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蘇春榮碰到難加工的活,看車間主任辦公室裡,姚遠沒有要走的意思,就故意放慢乾活速度,磨磨唧唧地等著車間其他工人都下班了,隻剩下她和姚遠。
其實,那時候姚遠也似乎有些明白蘇春榮的意思,故意把彆人都打發走,自己等著她。
活乾完了,也過了飯點,姚遠就會請蘇春榮去外麵的飯館搓一頓,然後用自行車馱著她,把她送回宿舍。
蘇春榮的父母不是礦機職工,她是城裡人,考上初中技校以後分配來礦機的。她家在河東區住,平時不回家,就住廠區的單身宿舍,禮拜天才會回家。
一來二去,兩個人熟的不能再熟了,卻誰也不提兩人之間的關係問題。
直到一年以後,姚遠要調到廠部辦公大樓任總調度,他唯一一次利用職權,把蘇春榮調到車間辦公室當文書。
三個月以後,姚遠從維修車間調走,兩個人還是依舊不提相互之間關係的問題。
蘇春榮是不好意思提。因為姚遠是乾部,地位高她許多,怕姚遠隻是和她在一起解悶,心裡沒有和她好的意思。
姚遠不提,是他覺得自己雖有些依戀蘇春榮,但蘇春榮和他心裡的妻子,似乎有些差距。
一個是文化上有差距,蘇春榮隻是個技校生,他是大學生。另一個就是他總感覺蘇春榮有些小心眼,好像在跟他玩捉迷藏的遊戲,心裡還是猶豫,要不要確定兩個人的關係?
畢竟那時候還沒有現在這麼開放,而且兩個人年歲都不小了,一旦確立關係,就得負責任,娶人家。
姚遠去做總調度不久,蘇春榮就來找他了,還是沒有提兩個人之間的事,隻說來看看他。
已經到了下午下班時間,姚遠就請她去吃飯,她也不拒絕。
吃飯的時候,蘇春榮告訴姚遠,父母要逼著她嫁人了。男方是城裡人,獨子,在市委上班,家裡挺有錢的。男方答應她,結婚以後,就把她調來市委機關工作。
唯一的不足,就是男方是二婚,帶著個三歲的男孩。家裡母親癱瘓了,常年臥病在床,需要人照顧。父親年紀也不小了,腿腳也不利索,也需要人照顧。
男方告訴她,她調到機關以後,工作挺清閒,沒事點個卯就能回家。她的主要任務,就是在家照顧父母,接送孩子去幼兒園。
兩個老人都得靠她照顧,還要嫁個大她不少的二婚男人,這日子將來咋過?
姚遠對蘇春榮還是有感情的,這時候就心疼她嫁人以後的處境,當下一狠心,就直接向蘇春榮表白了,他要娶她,照顧她一輩子。
至於蘇春榮講的這個故事,到底是真是假,姚遠一直也沒有弄明白。
有時候,他就懷疑蘇春榮是故意講這樣一個故事,博取他的同情,逼他開口,打破兩個人之間現在這種尷尬的關係。
但他也沒有充分的證據,想起這事來,心裡總是有些不得勁,總覺得蘇春榮又是在和他耍心眼。
這也影響了他一心一意去愛蘇春榮,不能把兩個人的心緊緊拉在一起。
所以,後來談婚論嫁,蘇春榮父母提出來要他買房子,要多少錢的彩禮,姚遠都沒有答應。
關鍵他沒有那麼多錢,無法滿足蘇春榮家人的要求。
蘇春榮家人卻不理解,你一個大廠中乾,連房子都買不起,彩禮也給不起,誰相信呢?
所以,姚遠不答應他們的條件,蘇春榮父母就不許閨女和姚遠結婚。
姚遠不像其他乾部一樣,有那麼多錢,他是真的拿不出這麼多錢。
蘇春榮還不錯,頂著父母的壓力,愣是和姚遠住在了一起。
這一點,姚遠還是很感激蘇春榮的。一個女孩子,敢為了他,下這麼大的決心和父母決裂,足以看得出,蘇春榮是實心實意地愛他,他就不能辜負人家姑娘的這一片真心。
後來,兩個人在一起過日子,也有許久。隻是蘇春榮的父母把戶口本藏在身上,讓他們無法正式去登記,完成最後的儀式。
在這樣一種情況下,人家一個大姑娘,為了他不要什麼名分,鐵了心跟著他,這份情誼,姚遠是要記一輩子的。雖然,在他工傷癱瘓以後,蘇春榮還是選擇了離開他,他也並不恨她。
從此一生一世,要照顧一個下半身沒有知覺的男人,這事擱在誰身上,誰能夠接受呢?
姚遠聽父母說,蘇春榮是下決心照顧他一輩子的,隻是父母也不願意連累她。畢竟,這是毀人家一生的大事啊!
蘇春榮再不來看她,除了要天天上班以外,最可能的一個原因,還是她父母和她的哥嫂,知道了姚遠癱瘓的事,可能軟禁了她,她出不來了。
因為姚遠曾經委托姚叔去維修車間找過她,想見她最後一麵。姚叔回來告訴他,蘇春榮已經好久沒來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