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過去,上一世餘白薇邀他去白山寺祈福的事,也沒發生,一切都隨著他的複生而改變。
這一變化,對餘星而言有利有弊,好的是他暫時相對安全,壞的是未來不知會如何更改,他須得步步為營,才能活過這個秋季。
半月下來他氣色好轉,皮膚變得細膩柔滑,這幾日出門引來的視線比從前更盛。
五月底,一切照舊,餘星鬆了口氣,尋思著在京城找份活計。今日他甩開阿非偷溜出府。
餘星沒去西集市,繞了圈改道去了東集市,這邊的鋪子更多,餘星一圈問下來,都隻要熟手,像他這種什麼都不會的,隻能去西集市找個工錢不高的鋪子做學徒。
餘星路徑一茶肆進去要了碗粗茶,便聽樓裡人說:“我聽說有大批流民往京城湧來。”
“陳國百姓安居樂業,怎麼可能有流民?你莫不是在危言聳聽?”
“這位兄台,你不知其中隱情,可不要胡亂冤枉好人,那流民據說是從安陽縣過來的。”
年輕書生話音剛落,便有一人附和,看模樣也是個讀書人,二人皆穿綌布(粗葛布)長衫,“在下讚同這位公子所言,某聽說安陽縣、丹縣一帶土瘠民貧,一年隻能產千石糧食,栗米和稻米每年隻產一季,不少百姓食不果腹,他們在本地待不下去了,隻能長途跋涉來京城,就是不知他們怎麼過來的?”
“多半是一路翻山越嶺偷渡過來的,不然他們連涼州都過不了。”
餘星第一次聽到這些地方,忍不住豎起耳朵聽。
數人各抒己見,顯然不相信那名書生說的話,餘星聽了會兒默默起身出茶肆,在東集轉了兩圈才回去。
兩日後,餘星正想出門,院牆外突然傳來說話聲。這個聲音——餘星瞬間呆乜,那人的聲音亦早就印刻在骨子裡!
餘星心口撲撲跳,他猛地轉身回房,並交代阿非,自己身子不適不見客。他三兩下脫了外衫躺上床,又一陣猛搓兩頰,直到臉上發燙才停手。
此時外麵響起阿非的聲音,“瑞王,我家少爺身子不適,恐衝撞了您,少爺說等改日身子好了,再向您賠罪。”
房門緊閉,門外又有阿非攔著,陳軒瑞不好直接進去,隻能在外麵喊道:“星弟,本王來看你了,可找大夫看過?”
餘星假裝咳嗽,朝外麵道:“已經請大夫看過了,多謝瑞王關心,隻是我感了風寒,不能出來見瑞王。”
說完又是一陣撕心裂肺咳嗽。
陳軒瑞一聽餘星病了,怕自己染上病氣,也歇了進屋的心思,朝裡道:“星弟你好好修養,哥哥先回了,改日再來找你。”
餘星應了聲,隨即劇烈咳嗽,陳軒瑞忙帶著護衛離去。
接下來幾天,陳軒瑞沒派人來,餘星也樂得輕鬆。
阿非從院門進來,一臉困惑憂慮開口,“少爺,小子剛聽外頭人說城門關了,不讓進不讓出,也不知發生了什麼?”
餘星赫然想起茶肆那日聽到的話——流民真來了?
上一世可沒有流民,上一世五月底他正因陳軒瑞欺騙而傷心難過。
又是一個變數,餘星覺得活下去的希望變大了。
當晚,兩萬流民聚集城外,皇室和大臣提前收到消息,陳文帝命守城士兵嚴守城門,決不能放流民入城,同時召集四品以上大臣,和兩名王爺深夜入宮商討此事,餘毅中就在其中。
大殿上,陳軒瑞為了在老皇帝麵前表現,獨攬此事,老皇帝醉心煉丹成仙哪會管黎民百姓死活,直接甩給瑞王,交由他全權負責。
餘星得知此事,頓覺自己能活下去,每日吃吃喝喝又漲了圈肉。
他覃思還得找份活計,一番打聽,活計沒找到,每日倒是聽了不少兩萬流民的事。
城門嚴閉,高三丈的城牆,將兩萬流民死死擋在城外,無人能溜進城。
陳軒瑞當眾誇下海口,可時至今日也隻任由兩萬流民自身自滅,一牆之隔下哀嚎遍野,身著襤褸的流民們,互相爭搶食物和水,兩日下來死傷無數,等到第五日已餓莩大半。
餘星每日聽著大片流民倒地不起,活活餓死,心生觸動隻覺人如螻蟻命如草芥,不由聯想到曾經。
上一世,不,或許他在陳軒瑞眼中就是個身微命/賤、不值一提的玩物。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視人命為草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