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離去後,藏在房梁上的沈淵,垂眸陷入了沉思。
建安79年,平城遇災,建帝撥60萬兩白銀賑災,戶部向二皇子一黨獻銀投誠,謝承澤親自前往涿鹿縣清點銀兩,不料被縣令之子朱小彪當街調戲。
謝承澤一怒之下,下令讓人將朱小彪當街活活打死。
這本是一件極為微不足道的小事,甚至就連沈淵自己,在聽說朱小彪強搶民女時,都認為對方罪有應得,惡人自有惡人收。
但,建安85年,也是那件事發生的六年後,瓊林宴上的狀元郎與幾個舞女合謀刺殺謝承澤,一番審問下來才得知,新科狀元郎和這些舞女,曾經都是朱小彪的美妾。
他們大多家境貧寒,又不被父母重視,甚至因為長相過於貌美,被真正的惡霸逼門而入,幾兩銀子便賣了出去。
是朱小彪聞聲及時趕到,一腳踹開惡霸,將人搶回家中。
那貌美的狀元郎,曾是家中最小的兒子,隻因父親偏心,為了讓成為秀才的大哥以後官途順暢,竟是將他送進了一位官員家中。那官員癖好特殊,對他動輒打罵虐待,他好不容易逃出來,逃進了涿鹿縣,卻是被對方的人馬追上。
眼看著要被打死,朱小彪恰巧路過,救下了他。
朱小彪將他養在了院外,每月接濟他,甚至給他偷偷請了教書先生,世人都道是縣令的兒子男女葷腥不忌,但他知曉,朱大人是頂好的人。
他隻是,有苦衷。
而這樣好的大人,被二皇子當街活活打死。
他們隻是平民,沒有任何的依靠,隻能忍辱負重六年,一朝成為新科狀元郎,當堂刺殺二皇子為朱大人複仇。
他們失敗了,但也成功了。
新科狀元郎情深義重卻血灑瓊林宴,九年前的探花郎僅是作詩稱讚便血濺刑場,徹底惹怒了天下學子,他們為其哀鳴,為其憤怒,作遍譴詞討伐謝承澤,希望聖上為死去的兩位學子討回公道。
彼時建帝已病重,此事最終不了了之,但謝承澤已與天下離心,失民心者,便注定了結局慘敗。
而現在,本該殺死朱小彪的謝承澤卻放過了朱小彪。
他在盤算什麼?他帶走朱小彪,是想要為己所用,還是打算永絕後患?
那些所謂的“美妾”,會不會在他們走後,便死於非命?
自己該怎麼護住這些人的性命?
心中很快有了定數,沈淵跳下房梁打算先離開此處,然而推了一下門,卻發現門沒推動。
沈淵?
……
離開縣衙後,沈淵返回了進城的車隊。
“沈大人!我皇兄呢?”謝子渺風風火火地跑過來,急切地問道。
“二皇子殿下在縣衙眷屬房內歇候著了。”對於謝子渺,沈淵還是蠻客氣的,畢竟這孩子心性單純,有種未經世俗汙染的愚笨,反倒讓人省心。
子渺本想立馬去找謝承澤,但還是按捺不住好奇,回頭朝一直背著手麵向他的沈淵問道,“沈大人,你手裡藏的什麼啊?”
沈淵……
“沒什麼。”不過是被鎖銀局後,氣急敗壞之下,摔臟了的某人外袍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