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蘭亭捏起一顆杏仁喂進顧雲起嘴裡,莞爾道:“行,那就決定了。”
如今對他們來說,出門遊曆,沿途的風景也好、下一處地點也罷,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身邊的人。
此心安處,即是吾鄉。
作者有話要說:
番外不是日更,還有幾篇,很快會陸續更完
第099章 番外二
曉清風散了化形回天上去, 臨走前給謝蘭亭和顧雲起留了禮物,說是他倆一定會喜歡。
天道沒留下什麼神兵利器,也不是什麼靈丹妙藥, 而是本書。
這本書不是用來看的, 是用來體驗的。
翻開書本,隻要將神識分出一縷探進去, 就能作為角色沉浸式體驗書中世界, 書中背景有古代現代和架空時代, 故事線主要以兩個角色的感情線為主,也就是說——
這本書最大的用途, 就是給謝蘭亭和顧雲起夫夫二人提供各種花樣。
想玩刺激點的,還可以在分出神識的時候操控一下,讓神識不帶著記憶進去,如此一來, 角色扮演算是發揮到極致。
某天兩人得閒, 又翻開了書,用神識的時候事先商量好,今天是顧雲起的神識不帶記憶。
神識進入書中, 金光散去後,謝蘭亭瞧了瞧這次的“布景”, 腦子裡得到了故事背景。
這一次是個架空古朝,他這個角色為南國小王爺,在皇家不得寵, 但日子過得也還成,沒吃過苦, 而顧雲起則是北國六皇子, 將會被送到南國和親。
當然, 和親對象是謝蘭亭。
敵對國的皇子被迫成親啊,謝蘭亭精神一振,有點帶感!加上顧雲起進來的神識不帶記憶,他會認為自己真的就是北國六皇子,謝蘭亭已經期待起顧雲起的表現來。
他看了看自己今日一身火紅的喜服,明白這是去接親的日子,他翻身上馬,迫不及待領著迎親隊伍接人去。
從北國一路而來,離南國都城還有幾裡地時,顧雲起從馬車裡出來,選擇了騎馬。
對著送親隊伍前行,都城大門漸漸占滿視線,顧雲起仰頭望著,捏緊了手中韁繩。
他母家涉嫌謀逆,一乾皇子中皇帝看他最不順眼,和親這種事也落到他頭上,順理成章把他逐出皇城,眼不見為淨。
但是……顧雲起在心底冷笑一聲,他遲早會回到北國都城,要踩過那些人高貴的頭顱,登上萬人之上的位置。
他也想當個閒散的皇子王孫,是這些人步步逼他至此,傳聞那南國的王爺不學無術遊手好閒,是個一等一的紈絝,自己被嫁給這種人,還不知道會受多少折辱,今日他所受種種,來日必將——
還沒等他想完,一匹駿馬朝送親隊伍飛馳而來,馬上人紅衣似火,華服翻飛,在眾人驚呼聲中衝到他麵前,勒緊韁繩時馬蹄高高揚起,鳴聲鏗鏘。
馬上人有世上最美的麵孔,最動人的眼,紅衣豔豔隻襯得他灼灼其華,那人瞧著他笑:“你就是我的小夫君?”
小夫君……
顧雲起耳根騰地一下紅了個透。
他上一刻還在想著謝蘭亭得是怎樣一朵人間奇葩,自己在他手上會有多慘,自己以後報複北國那群人時順便也得讓他好看……結果他現在心裡就剩一個念頭:這人生得可真好看。
笑起來更好看。
“王、王爺,於禮不合啊!”
南國的禮官們騎著馬在後麵追得氣喘籲籲,他們一眾文官,被謝蘭亭策馬甩了八條街,急急忙忙趕上來,缺乏運動的胳膊腿兒感覺都要散架。
謝蘭亭拉著馬:“我來接他,過幾門、走哪道都是規規矩矩來的,怎麼就於禮不合了?”
禮官們語塞,今日迎親,皇城內已經清出道路,可以策馬,好像謝蘭亭除了跑得快點,確實沒彆的毛病。
顧雲起正悄悄打量謝蘭亭,謝蘭亭跟禮官們回完嘴,一轉頭,顧雲起沒來得及收回視線,謝蘭亭就跟他來了個四目相對。
顧雲起猝不及防,這時候再移開視線也不合適,隻得硬著頭皮看回去。
孰料紈絝王爺衝著他又是個勾魂奪魄的笑:“我好看嗎?”
顧雲起:“……”
還不等他回答,謝蘭亭又道:“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我以前不懂其中真意,見了你就懂了。”
“小夫君,你長得可真好看。”
……他小夫君已經要熟透了。
該世界設定顧雲起目前二十,謝蘭亭二十六,謝仙君可算又年輕了一回,又碰上外表和心裡年齡都還年輕的顧雲起,這撩撥的心情和撩撥的嘴一時就收不住了。
顧雲起臉上發燒,垂下眼眸不敢再跟此人對視,同時他心想,不愧是風流紈絝的王爺,一個照麵就打得自己猝不及防,無論從神色到語言,都仿佛在描述這個人真心喜歡你——
也不知他這身風流功夫是拿多少人練成的,想到這裡,顧雲起總算冷靜了點。
他在馬上規規矩矩抬手行了個禮:“見過王爺。”
謝蘭亭看著他發紅的耳朵和麵頰,樂不可支,拉著自己的馬湊近:“我們同乘一匹馬進去可好?”
顯然,旁邊禮官的大呼小叫謝蘭亭是聽不進去的,他見顧雲起沒開口,似乎準備要翻身到顧雲起馬上,顧雲起也不知怎麼想的,搶先一步翻身到謝蘭亭馬上,並且抬手拉住了韁繩。
如此一來,謝蘭亭就被他圈在了懷裡。
動作一氣嗬成完成後,顧雲起才稍微懊惱,暗說自己心性還不夠,居然被謝蘭亭激起了莫名的脾氣。
好在謝蘭亭並不介意被人圈懷裡,就放心把韁繩交給顧雲起,二人騎著高頭大馬,在百姓夾道的熱鬨中一路行回王府。
在書裡,有些不想體驗的劇情是可以快進的,謝蘭亭快進了王府宴席環節,直接來到天黑,洞房花燭夜。
算來他們二人兩輩子成婚的時候,新婚當晚都什麼也沒乾,倒是在書中體驗劇情在對的時間把該做的都做了。
謝蘭亭吻上來時,顧雲起沒有排斥沒有拒絕,隻是手搭在膝上收緊成拳,成婚麼,肯定是要走到這一步的,忍忍就好了……而且不得不說,雖然他心中帶著忍辱負重的情緒踏入新房,但吻著吻著就有點變味兒了。
……倒也不是想開了或者隨遇而安,實在是被親得有點舒服。
簡直像在品嘗一塊溫熱的蜜糖,化在口中,輕易就把他吸引過去,溫度跟甜味兒都正好,他握成拳的手鬆開,不知不覺就被帶著壓住了人,謝蘭亭顯然不滿足:“愣著乾什麼,替我寬衣啊。”
顧雲起看了看被自己壓製住的謝蘭亭,有點意外,他本來還以為自己會被……
謝蘭亭將他一縷頭發絲捏在手裡把玩:“伺候好了有賞。”
他的手突然被握住,顧雲起明知自己如今處境微妙,不該冒犯眼前的人,但此刻不知哪根筋搭錯了,竟敢以下犯上,質問起王爺來。
“您跟其他人在一起時……也都是如此?”
風流多情四處撩撥,還喜歡在下位。
明明跟他穿著喜服入新房的人是自己,隻要一想到這人實則不知被多少人碰過,顧雲起心裡就莫名不舒服。
吃醋?
謝蘭亭笑吟吟拉過顧雲起的手,放在自己身上,帶著他手指來勾衣裳:“你來驗驗不就知道了?”
顧雲起想,彆的先不說,起碼自己在風月上是比不過這個紈絝王爺的。
沒有現實中的記憶,好像北國皇子這個人設也是不通風月,連個話本都沒看過,因此他真是格外青澀,謝蘭亭在大汗淋漓中喃喃說了實話:“……技巧不如他啊。”
不如重生後顧雲起的第一回 ,好歹人家也是看過話本圖冊事先學習過的!這位北國王子除了莽根本沒技術啊!
顧雲起聽聞此言,咬了咬牙:“那還真是抱歉。”
新婚之夜還想著彆人?
謝蘭亭:“沒關係……哎!輕點,輕點!啊!”
感時花濺淚,芙蓉泣香露,彆拿青澀不當回事,狠起來是真帶勁兒,架空的時代身體素質不如修仙,謝蘭亭分在書裡的這縷神識生生給晃暈了,居然半途暈了!完成了他們在現實中都沒有做到的事!
謝蘭亭暈過去前想,刺、刺激……
第二天一大早他醒來時,顧雲起已經穿戴整齊,恭恭敬敬站在床邊,見他醒來,望過來的眼神裡帶著些許緊張,開口就是為昨晚的失態道歉。
這孩子戲精的毛病是治不好了,謝蘭亭呼出口氣,往枕頭上一趴,指了指腰,頤氣指使:“過來給我揉揉。”
顧雲起從善如流,一邊揉一邊道:“不用進宮請安嗎?”
謝蘭亭:“不用。我跋扈慣了,不去請安我那皇兄肯定覺得更省事。”
顧雲起盯著他的背,手不敢亂動,腦子裡全是昨晚的畫麵,他鬼使神差道:“王爺,昨晚若是我伺候得不好……我可以學。”
謝蘭亭聞言笑了,扭頭朝他挑挑眉:“拿我學?”
“不敢。”顧雲起道,“是向您學。”
可真會說話,謝蘭亭心情大好:“準了。”
接下來幾天的劇情沒什麼特彆重要的,謝蘭亭跳過大部分,剩下的那部分主要就是新婚燕爾跟顧雲起膩歪,他要將北國皇子的心勾過來,逗人也太有意思了,不過等出去後,下一回估計又該輪到自己的神識不帶記憶了。
在顧雲起看來,就是這幾天王爺雖然沒事乾,但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了,也沒有彆的時間出去花天酒地,不管怎麼說,他在南國本沒有靠山,若是能利用王爺站穩腳跟也不錯。
不過他一遍遍提醒自己,千萬彆被謝蘭亭這幾日的表現欺騙,他是花花公子,如今對自己好不過是得了新人嘗個鮮,誰知道哪天就會扭頭去找彆人,所以不能把心交出去。
新婚第五天時,一個公子哥兒找上府來,也不去客人待的地方,徑直闖到後院,王府裡的人居然也不攔,顧雲起本來在院子裡自奕研究棋譜,那人直直走到他麵前,不客氣地用目光將人打量起來。
“你就是顧雲起?”
從鼻孔裡哼出來的語氣,來者不善,顧雲起心裡有了譜:“閣下是?”
“我乃當朝尚書家嫡次子,你還不配知道我名字,你隻需要知道,我和王爺從小就有婚約,王君的位置本來是我的!”
“原來如此。”顧雲起,“不好意思,如今王君反倒成了我。”
尚書公子怒道:“彆得意,我們婚約還在,我遲早還是要過府的!”
顧雲起袖子底下的手指收緊,麵上毫無破綻:“可如今你尚未過府,就直闖王府後宅,於禮不合,退一萬步說,就算你真過府了,那也隻能是側君,側君無通傳不能來正房,尚書公子要不要提前學學規矩?”
“你!”
尚書公子被他氣得暴跳如雷,竟揚手就要打人,可惜他抬高的手還沒揮下,一片樹葉破風而來,直接將他手背擦出道血跡,尚書公子驚叫一聲捂住手:“誰!?”
“在我的府裡朝我的人發火,公子好大脾氣。”
顧雲起和尚書公子順著視線看去,就見院中大樹枝乾上坐著一個人,不是謝蘭亭又是誰。
尚書公子立刻慌了:“王爺,我不是……”
“我都看著呢,尚書公子擅闖王府,更言行無狀,衝撞王君,我會如實稟報皇上,婚約肯定作廢,你還是回家多念念書,讓尚書好好管教一番吧。”
尚書公子當即跪地求饒,泣不成聲,哭得那叫一個我見猶憐,偏偏謝蘭亭睜眼說瞎話:“看看你,說話過分,王君溫良,哪兒說得過你,都快哭了。”
尚書公子不可置信,啪嗒嗒掉著眼淚扭頭看顧雲起,顧雲起眼珠轉了轉,抬袖遮住臉,眼神隨著謝蘭亭的話語一變,似乎真的受了多大委屈,人畜無害得緊。
剛被堵得說不出話的尚書公子:“……”
謝蘭亭看著顧雲起的樣子,是怎麼看怎麼喜歡,他抬手讓人趕緊把炮灰弄走:“還不送尚書公子回府?”
王府下人這才拉著尚書公子就走,他不起來就直接拖出去,哀嚎聲拖出老遠。
顧雲起心情複雜走到樹下,仰頭看謝蘭亭:“王爺——”
他話沒說完,聽得謝蘭亭“啊”了一聲,居然沒坐穩,從樹上掉了下來!
——當然,謝蘭亭是故意的。
顧雲起隻覺得自己心臟重重一頓,他慌忙抬手,行動快過腦子,撲上去接住了謝蘭亭。
等他回過神來,自己已經牢牢把謝蘭亭抱在懷裡,心跳也因為緊張和擔憂加快跳動,他差點就直接嗬責謝蘭亭怎麼如此不小心,但空白後的腦子裡想的全是“還好他沒事”。
謝蘭亭手搭在他肩上,在懷中揚起臉來,天光下儘是滾燙芳華,他吐氣如蘭:“吃醋了?”
“放心,本王就要你一個。”
顧雲起聽到自己心臟雀躍的跳動聲,看著謝蘭亭的臉,完全移不開眼。
明明說好決不能動心的……顧雲起低頭閉眼,帶著點狠勁吻住了這可惡的人。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天道送出的道具書一本!他倆能玩出花來
第100章 番外三
在書中, 時間流速和外界是不同的,有的是時間可以玩,除了直接醬醬釀釀, 劇情起伏和角色設定給兩人帶來的情感體驗才是最大樂趣, 順便還能欣賞下不同世界的風景,權當旅行。
因此接下來這段劇情, 謝蘭亭決定不快進。
他作為過來人, 從北國王子顧雲起的反應來看, 可以打包票,這小子絕對已經對他動心了, 但是礙著北國王子的身份,還跟他裝呢,這種時候劇情上當然要來點刺激啦,完善主線又推動感情, 合情合理。
於是到了劇情點, 謝王爺這天烹茶聽琴,聽到一半,對顧雲起道:“此人琴音雖不錯, 但是沒有倚翠樓的花魁彈得好聽。”
顧雲起握著茶杯的手一頓,就聽謝蘭亭施施然繼續:“說起來我也好久沒去過了, 甚是想念,今日就去看看吧。”
“哢!”
一聲輕微的脆響,謝蘭亭故意道:“咦, 什麼聲音?”
顧雲起手上青筋暴起,把茶杯捏出裂紋, 他費了好大勁才控製自己沒有當場把茶杯捏碎, 甚至擠出個笑來:“臣不知。”
誰前些日子還口口聲聲說什麼隻要你一個, 倚翠樓這種地方,去了難道是喝茶看戲的嗎!
根據書裡的設定,王爺的伴侶若是男子,則封王君,自稱臣,但顧雲起這三個字吐出來可真沒多少恭敬意味,笑得再好看,也掩不住酸醋味。
謝蘭亭忍俊不禁,他摸過手邊的折扇探出去,抬起了顧雲起的下巴:“倚翠樓是好地方,你來南國這麼久,也不能整日悶在府中,機會難得,我帶你一起去。”
帶著結發夫君逛秦樓楚館!顧雲起深吸口氣,努力不讓自己笑容崩掉,把本該咬牙切齒的話回答得春風化雨:“承蒙王爺厚愛,榮幸之至。”
他倒要看看,這人能玩得多荒唐!
謝蘭亭:“好,先去換件衣裳,本王帶你玩去!”
兩人分彆換了衣服,都是富貴人家的公子打扮,謝蘭亭手裡還拿了把折扇,好不風流倜儻,顧雲起一身石青錦服,自然也是英俊非凡,隻可惜這位美男子哪怕麵上帶著笑,眼神細看卻是怎麼看怎麼冷。
不為彆的,隻是單純心情不好。
說來現實中雖然他們兩人曾從花樓借道悄悄去玄機閣,但那也是走的後門,而且基本是在非迎客時間,當夜幕降臨,花樓門前客來客往熱熱鬨鬨,而他們從大門直接進去,這還是頭一遭。
老鴇一看就是王爺熟人,見了謝蘭亭眼珠子都亮了,熱情地搖著帕子上來:“哎喲王爺!好久不曾賞光,樓裡大家都念著您呢!”
謝蘭亭:“還是那個房間,今日多叫幾個人過來伺候,讓柳哥兒和鶯鶯都過來彈曲兒。”
“遵命。”老鴇視線落在顧雲起身上,生麵孔,但既然來玩就有可能成為熟客,還是要關照的,“王爺帶來的朋友可都是一表人才,這位公子想必也是哪家勳貴?”
謝蘭亭笑出聲,拉過顧雲起的手:“北國殿下,我的王君,帶他來見識下南國的風月鄉,今晚你可得叫人都好好表現。”
“哎喲!”老鴇嗔笑一聲,尾音幾轉,“王爺您可真會玩。”
顧雲起自踏進此地開始就一言不發,他看謝蘭亭根本就不需要引路的,輕車熟路得很,到了房間,伺候的人很快湧入,王爺排場大,說是彈曲兒,可除了彈琴的外,還有琵琶、笛子等等,簡直要湊個樂坊出來,共來了十多個人,有男有女,熱鬨得很。
如果自己沒愛上他,那就隨他去,可自己動心了,那屬於自己的人就絕不允許他人染指,顧雲起看著麵前的熱鬨,眼神愈發深沉。
謝蘭亭……他在心裡把這個名字念了一遍,帶著咀嚼的滋味,他抓住的,怎麼可能再送出去?
謝蘭亭和顧雲起並桌而坐,立刻有人貼上來倒酒,當看到謝蘭亭似乎要抬手去攬住某個小倌時,顧雲起終於忍不住了,一把拽住了謝蘭亭的手。
謝蘭亭本來就沒想碰彆人,他就像看看顧雲起究竟要憋到什麼時候,所以完全不氣惱,而是一挑眉:“終於看不下去了?”
顧雲起:“王爺是何意?”
謝蘭亭將手指一根根嵌進顧雲起指縫裡,跟他十指相扣,臉也慢慢湊上去,輕聲道:“那王君這麼拽著我的手,又是何意呢?”
“我、”顧雲起頓了頓才道,“我隻是想勸王爺自重。”
謝蘭亭環視一圈:“來這裡談自重?”
其餘人也隨著他的聲音輕笑出聲,謝蘭亭道:“不過你可以用彆的話來勸我。”
顧雲起覺得必然不可能是什麼禮儀章典,果然,謝蘭亭鬆開他的手,揚聲道:“諸位來幫我評評理,自打成婚,我對我們家這位啊,傾慕之話說儘,拳拳之心可表,愛意言語都是發自肺腑,可他半句甜言也不給我,該是不該?”
眾人自然幫著他,鶯鶯燕燕歡笑:“自然不該!”
顧雲起頭回碰上這種場麵,在一片起哄聲中蜷了蜷手指,難得升起無措的感覺,腦子裡是想到什麼就扒來說什麼:“新婚當天我就說過,臣為王君,當與王爺舉案齊眉,相敬如賓,這難道不是?”
“既已接發為夫妻,相敬如賓是應當應分,我倆成婚前不相識,沒有交集沒有情感,可我見了你,一顆心都掛你身上了,你對我如果隻有‘敬’,隻念著和親的職責,那可不夠。”
謝蘭亭懶懶往旁邊歪了歪身子,托著下巴抬眼瞧他:“說點彆的,我想聽的。”
饒是顧雲起,也萬萬沒想到會是這個發展,他心跳如擂鼓,一時間腦海中閃過千頭萬緒,卻半個字也說不出口,思緒紛雜極了,最多的還是驚疑:
謝蘭亭什麼意思?他真的隻喜歡我一個?可人又在倚翠樓裡,他之後還要跟彆人卿卿我我怎麼辦?到底——
謝蘭亭見他久久不說話,彎彎嘴角:“你們教教他。”
彈琴的那人一笑,琴弦信手一撥,琴音流出,其餘人也跟著他奏樂,眾人隨著樂聲開口,唱起了《越人歌》。
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
……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悅君兮君不知。
錚錚樂鳴,嫋嫋歌聲,謝蘭亭在咫尺間動了動唇,以唇形無聲地問他:君-不-知?
金銀酒杯叮當墜地,綾羅錦衫掃麵而來,回過神時,顧雲起已經吻在了謝蘭亭的唇上,比樂聲比美酒都要醉人。
顧雲起情不自禁,謝蘭亭卻不肯輕易放過,他將頭朝後仰了仰,豎起一根指頭,抵在顧雲起唇上,攔在他們之間:“真心話呢?”
顧雲起輕吻過他的手,將他手指拿開,放在自己手心裡,終於能開口說話:“我心悅你。”
謝蘭亭笑了,他摟住顧雲起,在他耳邊道:“去屏風後。”
顧雲起直接將人打橫抱起來,繞到屏風後,卻發現屏風後竟然還有一扇門,此門打開,竟連著另一個房間。
外麵的樂聲沒有停,屋子裡的人對客官的離去絲毫不奇怪,也沒多的反應,關上門後,那樂聲便顯得很遠了,謝蘭亭窩在他懷裡,這才道:“我若不是個閒散隻愛玩的王爺,宮裡那位便會覺得自己位置坐得不安穩,總是要傳出點名聲,好讓他安心。”
顧雲起從驚訝到慢慢平靜,他抱著懷裡人:“所以說……你從前種種也都是裝樣子,並沒有日日花天酒地,溫柔鄉裡不可自拔?”
“我不是說了麼?”謝蘭亭笑著撫過他的發絲,“我就要你一個。”
輕羅軟帳一放,三千青絲鋪好夢,琵琶古琴合著紅木吱呀,醉人歌聲掩著婉轉吟哦,非是流水送落花,而是心悅君兮君亦知。
外人隻道王爺玩得愈發過分,都敢帶著正室去煙花之地一起找刺激,殊不知玩是玩了,刺激也有,但終究隻是兩個人的事,與旁人無關。
謝蘭亭趴在軟被裡,日上三竿,醒是醒了,但即便沒有圈著自己這個人,他也起不來,腰酸腿軟,完全不想動彈。
姓顧的醋壇子被他灌了滿壇陳醋,還沒徹底炸開,突然又被換成甘甜蜜釀,瞬間溺得人糖裡冒泡,如此撩撥法,換誰都得神誌不清,所以即便顧雲起卯足了勁停不下來,那也不能怪他。
誰點的火誰負責不是?
腰酸了腿疼了,謝蘭亭還笑得出來:看某人吃醋張皇,還真挺好玩的。
顧雲起把他往懷裡帶了帶,親他耳朵:“笑什麼?”
謝蘭亭答非所問:“你會唱越人歌嗎?”
顧雲起還沒回答,謝蘭亭突然變了話頭:“啊,時間到了?”
顧雲起愣了愣:“什麼時間?”
謝蘭亭莞爾:“回家的時間。”
他話音剛落,書中神識就被主人收了回去,一縷分神在外並不影響主體做其他事,但二人這玩法經曆著實容易讓人分心,因此他們隻在閒暇時才翻開此書,並且在此期間不做彆的,此刻收回神識,是有正事要去處理了。
神識回歸,謝蘭亭闔上書本:“下次繼續,把這個故事走完吧。”
顧雲起點點頭,將書收起來,他道:“報來的事處理之後,我唱歌給你聽。”
謝蘭亭轉過頭去:“嗯?”
顧雲起笑答:“越人歌。”
第101章 番外四
顧雲起是個毋庸置疑的天才, 不僅僅表現在修煉一道上,還體現在多方多麵,基本上很多東西一學就會, 文武雙全, 劍能定山河筆下可吟詩,就在所有人以為他會是個全能天才的時候, 顧雲起踏入了此前從未涉獵過的廚房。
小小廚房, 終結了顧家主不敗的傳說。
童兒看著麵前快堆滿一桌的失敗品, 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步驟都是按照我說的來,為什麼做出來的東西差這麼多?”
他好容易回來一次, 今兒時間基本都花在廚房裡,教顧雲起做飯了。
彆看童兒做藥容易產生稀奇古怪的產品,但他廚藝非常好,做菜一流, 味道是得到了謝蘭亭認可的。
童兒看了看桌上的不明物體, 老成歎氣:“雲起哥,我看還是算了,太難的不適合你, 你就煲個湯吧,把我說的東西準備好, 丟進鍋裡等著就行,即便煲不出特彆好喝的,做到能入口應該不難。”
時至今日, 顧雲起才知道自己原來在做飯上完全不行,他看了看手裡一杯黑漆漆的液體, 歎口氣:“奶茶是飲, 我也沒做好, 湯能行嗎?”
說到為什麼會有現代奶茶的配方,也得提起曉清風留下的書,他們某次去到了一個很有意思的世界,據謝蘭亭說跟他靈魂曾待的地方很像,那次雙方神識都沒有封閉記憶,謝蘭亭帶著顧雲起好好玩了一圈。
顧雲起也見識了不少有趣的東西,在吃食上,他發現謝蘭亭尤其偏愛叫奶茶的飲品,而且這算是統稱,其下種類繁多,顧雲起特地記了一些配方,帶了回來。
童兒也見過奶茶的配方,還做成功了,他道:“要想掌握好奶茶的味道很是講究,你也試過了,看著簡單,做著大有學問,融糖啊備料啊這些火候要一直在旁掌握著,但你煲個簡單的湯就不一樣了。”
“複雜的湯我覺得你今天起碼是學不會了,但是把簡單材料往水裡一丟的湯,我覺得你還是可以的。”
顧雲起點點頭:“那就試試。”
顧雲起把排骨洗淨切開,彆的不說,他刀工肯定是一等一的,切的大小正合適,焯水後和童兒點好的香料一起丟進鍋裡,就等煮熟完事兒。
不得不說,這可比之前那些菜的做法簡單多了。
“其餘的菜就交給我吧,湯好後,還能用湯打底,做碗長壽麵。”童兒伸伸懶腰,“大部分修真之人二十之後就不慶生辰了,我跟在仙君身邊多年,其實連他生辰是哪天都不知,雲起哥,怎麼突然想給仙君慶生呀?”
修仙之人壽數大多比常人長,境界越高越多,如他們這般化神境,隻要沒意外,餘生將會很長,所以大家基本在二十後就不會特意慶祝生辰,幾乎是約定俗成。
顧雲起將蓋子蓋上,把水蒸起的熱氣都攔在了鍋子裡:“我二十的時候,仙君將藏月送我,作為生辰禮物,我想,至少也該給他過一次,也沒什麼特殊理由,不過是——我想著他而已。”
把一個人放在心上,心心念念,無時無刻都想對他好,有什麼奇怪嗎?
童兒邊收拾桌子,邊嘿嘿笑道:“我雖然還沒心悅過誰,但是看著你倆,就覺得這必然是件幸福的事,真好,我以後也要找這麼個人,不求彆的,但求同心相守。”
童兒如今也長高了一截,謝童這個名字在外的名聲也漸漸傳開,孩子總是在眨眼間就會變成大人,成長為意想不到的模樣。
顧雲起也在一起收拾,畢竟沒法吃的東西都出自他的手,他點頭:“會遇上的。”
兩人收拾完,等著湯燉好,謝蘭亭今日被支開了,雖然他可能猜到什麼,但很識趣的假裝什麼也不知道,並且非常配合地出了門,這會兒不在家。
離湯好還有段時間,閒著也是閒著,不如聊聊天,聊著聊著,話題就拐到了大家年少的時光上。
童兒現在從孩子成了半大少年,童年好像也沒幾件趣事,而顧雲起的童年割裂性太強,少年時忍辱負重,談起來話題容易帶向沉重方向,童兒腦筋一轉彎:“哎,雲起哥知道仙君少年時的事嗎?”
顧雲起:“聽他提過幾件,不算多。”
也都是平日裡順其自然聊到時就說一說,那些時光對謝蘭亭來說已經很遠了,許多事情模糊在了歲月裡,隻留下一些濃墨重彩的痕跡,偶爾還能被提及。
童兒搖頭晃腦:“我聽宗主提過,他說過不少呢!”
顧雲起聞言:“哦?那你說說?”
掌門說的是禦劍宗掌門木慈,當年師父把在繈褓中的謝蘭亭帶回來,木慈也是親手照顧過他的,可以說親眼看著謝蘭亭長大,對他來說如兄,對他那點事兒自然也清楚得很。
“外麵不是傳仙君性子冷清嗎,據掌門說啊,仙君從前是有那麼一段時間,不愛說話性格內斂,外麵找他的,基本是比武,輸給仙君後又沒什麼交談,在外人看來可不是清冷高傲嘛!”
外人看來是這樣,但是在師父和大師兄眼裡,他們隻覺得謝蘭亭是不善於表達,絕不是什麼高高在上看不起人。
謝蘭亭十歲時在同輩中的名聲就已經很響亮了,不為彆的,就是太強,某天又有誰家來拜訪禦劍宗,帶了小孩兒,小孩兒指名道姓要跟謝蘭亭比一場。
比了,輸了,哭了,謝蘭亭又贏了。
要往後推個幾年,也不用太遠,就說十六七歲的謝蘭亭,都能知道該怎麼哄人,或者說些適合的場麵話,但十歲的他沒那世俗想法,那小孩兒把劍一扔,在校場上撒潑打滾地哭,謝蘭亭就站在旁邊冷靜看著,直到這哭聲把所有人都引來。
“哎呀,這是怎麼了?”
小孩兒見家裡長輩來了,撲進家人懷裡繼續嗷嗷大哭:“他欺負我嗚嗚嗚!”
登時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謝蘭亭,小謝蘭亭隻淡淡道:“比武輸了也算欺負?”
本來準備興師問罪的人噎住,他們忙檢查一下,發現自家小孩兒是沒受傷,衣服上沾的灰沒準還是自己在地上打滾弄的,賴不到謝蘭亭頭上。
不管關起門來是不是要數落小孩兒,但比武輸了還哭得這麼丟人,他們家大人覺得失了臉麵,總想找回一點場子,想來想去,搬出個通用借口:“我兒年幼,你怎麼好以大欺小?”
小謝蘭亭麵上沒笑,冰雪漂亮一個人,說話語氣也沒帶任何嘲諷,就古井無波實話實說:“今天是我十歲生辰,他貴庚?”
可見雖然謝蘭亭這個時候麵上情緒比較內斂,但說話噎死人不償命的功力自小就有,區彆大概在於,小時候他說得麵無表情,長大後他笑著損人。
但正因為小謝蘭亭看著冷冷清清,這話殺傷力才更大。
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那小孩兒十二了,比謝蘭亭大。
木慈忙帶著和藹的笑來打圓場:“小孩子比試,隻要沒受傷,比完就過,孩子間的事嘛,鬨一鬨,或許還會多個玩伴呢,你們看是嗎?”
木慈都這麼說了,他們也隻好順著台階下,心裡怎麼想的不知道,但麵上起碼和和氣氣,拎著小孩兒走了。
木慈無奈搖搖頭,發現自己袖口被人捏住了,他低頭,就是謝蘭亭正捏著他袖子。
“蘭亭啊,怎麼了?”
小孩兒生的玉雪漂亮,又是這麼個性子,真像雪做的一般,他抿了抿唇,看著不遠處結伴走過的弟子二三,就這麼拉著木慈的袖子,一言不發。
木慈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看到那些打鬨玩笑的小弟子,心領神會,對謝蘭亭道:“想跟他們一起玩嗎?”
謝蘭亭聞言收緊了手上力道,將木慈袖子都拽住了褶皺,最後卻還是搖搖頭。
木慈耐心問:“怎麼?”
“我非傲慢,”謝蘭亭終於開了口,稚氣未脫,說出的話卻已入世,“可他們總仰我敬我,又擅自懼我恨我,我……”
謝蘭亭聽下話頭,用一雙眼睛看著木慈,木慈歎口氣,摸摸他的頭:“非你之過,是他們非你同行人。”
小謝蘭亭問道:“同行人在何處?”
“師父師兄可與你同行,日後你也會遇上真正能結交的好友,還有……”還有心上人。
木慈笑了笑,“你年紀小,剩下這位,等你長大便知,那是可以陪你同行此生的人,你們會相知相守,與旁人都不同,獨一無二,不離不棄。”
謝蘭亭心頭一動:“與旁人都不同,與師父師兄也不同?”
木慈:“對,不同。”
謝蘭亭默默記下。
“走,師兄陪你慶生辰。”
“好。”
顧雲起聽了陣謝蘭亭小時候的事,鍋子裡的湯好了,這回總算沒焦沒糊沒成一鍋不明物,他嘗了一口,是可以喝的。
湯做好,顧雲起揉麵,切出一根長壽麵條,童兒用湯打底,煮了一碗長壽麵,又備了幾個小菜,拿出雪梅酒。
準備齊全,顧雲起給謝蘭亭傳訊,謝蘭亭直接裂空回來,一出來就聞到香味兒:“喲,一桌大餐啊!”
童兒笑嘻嘻道了句生辰快樂,然後拎著多餘的奶茶一溜煙走了,美其名曰不打擾二人世界。
顧雲起將長壽麵端到謝蘭亭麵前,謝蘭亭拿起筷子:“你做的?”
“我隻做了湯,揉了麵,長壽麵是童兒煮的,我廚藝不行。”
謝蘭亭放下筷子轉而拿起湯匙:“那我可得先嘗一口湯。”
謝蘭亭喝了湯,眉眼彎彎:“不錯。”
顧雲起自己嘗過,知道湯不過如此,謝蘭亭誇的是他不是湯。
“我很久沒過生辰了,隻是你今天支我出去的意圖太明顯。”謝蘭亭道,“我思來想去,最後才發現,大約是你想給我過生辰。”
顧雲起從芥子中摸出一根簪子,走到謝蘭亭身後,輕輕將他頭上發簪取下,而後將自己手上的簪子推入發髻中。
當初那根由顧母留下的流雲簪算得上他倆定情信物,顧雲起手上這根簪子末尾也有流雲,不同的是流雲間還有圓月。
“是我自己雕的。”顧雲起給他束好發,回到座位,給兩人都倒上酒,舉杯邀飲,“生辰快樂。”
謝蘭亭與他碰杯,將杯中酒水一飲而儘。
長壽麵下肚,謝蘭亭又來了碗湯,顧雲起道:“我以後再練練。”
謝蘭亭給他充分的自信心:“那我可等著你成廚神了。”
味不僅在舌尖,更在心裡,心意的醇香自然也是能品的,端看兩人之間是否相通,謝蘭亭將湯水熨帖的溫度裡難得回憶起從前:“我想起我十歲生辰時,許過一個願望。”
小謝蘭亭滿含期待:願那最特彆的同行者可早日出現,與自己相知相伴,不離不棄。
等他再大點,才明白木慈當年說的那最後一類正是心上人。
亭中二人,清風徐來,天地自有美景,眼中隻有眼前人,顧雲起眸子中都是謝蘭亭的笑,他問:“今日生辰,仙君再許個願吧。”
謝蘭亭把顧雲起裝在眼裡放在心上,眉目舒展:“好——”
便許往後餘年,你我相伴,年年歲歲,執子之手,相守永相隨。
作者有話要說:
全文完結啦,感謝各位的支持,我們下本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