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情況司空見慣,便不足為奇了。在當年,高中畢業高考無望者,重回初三複讀,參加中考,被戲稱為曲線救國。
白膏河中學的朱奕勇老師也是如此曲線救國,考取到龍陽郡師範學校。
正是因為他們讀完了高中課程,所以比起像方直這樣初中畢業參加中考者,他們的中學知識更加紮實深厚。畢竟曾經走過很長的路,見過很多世麵。突出表現在理科方麵,解題思路視域寬闊,在學校基本都是數理化老師。
吳德仁老師長相醜陋粗糙,令人不敢恭維。一米六不到的五短身材,從任何角度看上去,其五官都不端正,家鴨嘴型,蝙蝠眼睛,糟糠鼻子,一對招風耳朵。
吳德仁醜陋得有點出名。不論醜俊,隻要出名就好。
隻要提起白膏河中學最醜陋的老師,大家就知道是吳德仁。他也以此自嘲,經常在老師與學生麵前說自己就是白膏河中學最醜陋的老師,“最醜陋”就是自己的江湖名聲。
他說有名聲總比沒名聲好。醜人多作怪,怪人有怪才。
其實他很聰明。他知道越是避諱“最醜陋”,彆人說得才最興奮,自己會更難受。於是自己索性一把扯開自己的遮羞布,赤裸裸地暴露出來,自嘲一下,反而顯示自己的幽默。
這是一種黑色幽默,是一種冷冷的笑話,吳德仁拿捏得恰到好處,在不露聲色中,獲得了不少掌聲。也獲得些許的好感。
古老的白膏河兩岸生長有許多歪脖子柳樹。這些老柳樹的樹齡足有幾十年,上百年的也有。
樹乾樹枝彎彎曲曲,成各種彎曲狀,皸裂的樹皮溝溝坎坎,寫滿歲月的滄桑。彎曲的樹枝乾上經常會生長出或白色或棕色或黑色的啄木蟲,這種蟲專門生存於歪脖子柳樹的枝乾中,躲在枝乾裡,啃食原木,蟲眼處拉出一撮一撮的糞便,粒粒拉拉地粘在樹皮上,看著都會讓人惡心到吐。
春夏季節,歪脖子柳樹生長出許多細長柔軟的枝條,婀娜多姿,十分耐看。站在春天的風裡,看著歪脖子柳樹的柳枝扭動腰身,柳葉隨風舞動,美到你不忍轉移自己的目光,美到你心裡有說不出的愉悅。大自然的美無以言表,是透徹心扉的一種美。
吳德仁說他就是白膏河邊的歪脖子柳樹,遍身長滿蟲,是另類的美,是醜陋的美。
論品性,植物類似動物。至少有相通之處。如果你把吳德仁的話當真,就委屈歪脖子柳樹了。
龍陽郡從來就出各種怪才。吳德仁的代數課上得很有章法。
這是曆年來聽過他講課的學生對他的評價,也是白膏河中學老師對他的客觀評價。他能夠幫助學生恰當地掌握住重難點,尤其是韋達定理和二次函數部分,中考必考內容,吳德仁儘在掌握之中。
秦國才老師很看不起吳德仁的人品師德,經常背後貶低他品德有問題。但論說起吳德仁的教學水準,他時常用一句話概括“這個畜牲的代數課講得沒話說”。
這是抱有肯定的態度。能夠得到秦國才老師的肯定,實屬不易。一般情況下,對彆人,他可是持著挑刺的態度。
在白膏河中學數學教研組,吳德仁隻服朱奕勇老師。在數學課方麵,朱奕勇老師也比較佩服吳德仁。
兩個人都是高中畢業後,再從初三複讀。通過“曲線救國”考取的龍陽郡師範學學校,數理化水平較高,遇到數學教學方麵的難題,通常都是他倆一起研究解決。
吳德仁性格有點怪異,平時話語不多,悶悶的。但是在喝酒時,就會滔滔不絕、眉飛色舞。
他走路時總是低著頭,眼睛看著麵前三米遠的地麵,輕晃著兩臂,步子不快不慢,腳步聲卻很輕。龍陽郡地區有句俗語“娘娘蔥,獨頭蒜;仰頭女,低頭漢”。
意思就說娘娘蔥性格的人一般脾氣火辣,胡攪蠻纏;獨頭蒜性格的人大都自私自利。
習慣仰頭走路的女子基本性格霸道,潑辣有餘,蠻不講理,罵人罵街,對人不禮貌。
習慣低頭走路的男人,通常城府很深,陰險狡詐,不露聲色,富有心計,屬於狠角色那種。
吳德仁屬於低頭漢那種類型人。他說話有著嚴密的邏輯思維,講起來是一套一套的,話裡有話,話中套話,很難讓人尋到他的話柄。彆人給他的定義就是教學能力很強,人品師德很差的兩麵人。
方直以為,吳德仁也有豪爽義氣江湖的一麵。如此,其實吳德仁是個多麵人。他真的沒有怎麼陰謀過方直呢。
俗話說“隻有起錯的名字,沒有起錯的外號”,比如名叫“援朝”的人,外號“土匪”,現實中,是他父親援朝過,或者正趕上那個時代,與他本人一點都不沾邊。但他可能就是一名作奸犯科者。
思前想後,掂量幾番,用“多麵人”這個定義來形容吳德仁再適合不過。他確實夠狡猾的,也會使用不同的手段。
白膏河中學的生活本來無趣,如此以來,各色人等聚集,倒也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