“那些天神與非天中的王者,那三尊遠涉虛海而來的神聖,祂們是不朽者,亦是永生者,時間與空間,對祂們而言,隻是虛無的數值,並不存在實際的意義。

祂們是今日,是昨日,也是明日!”

“廣慧。”夫子笑了笑:“死亡對於祂們來說,隻是一場安靜的睡眠,而現在,對於已經是三濁的祂來說,這場睡眠,已經到達終點了。”

“無明,白術……”

廣慧茫然張了張嘴,他腦海像是裂開了一道縫,沒由來的驚懼驟然襲來:“夫子……是在說我的兒子嗎?”

“這或許便是你佛門所說的因緣吧,廣慧,你真是好大的福運,我猶記得年少時看佛經,曾見過這樣一樁故事,在無儘虛海中,曾有一方國土名叫寶象國,國主拘利王在八千歲時,忽得一男嬰……”

“那男嬰是光耀佛的轉世,在品嘗人間後,光耀佛重歸菩提。”

廣慧喃喃接口,他也看過這則故事:“而此後,整個寶象國和拘利王,都享有無儘的極樂,他們不死,不垢,不災,亦不恚,無邊喜樂,無邊歡欣。”

“我的兒子。”廣慧顫聲開口,他似是接受了這一個事實,又似是在否認:“他是什麼,天還是非天,還是那三神聖?”

“三神聖中,有一者身化異道,卻是與世同在……廣慧,時至今日,你難道還不明白嗎?”

夫子淡淡開口:

“我聽說,其實不是人在不斷追求知識,而是知識在不斷地追求人。但我知道,那是錯誤的。知識並不是在追求人,而是在追逐人啊,它的追逐殘酷而沒有感情,就像獵鷹和獵狗捕捉兔子一樣。

廣慧,從始至終,都不是我們在追求武道,而是武道,在瘋狂地追逐我們啊,祂的追逐無意識卻又狂烈,漫不經心而洶湧,就像寒冬的旅人看見篝火,總會忍不住被吸引啊……”

仰道者企,如道者浸,皆知道之事,不知道之道。吾常聞,非人勤以求知,乃知者勤以求人也。然吾知其謬。其知者非求人,實乃出而逐人矣。其刻深無情者,如鷹犬逐兔。

在夫子平靜的注視下,廣慧手裡的杯盞驟然滑落,在地上摔了個粉碎,不理會他驚惶甚至是恐懼的神色,夫子繼續開口:

“我今日請你來,唯有一個目的,留在此處吧,在棋局收官之前,都不要再插手了。”

“夫,夫子的意思……”

“祂想要在真正醒過來之前,去見一個人。”

夫子恭敬低下頭,笑了笑:“這一回,祂厭倦了遊戲,不想再被人插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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