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在後世就叫官迷,給點權力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不發揮個淋漓儘致不算完。要不是正隊長張慶忠實在聽不下去,製止了他,估計這一上午大家就不用乾彆的,都得聽他這個碎嘴子念叨。
姚遠坐在角落裡,早就聽的膩歪了。上班有李樂這個碎嘴子,回家還得聽薑姨數叨,這日子還真沒法過了!
李樂在張慶忠開口了的情況下,隻好閉嘴了。接著,就是每一位隊員發言,表忠心。
第一個發言的,自然是張慶忠。
“要鬥私批修!”張慶忠第一句話,是語錄,然後才開始說正題,“咱們有些同誌很不自覺啊,剛發的掃帚,用了才三天,拿回來就變成沒毛的舊掃帚了。你當我是傻子啊,我不知道你是把你們家裡的舊的拿來頂賬?這就是私心,我們要很鬥私字一閃念!這一次,我不說是誰,你明天給我自動把新掃帚換回來,我也就權當什麼都沒發生。彆逼著我開批鬥會,用群眾鬥爭的辦法對付你,那時候你可就是吃不了兜著走了。”
張慶忠講完了,就又輪到李樂了。
李樂這個得意,坐在椅子上搖頭晃腦說:“偉大領袖教導我們說……”
這一說,就說了個天南海北,陳芝麻爛穀子,足足四十分鐘,差點就把姚遠給說吐了。
李樂總算講完了,又輪到監督員趙順章了,也是先說一段語錄,然後談自己的學習感想,表達決心。
接著,就是每一個隊員,都得說語錄,表決心。那些犯了錯誤發配到這裡來的,還要加一段反省發言。說少了是態度不夠誠懇,說多了大家不愛聽。
最後,就輪到姚遠了。
張慶忠這才跟大家介紹他。都在一個工廠裡,大家沒見過姚大廈也聽說過他,他是老廠長的孩子,又是傻子嘛。
張慶忠介紹了姚大廈,卻沒有打算讓他發言。姚遠不乾,彆人都發言,為啥他不發言?
李樂說:“你一個傻子,你知道什麼呀,你還發言?”
姚遠就認真說:“我,也會背,語……語錄。”
李樂笑了,說:“你會背?背一個我聽聽?”
姚遠不笑,一臉肅穆說:“為,為……人民,服,服……服務。”
“轟”的一聲,一屋子的人就都笑了。
姚遠可不管大家笑不笑,他不笑,繼續拿出嚴肅認真的樣子來往下背:“千……千,千萬,不……不要,不要,忘記,階,階……階級,鬥……鬥爭。”
大家又哈哈大笑。
姚遠還是不笑,一臉虔誠地又背一條:“不是……東……東風,壓……壓倒,壓倒……西……風,就……就是……西……西風,西風……壓……壓,壓倒,東風。”,
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一句兩句的這樣背誦,大家聽著新鮮,還滿高興。他背多了,大家就有點頭疼了。
可姚遠記著的語錄多著呢,絲毫沒有要說完的意思。
最後,李樂實在聽不下去了,就說:“好了,好了,不說了,明天再說吧。”
姚遠就不乾說:“我,還,有,好多,沒說,我要說完!”
李樂就訓他說:“說什麼你說?不許說!”
姚遠“哇”地一聲就哭了,哭聲跟打雷差不多,把屋裡所有人都給嚇一哆嗦。
他邊哭還邊喊,“你欺負,我,不許我,背,語錄!我……我,找,張代表,告你,去!”
張慶忠就衝李樂擺擺手說:“讓他背,你和他一般見識乾啥?”
李樂聽姚遠提張代表,心裡也是“咯噔”一下。這個傻子能進清潔隊,可是張代表的意思。那個張代表據說是傻子他爹的老部下。
李樂可是犯過政治錯誤的人,不然也不會來到這裡。是張慶忠看著他頭腦靈活,又識文斷字,才讓他乾副隊長的。
那個時代,犯過錯誤的人,神經都是格外敏感的,總怕再犯錯誤。再犯錯誤,可就是屢教不改,性質就嚴重了。
阻止彆人背語錄,在這時候,那可是天大的罪過!
想到這裡,李樂就不敢說話了。
大家就聽著姚遠背語錄,卻聽的渾身直起雞皮疙瘩,再也笑不出來。
姚遠這語錄背起來可就沒完。他其實也記不了多少語錄,時間長了,不免再倒回來重複。他一字一頓的,到後來吐字越來越含混不清,大家聽的難受,恨不得他趕緊背完了,誰又在乎他在說什麼?
眼看就要到中午下班時間,姚遠看看掛在屋裡的電鐘,時間差不多,這才住了嘴說:“背,背完了,明天,接……著背。”
他背著的時候,張慶忠就和李樂就在那裡嘀咕了。見他總算住嘴,饒了他們,張慶忠就說:“大傻啊,從明天開始,你早上就不用來上班了,就在家裡等著,邵玲過去的時候,到你家裡叫你吧。”
姚遠達到了目的,就再不說一句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