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西沉,月亮東升。
正在同家人用晚膳的尚書左仆射盧元正接到宮裡急召,仆從低聲道:“小的見內侍往入苑坊去了。”
入苑坊乃王室居住的地方,盧元正且驚且疑,到底出了什麼事要出動宗親,安撫家裡幾句,盧元正換上朝服乘轎輦入宮。
一進禦書房,見長公主、越王、吳王都在,天子神情肅然,盧元正疑惑更甚,齊帝也沒有賣關子,盧元正聽完滿麵駭然,混淆皇室血脈可是要誅九族的!
齊帝更是雷霆手段。
盧元正作為百官之首,攜天子內衛,宗正吳王一起徹查這場真假世子案。
燕琳琅見越王神情惶然無措,歎息一聲,不管此案如何,越王一脈承嗣之路便斷了,皇家可不會選擇血脈存疑的宗親繼承大統。
夜色漸濃,長安城內勳貴家燈火通明。
歸家的公子姑娘帶來如此爆炸性的皇家八卦,如何睡得著。
崔家,崔言聽到崔意的講述,歎息一聲,這長安城怕是又得經曆一番血流成河,遂安排:“在案子查清之前,儘量彆出門。”
杜氏自是應聲,崔意對劇情一向是能避就避。
好好的一場宴會,鬨出驚天大案,裴明姣隻覺晦氣,想到越世子,又憂心不已,混淆皇室血脈自古都是死罪,若是假的還好,若是真的……
但這種事也不是她能參與進去的。
裴恒想著進宮的燕琳琅,心下起疑,這事怎麼會這麼巧就讓他姑娘碰上了,隻是他是個沒什麼建樹的紈絝,祖父已致仕,他爹雖是丞相之一,但為人古板剛正,他奢靡成風,哪次回家不是被訓,裴恒心裡門清,他家隻要不謀反,能榮華富貴一輩子,索性就不在想這件事,這段時間他得低調一陣了。
顧家。
顧寧窩在小院隻等最後真假世子歸位。
顧月那邊還在和她娘慶幸,她對越世子沒有太上趕著,李氏也跟著後怕,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越世子是最能承嗣的宗親,加上世子妃定了個小官之女,李氏如何不心動,她家月娘哪怕做個側妃也好,隻是她不敢做得太多,勳貴們都看著呢,也還好她沒做什麼,提點道:“你就好好跟著郡主。”
“阿娘你就放心吧。”
說到這裡她往顧寧的小院指了指,一臉幸災樂禍,李氏沒忍住拍了拍她的頭。
……
天剛蒙亮,長安城該知道的人家都知道了,上朝的官員彼此心照不宣,也沒趕著觸黴頭,秋闈在即,官員多多少少都有子侄科考,那才是他們該關注的。
今年,崔氏子弟及妻族那邊都沒有科考的,崔言倒是落得清閒。
崔言那邊沒受什麼影響,崔意這個閒人更是了,起床就在院裡走了半個時辰鍛煉身體,她這身體雖大好,但也受不了刺激,情緒過大,容易傷神。
這樣已經很好了,崔意要求也不多。
運動完,崔意換了身衣服,吃了早食,就由著繡娘給她量身,天氣漸涼,秋衣該準備了。
東芝一臉高興:“真好,姑娘豐腴了些。”
崔意確實比剛來的時候胖了幾斤,臉頰也多了肉,以往孱弱的眉眼有了精氣。
等繡娘離開後,崔意便開始練字,她沒練過毛筆字,即使有原主的記憶,寫出的字隻得形,每日都是臨摹一番,原主的字體秀麗婉約又不失風骨,崔意能描摹字體,風骨卻仿不出來,隻是這段時間,崔意也有了自己的特色。
穀菁識字,她站在一旁隻覺得大娘子毛筆字筆鋒淩厲了些,倒也沒多想。
東芝心裡憋不住事,期期艾艾問:“娘子你說這越世子是真是假?”
不等崔意開口,穀菁斥道:“還不住口,天家事豈能妄言。”
東芝被罵得頭也不敢抬,崔意也沒說話,專心的練字。
真假世子在長安城知情的人家隻敢在私底下說,皇家醜聞可不是那麼好八卦的,查案的事都是封鎖的,但動靜那麼大,有消息的人也知道內衛拿了哪些人下大獄。
李青林一家昨晚就被提溜進了大牢,作為當家的李大牛是個在普通不過的農夫,娶妻柳氏,育有三兒兩女,除了小兒子李青林未娶妻,其他孩子都各自婚嫁,他這個年紀,孫子都有了,這會聽著不到半歲的孫女啼哭,李大牛這個爺爺如何不心疼,兩個兒媳都在抹淚,老妻柳氏抱著孫女輕哄,等孫女安靜下來後,柳氏啞聲:“也不知老三如何了?”
牢裡除了出嫁女,李家一家都在這,唯獨不見李青林,一開始柳氏還以為是老三犯事連累家裡,在牢裡她不知罵了多久,這會還沒有老三的消息,柳氏這個當娘的如何不喜歡李青林,也免不了擔心。
李大牛看了看神色惶惶的孩子們,心裡隻盼李青林不要犯重罪。
與在此時,監獄終於來人了。
李大牛夫妻被提了出去。
夫妻倆被壓跪在磚石上,還未反應過來,就被問及十八年前柳氏在靜慈廟產子一事。
這事一直到了現在柳氏都記得很清楚,當年她早產,沒想到遇到同樣早產的貴人,還得貴人憐惜,她才能一同在當時還是個破廟的靜慈廟生產,事後貴人覺得有緣,還賞了她百兩銀子,現在的靜慈廟被貴人修繕好了,柳氏有時還會去廟裡燒燒香,保佑貴人長命百歲,也由此柳氏對三子多有偏愛,覺得他是有福的,隻是隨著孩子越長越大,柳氏卻越親近不起來。
這些和調查出來一樣,未避免遺漏,內衛把夫妻倆提到刑房,再審,淒慘的叫聲很快響起。
盧元正正在審當年負責接生的產婆,那產婆一見被抓,老老實實的招了。
盧元正聽聞隻覺荒唐無比,原以為是個驚天大案,沒成想隻是個老婆子的一念之差。
隻是這其中攀扯到了武昌侯。
如此此案不到一天就被告破。
盧元正把案件脈絡書寫出來,呈給齊帝,齊帝看完後召了有關人員。
等人到齊,頭一個遞給越王,越王一字不落,越看越荒唐,事件起因竟是接生婆張氏因女兒被武昌侯次子錢盛強占輕生而亡,張婆子就這麼一個獨女,拚了命也要報仇,隻是告官不成反被打了一頓,要不是身體硬朗,怕是要被活活打死,因而覺得當官的沒一個好東西,仇恨的種子埋下,也是巧了,越王妃當時去護國寺上香,以防萬一就帶了一個接生產婆,便是張婆子。
隻是天有意外,回城時天降暴雨,越王妃被驚雷嚇得早產,附近隻有一個破廟,也許是上天安排,裡頭也有個產婦,見這麼大陣仗,同樣被嚇得早產,張婆子一下子接生兩個產婦。
兩人幾乎是一前一後生下孩子,在轟雷聲中,張婆子鬼使神差的換了孩子,她要讓這些自命不凡的權貴嘗嘗平民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