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其實,薑姨嘟囔的時候,姚遠想著自己的心事,基本沒聽她說什麼。
有工作了,一月三十斤糧食,十八塊錢工資,可還是不夠吃啊。
按姚大廈這個飯量,一月至少也得四十斤糧食才勉強夠吃。薑姨家裡也不富裕,將來還是個麻煩。
關於糧食,姚遠是聽姚叔說過的。那時候,薑姨帶著姚大廈,早上早早從家裡出發,到北麵的深山裡去買高價糧,半夜才能回來。
深山裡管的鬆,有農戶偷偷在裡麵種了自留地,產了糧食賣給山外來買糧食的職工。
那時候,好多廠裡的職工,家裡孩子多,糧食也是不夠吃,就偷偷到山裡買高價糧。
可是,那時候農村是不允許個人擁有土地的,抓住了就要沒收。而且,私自賣糧食叫投機倒把,是違法行為,被抓住是要坐牢的。
薑姨帶著姚大廈去買糧,多數時候是買不到。有一次總算買到了,回來的路上碰到民兵巡邏,糧食還給沒收了,把人給放了就算萬幸。
所以,多數時候,薑姨手裡是沒有糧食,大家吃不飽的。這就怪不得姚遠看到的姚大廈,是瘦瘦高高,還有些駝背的,就是那時候給餓的。
而這時候的姚大廈,還是很壯實,很有力氣,沒有長期挨餓的跡象。
姚大廈他爸是廠長,師級乾部,沒被抓以前,家裡肯定不缺糧食。被抓兩年裡,姚大廈他媽還在,估計也還有些積蓄。直到他媽也不在了,他才開始挨餓。
而就在這個時候,姚遠穿回來了。
按照以往薑姨買高價糧的方式,想吃飽了不挨餓,恐怕是不現實的。姚遠得另想辦法了。
可在這個貧窮光榮的時代,全國都是一盤棋,又有什麼辦法好想呢?
回到自己住的這邊,姚遠站在院子裡,愣怔了許久。
這院子空曠的很,不像薑姨那邊,又是雞窩又是煤棚的。而且,這是兩套房子的院子,比薑姨那邊大出一倍。
如果,把兩間廚房都拆了,空地的麵積會更大。
姚遠用腳步大致測算了一下空地的麵積,差不多應該有一分地的麵積。
一分地,如果種的好,一年可以收幾十斤小麥,一百多斤玉米,加起來就是近二百斤糧食。
二百斤糧食,去掉折耗,每月就等於是多了十五斤糧食,加上他的三十斤定量,一月他就可以有四十五斤糧食,差不多夠了!
而且,種的小麥還可以做白麵,抗抗和美美這倆丫頭,也有白麵吃了,劃算!
可是,這是職工宿舍啊,拆了廚房種糧食,廠裡能答應嗎?會不會有人乾預?
接著他就想,都特麼要餓死了,還管那麼多乾啥?而且,薑姨說的對,他是傻子,打死人都可以不償命。我種糧食,誰敢來管我就打他!
想到這裡,他下定了決心。跟著薑姨跑一天也累了,回到家裡炕上躺下,從炕席下麵把那本詩詞選翻出來,鍛煉一會說話,不知不覺就呼呼地睡過去了。
第二天早上,六點鐘的時候,村頭那個大喇叭開始播放廣播體操音樂口令。
姚遠趕忙從炕上爬起來,到外屋洗漱。剛剛洗漱完了,薑姨已經在那邊隔著隔牆喊上了:“大傻,過來吃飯!”
吃了早飯,還不到七點,薑姨就催著他去上班。
從這裡到二村的辦公大院,也就十幾分鐘的路,到了頂多就七點十分。
姚遠不願意去這麼早,可也不好不聽薑姨的話。薑姨幾乎是拿姚大廈當親兒子看的,昨晚上還給他準備了新衣服,讓他第一天上班穿。
所謂新衣服,就是一件白褂子,一件藏藍褲子,還有一雙塑料底的新布鞋。可在那個時代,這就是最好的打扮了。這都是薑姨在和他報到回來以後,領著他去村南麵公路邊上的商店裡買的,花了好幾塊錢呢。
就是做為親女兒的抗抗和美美,薑姨也很少舍得給買新衣服,都是買了布來,自己下手做。
薑姨家裡沒有縫紉機,就用姚大廈家裡的。
而且,大多數時候,隻是給薑抗抗做。薑美美穿的,是姐姐穿小了的衣服。
薑抗抗身上的那身軍裝,則是她爸當兵的時候,發了舍不得穿,留下來的。
姚遠到了辦公大院的時候,清潔隊還沒有人來上班,屋門鎖著。他隻好在門口找個地方,坐著等著。
一直等到過了上班時間,大家才陸陸續續過來。有認得他的,就和他打招呼,心眼兒不好使的,還要嘲笑他幾句。
姚遠除了認識昨天見過的正副隊長,其餘都不認識。和他打招呼的,他就衝人家笑笑,並不說話。嘲笑他的,他直接就板著臉權當沒聽見。
剛來第一天,不摸情況,他也不願意多生枝節。
一直到早上八點,十五個人才湊齊,在屋裡隨便找地方坐好,開始政治學習。
學習第一項,是副隊長李樂念當天的報紙,主要是社論和新聞。
李樂這個碎嘴子,念了半個多小時還沒念完,恨不得把報紙上所有的東西都念了,還得摻加一些自己的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