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漿皮兒(1 / 2)

秦知允笑得淺而溫柔,握著自己寬大柔軟的竹青色衣袖為少女擦去唇畔留下的豆漿皮兒:“你吃過東西必是要擦嘴的,怕是方才聽到外頭動靜著急跑出來的罷?”

雲柳也不動,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少年離自己不過二三十厘米距離的臉,紅潤的唇兒微微向上翹著,心情說不出的好,等到他為她擦乾淨臉,兩人才又坐回到餐桌前繼續沒用完的早飯。

“這醬瓜是管事家媳婦兒做的,爽脆得很,你也嘗嘗。”先是給秦知允張羅來碗筷,盛好粥後又給他夾了塊醬瓜,雲柳見他不動筷才後知後覺道:“我忘了你如今吃不慣粗糧粥,沒事兒,你都不吃放著就成。”

畢竟秦知允也回家近一年,吃慣山珍海味的人一下子叫人家吃粗糧也著實有些不好,雲柳這般想著,原先自己可喜歡的這熬得噴香軟爛的雜糧粥也莫名有些難以下咽了。

“你啊!”不知何時已端起碗的秦知允見雲柳都快將頭埋進碗裡,不由得淺歎一聲,夾了兩塊醬瓜到少女碗裡:“光喝粥不吃菜了?不是說醬瓜好吃得很?”

抬頭瞥了眼一臉無奈看著自己的秦知允,原還有些莫名氣悶的雲柳不由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短暫的分離並沒有消磨掉數年青梅竹馬時光,反倒叫兩人比從前更多了幾分親近。

等兩人用完早飯再往大棚去時,李管事已帶著那幾個負責打理草莓大棚的工人與魏川帶來的工人收完一個大棚裡的草莓。

滿滿當當摞得一人高的竹籃擺了一地,至於那些破了皮兒及賣相不好的也全都剪進了一個裝著清水的大木盆裡等待清洗後另做他用。大棚裡如今有十來人,卻也不見雜亂,其中□□人每人一壟地分列開來,剪草莓也隻挑成熟賣相好的剪下來裝籃;另有三四人負責將空籃子與裝好草莓的籃子來回搬運,忙得井井有條,效率極高。

“這都是你張羅起來的?”秦知允看著與外頭冰天雪地全然不同的草莓大棚裡邊兒的綠葉兒紅果兒,一是覺著不可思議,再便是莫名燃起的溢滿胸腔的驕傲,他的柳兒如今竟這般厲害,他真真兒是與有榮焉!

雲柳隨手摘了幾顆草莓放到清水裡洗洗,而後雙手捧著遞到秦知允麵前:“我隻是出了個主意,都是家裡人幫著張羅出來的,你嘗嘗這個,可好吃了!”

“很甜。”秦知允兩眼含笑地看著少女滿是期待的目光,拿起一顆草莓咬了一口,然後又取了一顆遞到少女麵前:“你也吃。”

手裡還捧著草莓的雲柳笑著微聳聳肩,就著秦知允的手一口將那顆草莓全部咬光。少年笑得淺,少女笑得明亮,全然沒發現一旁看向兩人的那兩道目光,一個幽怨,一個凝重。

“柳兒!你過來一下!”還是年輕些的雲竹最先沉不住氣,把自己妹妹給叫了過來:“你這是作甚?你忘了娘親說的話?”

因著魏川還在一旁,雲竹也不好把話說得太難聽,隻拽著妹妹因方才洗草莓而有些冰涼的手捏了一下,低聲威嚇自家沒點子自覺與分寸的妹妹:“你若再這般我回去可是要告狀的啊!”

“成,我曉得了。”一想起上回她將秦知允高中秀才的喜事兒告訴娘親後被娘親語重心長的那頓教育,雲柳原因與秦知允重逢而滋生的歡喜立時淡了幾分,她覺著秦知允不是那樣兒的人,可娘親上回話都說到那份上了,若姐姐真回去告狀,自己怕是又逃不過一頓收拾。

想到這裡,能伸能屈的雲柳隻得在殘酷的現實麵前低頭,訥訥應下姐姐的話,半低下的頭悄悄轉向一直看著自己的秦知允那邊兒去,朝他擠眉弄眼地一頓打暗號。

瞧她這樣兒便知是墨雲竹為著方才自己過於孟浪的行徑訓了她,想到方才自己的行徑,一時沒忍住也臉紅的秦知允忍不住喉頭的癢,淺淺咳了兩聲。

至於全然置身事外的魏川瞧著自家學生尷尬的處境,心情極好地端起矮桌上的茶杯將裡頭的茶水一飲而儘,然後笑眯了眼開始搖起折扇,哎呀呀,心情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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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兩家工人將已成熟的草莓全都剪下來裝籃完畢後,已到午時。雲柳早早就交代李管事家媳婦備好午飯,等大棚那邊兒收工,又吃過午飯後,才張羅著將草莓裝車。

為著給馬車內部保持溫度不叫低溫凍壞凍硬了草莓,魏家的馬車裡全都安裝了固定的火盆,如今燒得正旺,足以支撐他們回到長安。

“莊子上也沒啥好的,你往年冬日裡胃口都不大好,這醬瓜開胃,你若是吃不下飯,吃些這個倒好下飯。”雲柳將手裡提著的小瓦罐遞給站在自己對麵的秦知允:“雖說讀書重要,你也要照顧好自己,我瞧著你倒比去歲瘦了不少,若是得空記得回來找我玩呀!”

“好,你等我。”秦知允垂眸看著有些肉乎乎的鼻頭都被凍紅的少女,聲音有些喑啞。你等我回來,等我,等我。

馬兒拉著馬車慢悠悠地上了官道後,便撒開蹄子跑起來,不過半刻鐘,馬車車隊的身影便消失在道路儘頭,隻留下深而寬的馬車車輪印子在原地靜靜等待積雪來將它掩埋。

雙手虛捂在臉上重重地哈了口熱氣暖手後,雲柳才跟在姐姐後邊兒返身回去,她們一會兒還要將那些淘汰下來的草莓做成草莓醬。

“柳兒,我也曉得你與秦知允打小就要好,可人家如今貴為官家少爺,咱們再與人家這般親近往來,是不是不大好?”雲竹撈起一把洗乾淨的草莓,側著臉看向妹妹,說得極為委婉。

雲柳切草莓的動作停了下,歪著頭有些疑惑地看向雲竹:“為啥不能往來?嫁人才說要門當戶對,我又不是嫁給他,我們是打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人家都還沒嫌棄我窮,反而咱們嫌棄人家是官家少爺?”

“你這人咋一點兒都不知道害臊!姑娘家家自己就說什麼嫁人成親的話,像什麼樣兒?”麵對妹妹這般乾淨純粹又疑惑的目光,自覺有些想太多的雲竹自己就不好意思地臊紅了臉,嗔怪著瞪了眼雲柳:“你如今都十三了,講話還是要注意這些,咱們自己家裡人說甚都不怕,萬一叫外頭人聽去了,像什麼樣子?”

雲柳回過頭去邊搖頭邊長長歎了口氣:“姐姐你如今越發像娘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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