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抗抗和薑姨吵架,覺得她媽蠻不講理,和她媽嘔氣,不搭理她媽了。正在氣頭上的時候,姚遠當然不敢說抗抗不對了。他就會說,薑姨身體哪裡又不好了,走路也不穩當了,是不是要帶她去醫院看看啊?
姚遠說這些的時候,抗抗就會想到,她媽年紀大了,容易鬨病了,自己再和她嘔氣,萬一氣出她個好歹來,那不麻煩了嗎?
於是,抗抗什麼也不說,主動就去和她媽認錯去了。
事後抗抗想想,姚大傻這個滑頭,他根本就不是想說她媽身體不好,而是想說她跟自己媽嘔氣不對。
要達到目的一,卻故意不說目的一,而是引出一個目的二,讓你在琢磨目的二的時候,自然而然就會想到目的一不對。這種手段,姚遠在她身上,不知道用了多少回了。
抗抗倔啊,姚遠不敢直接和她對著乾,但他總有辦法讓抗抗自己知道不對。
這一回,抗抗就給高管們用上了。不說該不該支持美美,隻說美美那邊多麼不容易,說姚遠做的事情都正確,說那邊多麼艱難。
剩下的,你們自己琢磨去吧。
果然,高管們就把該不該支持美美這個話題給放過去了,轉過頭來考慮節省開支了。
姚總和美美那邊都那麼困難了,大家還在這邊花天酒地,好意思嗎?思想境界都到了節約鬨革命這一步了,再回過頭來說不該支持美美,誰還張的開口啊?
如此一來,抗抗不但達到了目的,還超額達到目的了,逼著高管們少給她造點錢。
礦機是一個大熔爐。不管什麼人,到了礦機,特彆是進入管理層,什麼人都能把銳氣和棱角給磨沒了,變得和所有人一樣,渾渾噩噩,要不然你混不下去。
礦機還是一個大學校。無論什麼人,要想在礦機混的開,你就得學會各種手段與手腕。不會耍心機,你隻能在最底層混,一輩子也彆想有出人頭地的那一天。
所以,姚遠對礦機管理層毫不留情,接手第一件事情,就是解散這個滋生各種不正之風的管理層,讓它徹底消失。
但是在上一世,姚遠也處在這個管理層裡麵,也學了一肚子的小心眼兒和小手腕。所幸他良心沒壞,但對這個管理層卻深惡痛絕了。
他那時候學到的這些小心機和小手腕,在這一世卻派上了用場,不但自己可以憑著這些開拓一番事業,現在連抗抗都讓他給教的一肚子螻蛄了。這真是應了那句話,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會議總算結束了,還形成了決議,抗抗很滿意。這才下樓回自己辦公室,給姚遠回電話。
姚遠找抗抗還真有事。他想和抗抗一起,去省城看望他張叔,就是那位從礦機走了,調到省工業廳去的張代表。
抗抗就奇怪,這不年不節的,工作又這麼忙,他怎麼突然想起來要去看張代表了?
姚遠就說:“兩三年沒看見張叔了,心裡挺想他的。正好我這幾天沒多少事,就想著去看看他。”
原先的時候,姚遠和抗抗不忙,每年都會去張代表家裡看看他的。這兩年讓張建國給鬨的,就沒工夫過去。好歹把張建國給打發了,姚遠又去鼓搗個礦機,就更沒時間了。
姚遠要去看張代表,在抗抗看來,肯定是有事,隻是姚遠不願意說。這家夥無利不起早,才不會好好的想他張叔。
但抗抗沒多問,也不多說話,姚遠想去就去唄。做為妻子,男人提出來有事讓她跟著,在她的思想觀念裡,拒絕是不對的。
再說了,張代表在礦機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姚遠是他的乾兒子。姚遠和抗抗結婚,張代表也是代表姚遠家的長輩來參加的婚禮,還破例留下來吃飯。
在那個時代,在姚遠還背著特務兒子嫌疑的情況下,人家張代表能這樣對待他們,這個恩情可不是一般的大。兩年多沒去看望人家,也的確應該過去看看了。
張代表住在省委大院裡。四層的老舊建築,外麵都刷了鐵紅色的牆漆,和他們第一次來沒有多少區彆。他還不到六十,還在工業廳上班,隻是人早就退居二線,不怎麼管事兒了。
其實,他現在就是個顧問的角色,有時候班都可以不上,在家等退休,彆人也不會說什麼。可老頭挺固執,非要站好最後一班崗。結果就是啥都過問,弄的年輕人還挺煩,恨不得他老老實實在家裡呆著,省得去給他們找麻煩。
所以,老頭自己這班上的,也是挺不開心的。他又不傻,不是看不出人家煩他來。可是,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碰到事兒就想說說,說說就惹一肚子氣,還真是有點沒辦法。
煩心事還不止這些。一個兒子一個閨女,現在都大了,參加工作了。他臉皮薄,不好意思為了孩子去托人照顧。結果倆孩子都嫌自己工作不好,都辭職了。
張代表就更煩了,你們辭了職,沒了正式工作,將來可咋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