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代表這才猛然醒悟,連聲說:“這個我知道,我知道。”就看著姚遠問,“這是他兒子?”感慨著說,“哎呀,都這麼大了!”
薑姨就說:“是啊,長這麼大個個子,能吃著呢!張代表啊,你說他又沒有個工作,腦子還不靈光,他爸沒了,媽又找不著了,他以後可咋辦?我就尋思著,你看你能不能跟革委會說說,讓他頂他媽的班呢?”
張代表就沉吟一下,對薑姨說:“薑師傅,這事兒你得跟革委會反應啊,看他們是個什麼態度?”
薑姨就有些不高興說:“你當現在革委會還是老廠長在的時候那些領導呢?我一個小老百姓,就是說破嘴皮子,有個啥用?”
張代表就皺眉說:“這是廠裡的內部事務,我沒有權利乾預啊?”
薑姨臉上就更不高興了,說:“你是軍代表啊,你隻要說話,他們敢不聽嗎?軍民都是一家人,還分什麼內部外部乾啥?”
張代表就耐著性子解釋說:“薑師傅啊,我的職責是維護工廠安定,保證正常的生產秩序,製止武鬥。工廠的內部人事安排,我真是無權過問的。”
薑姨拉著臉說:“你彆和我打這些官腔,這個我也不懂。我看啊,你就是怕這孩子他爸犯了錯誤,媽出身又不好,連累了你!”
張代表就不說話了。
他媳婦這時候就接過話來說:“薑姐啊,你也知道,部隊是有紀律的。這事兒我們老張也挺為難啊。老廠長這不是犯個錯誤那麼簡單,這是路線問題。他妻子這個事兒,到底是畏罪自殺還是畏罪潛逃,也沒有定性。這時候我們老張也不好說話啊。”
薑姨就問:“老廠長領著大家建設工廠有啥罪啊?這工廠和宿舍區,哪一樣不是老廠長領著大家乾出來的?那幫紅w兵都是些嘴上沒毛的孩子,他們知道個啥?再說他們不是沒找到老廠長的罪證,最後也沒定性嗎?老廠長都沒罪,他媳婦又哪來的什麼畏罪一說啊?還真讓我說著了,你們就怕連累上自己,明哲保身!”
薑姨話說的難聽,張代表夫妻就不好接話了。
薑姨就看著張代表問:“我聽說張代表過去那個部隊是老廠長帶著的,張代表和老廠長應該是戰友吧?”
張代表說:“老師長在部隊的時候,我還是個營教導員。”
薑姨就說:“張代表的意思,就是和老廠長不熟悉,不肯幫這個忙了?那就算我白說了。”就拉著姚遠站起來說,“大傻,咱們走吧。”
張代表就站起來,攔住他們說:“薑師傅,你彆著急,我沒說不管啊。雖然那時候我職務低,和老師長接觸不多,可老師長是個啥人,我心裡還是清楚的。”
這時候,他媳婦就一個勁地拉他的軍裝袖子。
他就把自己媳婦的手甩開說:“老師長打仗勇敢,待人寬厚,關心下屬,一直是我的表率。大傻這事兒,於公,我的確不該管,真不是怕受牽累。可是,於私來說,戰友情濃於血。老師長乾了一輩子革命,照顧他的兒子,是我這個當下屬的,不可推卸的責任!薑師傅,這個事兒,我答應你去說。如果革委會不同意,大傻將來就算我兒子,我管他一輩子!”
從張代表家裡出來,薑姨就一個勁兒地偷著樂。
姚遠就問她:“薑姨,你笑啥啊?”
薑姨就得意地說:“這事兒啊,讓我蒙著了!”
姚遠就奇怪地看著她問:“啥,就,蒙著了?”
薑姨說:“蒙張代表會管你啊。你薑叔活著的時候,隻要是部隊上的戰友求到他,能辦不能辦的事兒,他都答應,拚死也得替人家把事兒乾成了。為這個,我們家搭進去多少東西呀,我沒少和他吵架!那時候啊,和他吵完了架,他總是說,戰友就是親兄弟,比親兄弟都親啊,不給人家辦不行。我早就聽人家說了,張代表和你爸是一個部隊上的。我就尋思啊,你這事兒,就隻有他肯幫忙,這才敢帶著你去找他。”
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