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代表還真是很懷念在礦機的日子。
搬來省城之後,生活雖然方便了許多,也好了很多。可是,他的這個性格似乎不怎麼適合機關的工作,總是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壓抑感。
隨著孩子們的漸漸長大,又增了許多家庭的煩惱,兩頭都不開心。漸漸的,他的頭發就白了,還不到六十歲啊!
姚遠讓他回去的話,不由得使他回憶起在礦機的日子。和工人們在一起,想說啥就說啥,心裡痛快。
那一張張含了滄桑的,工人們的臉,又都出現在他的腦海裡。
他不由歎息一聲,對姚遠說:“等退休了吧?退休了,你給我在礦機找間房,我和你嬸兒就搬回去住。那邊空氣也好,能看見個藍天白雲。不像這省城裡,到處灰蒙蒙一片,早上起來就有一股子嗆人的煤煙味兒!”
張代表媳婦就插嘴說:“你現在就相當於退休了,根本用不著上班。你看多少和你這情況一樣的,都不上班了?你上班呀,又管不住自己的嘴,弄的人家新領導不得勁,年輕人還煩你,哪趕上老老實實在家呆著的好?真是自找罪受!”
張代表就責怪看媳婦一眼說:“我這年齡還不到,不去上班怎麼行?怎麼著也得把這最後一班崗站下來吧?”
其實,張代表心裡也知道媳婦說的對,在班上,他看彆人彆扭,彆人看他也彆扭。
可是,不上班又去乾啥呢?和那幫在家裡玩的老頭們一樣,倒背著手溜大街,買菜、釣魚、打門球?
乾了一輩子工作,自己感覺精力還行,難道就那麼著混吃等死,一輩子就算交代了?他不甘心。
不上班,在他心裡來講,這輩子就算劃上句號了,他接受不了這個現實。
姚遠兩口子來的有些晚,他們吃飯的時候,就已經晚上快八點了。這頓飯吃完了,就過了十點了。
飯總算吃完了,姚遠和張代表似乎還沒有聊夠,張代表也沒有想休息的意思。可是張軍的孩子已經困的睜不開眼了,大家也都有些困。
家裡住不開,姚遠本來就是打算和抗抗到省委大院外麵不遠的旅館裡去住的。
他們已經兩年沒來了,張代表媳婦怎麼著也不願意他們出去住。
好不容易來一趟,不在家裡住還是一家人嗎?大家一塊擠擠,怎麼著還不能對付一宿啊?
張代表家裡雖然挺寬敞,可兒子媳婦都跟著住,閨女還沒出嫁,也在家裡住,就顯得有些緊張了。姚遠兩口子再住下,根本睡不開。
姚遠就提出來,大家忙活一晚上,都挺累的,再擠一起睡,休息不過來。不行就抗抗留下來,和她嬸兒睡一個床,他和張叔去旅館睡。反正他們還想說會兒話,也睡不著。
這個提議正中張代表下懷。於是,姚遠就和張代表出來,溜達著去了旅館。
這一晚上,爺倆又聊了許多,從礦機的現在聊到過去,再聊到姚虎時代。姚遠就感概那時候職工們的覺悟,說自己的看法。
最後,他就跟張代表說:“我總覺得,那時候大家的想法,和現在人們的想法,是完全不一樣的。先參加工作的帶著後來的,相互關愛,相互提高。上級的思想和指示,大家都可以迅速理解,然後就能團結到一起,擰成一股繩,最終就創造了奇跡,把一片荒地變成了工廠。
礦機之所以走到今天,眼看著就要不行了,不是沒錢的問題,也不是設備的問題,關鍵還在於失去了我父親當年那個時代的團結互助,艱苦奮鬥的精神。
乾部的選拔任命,再不遵循應有的原則,摻雜了更多的私利和幫派內容。這樣上來的乾部,思想素質極低,使得整個乾部群體失去了過去那種先進性,甚至走向了反麵,連基本群眾的覺悟都達不到。
這就導致了乾部群體整體素質低下,使歪風邪氣迅速滋長蔓延,讓群眾無法信任,甚至是極端憎惡。乾群之間的不信任由此開始,最終鬨到互相敵視,成為完全不一樣的階層。
過去的戰爭,咱們是怎麼打贏的?正是這樣打贏的!對方官兵之間視如仇讎,官無正氣,兵無鬥誌,人數雖眾,武器雖先進,可以說武裝到牙齒,卻最終是一群散兵遊勇,一觸即潰!
而我看到的礦機,正是這個樣子!即便礦機擁有再多的資金,再先進的設備,最終的結局,也不會有任何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