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相聲與飯桌文化(2 / 2)

抗抗就插話說:“美美是大學生啊,咋能找工人呢?再說乾鑄造翻砂的,那活可臟了。沒聽人家說嘛,寧死不嫁翻砂匠,白天弄一身,晚上弄一炕!”

薑姨想想說:“也是啊,鑄造翻砂那活太臟太累了。可你趙嬸兒那大小子,小夥子長的好啊,人也老實,和美美滿般配的。要不大傻你去找找張代表,讓他給調個輕快工作?你是他乾兒子,你說話他肯定能答應。”

姚遠就搖頭說:“這個肯定不行。我不能為這個讓張代表以權謀私,再說張代表也不是那種乾部啊。再說啦,抗抗說的沒錯,美美是大學文化,將來找對象,最少也得和她學曆一樣才行啊。要不然,兩個人哪裡會有共同語言?找工人,那肯定不行的。”

薑姨不服氣說:“你趙嬸子她家大小子可不是工人,是乾部。”

姚遠說:“乾部也不行啊,沒有學曆,文化程度達不到,他怎麼能配上美美呢?”

抗抗就又插嘴:“大傻,聽你這意思,我也配不上你是不是?看來我還得上大學!”

姚遠就趕緊說:“咱們可不一樣。你高中畢業,我小學畢業,是我配不上你。”

薑姨聲音就高了:“這說美美的事兒呢,抗抗你跟著瞎攪和啥呀?你妹妹歲數也不小了,是得找婆家了,這可是正事兒!”

美美終於讓這一家人給說不耐煩了,“啪”一下放下手裡的筷子,大聲喊:“我自己的事兒,用不著你們管!我還不到二十三周歲,啥叫歲數也不小啦?以後吃飯再說我的事兒,彆怪我跟你們翻臉!”

薑姨家裡吃飯,就總是這麼熱鬨,跟說相聲差不多。

這個時候,已經絕跡了的相聲,又在村頭那個大喇叭裡出現了,成為了這個時代老百姓唯一可以娛樂的節目。

好多人都豎著耳朵,專門跑到街上,就為聽大喇叭裡播送的相聲。因為這個相聲,是礦機廣播站用自己的唱片播放的,收音機裡卻依舊聽不到。

姚遠不喜歡這個時代的,這種帶著濃濃政治色彩的相聲,他覺得太假,太做作了。

他覺得,薑姨家裡吃飯的飯桌上,那才是真正的中國人的文化,比現代的相聲都好聽。

他深愛著這個飯桌,也愛著飯桌上的每一個人。而且,現在,他也成為了這飯桌上的一個真正成員,早就把自己從聽眾變作演員了。

吃過了飯,掃地刷碗收拾。抗抗還是和以前一樣,和美美一塊兒乾,薑姨則抱著搖搖進裡屋,上炕和搖搖玩。

姚遠也跟著進屋,逗搖搖說話的同時,和薑姨說些閒話。

薑姨規矩多。在她看來,男人在家裡幫著女人乾家務,是沒出息的表現。隻有家裡需要出力氣的活,比如和煤泥攤煤餅,拉車、蓋小棚一類的泥瓦匠人的工作,才是男人該乾的。

所以,姚遠與其在外屋看著抗抗和美美乾活,不如乾脆進裡屋陪著薑姨和搖搖。

又說會兒話,抗抗和美美收拾完了,都進屋裡來,薑姨就會說:“沒事兒你們回自己屋吧。”

姚遠這才抱著搖搖和抗抗一起回自己那邊,享受自己的小夫妻生活,睡覺的時候,姚遠再把搖搖送回這邊來。

這種規矩,在現代估計已經沒有了,現代人估計也受不了這個。

姚遠有時候也受不了,可他在這個時代,心裡愛著薑姨這些人們,受不了也隻好忍著,隻能入鄉隨俗。

姚遠和抗抗帶著搖搖走了,美美和她媽坐在炕上。美美看她的專業書,薑姨就捺鞋墊。

這種鞋墊,不是市場上賣的那種,而是用廠裡拿出來的棉紗,一點點把各種顏色的線拆出來,搓成顏色不同的粗線。在鞋墊的基礎布料上,事先畫出圖樣,有瓜蔓植物,也有牡丹、杜鵑,或者黃鸝、孔雀一類的花鳥圖案。

捺的時候,根據不同的圖案,用不同顏色的棉紗線。

先用錐子在鞋墊上紮一個孔,再用大號縫衣針引著粗棉紗線過去。就這樣一錐子一針地,把整個鞋墊用這些顏色不同的棉紗線填滿,極費功夫。

一雙鞋墊往往要捺上半月,手快的也得一個星期。

捺完之後,再用鋒利的薄片刀子,將鞋墊從中間割開來,才能成為一雙。

而割開的鞋墊正麵,擰成股的粗棉紗線散開來,就變成毛茸茸的,帶著各種色彩的花鳥圖案,栩栩如生。且鞋墊放到鞋裡,穿起來感覺十分柔軟舒適。

估計現在三十歲以下的人們,是很少有機會見到這種工藝品一般的鞋墊了。

這天晚上,姚遠帶著抗抗走了以後,薑姨和美美,兩個人各自坐在炕沿一邊,各自做著自己的事的時候,薑美美卻突然,放下手裡的書,抱怨姚遠說:“姐夫也真是的,明明知道我姐要上大學,怎麼能這麼不小心,讓她又懷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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