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也是一身債務。如果礦機不能好轉,我也跟著完了。我給大家發工資的這個錢,也是從好多朋友那裡臨時借的,將來怎麼還人家,我都頭疼!”
馬友寶說:“姚老板,”
姚遠就說:“甭跟我客氣,還是叫我大傻,這樣聽著才不生分,大家還是一家人。”
馬友寶就有些不好意思:“那怎麼行呢,你現在是礦機的老大呀。”
姚遠說:“有什麼不行啊?當初我爹活著當廠長的時候,你不還叫過他老姚嗎?”
馬友寶就嘿嘿兩聲:“那是他讓張順才給撤了職,再叫廠長不合適,我才叫了他兩天老姚。原先我可是很尊重老廠長的,那可是咱礦機的驕傲。誰聽說過一個師長,將軍來給咱當廠長啊?”
姚遠就笑笑說:“都是為人民服務,我爹才不講究這個。我呀,也不講究這個。你還和以前一樣,叫我大傻,我聽著心裡舒服。”
馬友寶隻好還和以前一樣,叫姚遠大傻。
他說:“大傻啊,你接手這個廠子困難,這個我們理解。礦機這幾年讓這些乾部給糟蹋成了什麼樣,我們心裡有數。可是,你既然這麼困難,就彆硬撐啊?
你不接手,廠子是公家的,我們吃不上飯找公家。現在你接手了,廠子變你的了,我們找公家就沒理由了,隻能找你呀。”
姚遠說:“馬師傅,你這個想法不對。為啥我說不對呢?你們在坐這些人都仔細想想,公家的錢從哪裡來?多少廠子都跟咱們礦機一樣,自己不創造效益,指望著公家救濟?
大家都不創造效益,不掙錢,都伸手問公家要,公家咋辦?這社會上的財物總有限吧?大家都不去創造,就那麼些財物,公家給了你就沒法給他,那咋辦?公家給逼的沒了辦法,隻能印錢給你了。
原來就那麼多財物,就那麼多錢。現在財物還是那麼多,錢比原先多了許多,那錢還能當錢嗎?隻能越來越不值錢!
你們也知道現在錢買的東西越來越少,物價漲的厲害。可咋造成的,不就是這麼著造成的嗎?
話再翻回來說,公家如果有辦法,有多餘的財物,能讓我接手礦機嗎?大家也得為公家想想,公家也不容易不是?”
姚遠就好像跟大家拉家常一樣,把個道理給講的明明白白,許多人聽了,就不由點頭。
是啊,這些年工廠效益都不好,都伸手問公家要錢,公家還真就受不了。
屋裡緊張的氣氛,就這麼著,讓姚遠幾句話就給緩和下來了,劍拔弩張,就變了大家一起啦家常。
杜鵑在姚遠身後都看傻了。她這個老板,身上就有這麼一股子魅力,不管是誰,到了他跟前,立馬就能讓他這股魅力給影響到,立刻就會按著他的思路走。
這樣的男人,杜鵑隻見過這麼一個。可話說回來,有這樣的男人在跟前,讓她再去喜歡其他男人,恐怕真就是難為她了。彆的男人跟他比起來,直接就不值一提呀。她杜娟為啥就非得嫁個不值一提的男人呀?
這時候,姚遠的話匣子就打開了,大家似乎也忘了找他來乾什麼,都聚精會神地聽他說話了。
“我為啥把礦機接過來,為公家解決困難?我姚大傻沒那麼高尚。為自己謀利益?更不是。
有人說我接過來,就是為了倒賣公家的財產。我接過來,是貸了一個半億的!你們自己說說,這個工廠能不能賣出一個半億來?
都說破家值萬貫,可真把礦機當破爛賣,她就不值錢了。我真要花一個半億買下來,再當破爛賣了,恐怕連一個億都賣不回來,那我可真就是姚大傻了!”
姚遠把話說到這裡,就停頓一下。可屋裡竟然寂靜無聲,大家都在等著他往下說。
姚遠就往下繼續說:“我為啥接過來呀?我不接過來,沒人肯過來管。那大家咋辦?我聽說你們好多單位,好多人半年都沒發過工資了。咋辦?去找公家要?
你們要一回,公家給你們點,你們就過兩天日子。等要的錢花沒了,還得去要。大家自己說說,這是個常法嗎?肯定不是!
到了最後,廠子沒起色,早晚會完。那你們呢?就這麼著靠要飯過一輩子,這個可能嗎?那個以後的命運,會不會更慘?”
大家都在思考著姚遠的話,都不出聲。
這時候,姚遠就長長地歎息一聲說:“我爹,我娘,為了這個工廠,奮鬥了一輩子,最後把命都搭在這裡了。我如果不回來,你們想想,我爹我娘,在地下,能睡得安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