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綰漓做了一個夢,夢裡還是在這個村莊,不過相比她們見到的青山綠水,卻是全然不同的景象。
夢裡的有一個女孩子穿著杏色長裙,半蹲在一片枯黃的草地上。周圍遍橫惡靈的屍體,她滿身狼狽,用手撐著地,衣服上是斑駁血跡。
然後又有一個人從遠處走來,半明半昧的落日餘暉,讓人看不清他的臉。
那人走近女孩,抬手抹了一下女孩鼻尖沾上的血,然後在女孩抬頭的刹那,遞過來一串吊著長長九瓣花流蘇的鈴鐺。
……
隨即,夢中場景轉到了一座山中,高大的鬆樹落下一片陰涼,四個小孩子坐在樹下玩兒著過家家,她們將樹枝交疊,假裝做成一個小家,又找來一些花編成花環戴在頭上。
......
接著,夢中的地點又發生了改變,這次是在河邊,天上著傾盆大雨,河中洪水翻湧,衝倒了一座石橋,河岸遠處的山坡上站著一群老人,戴著蓑笠,手裡拿著鋤頭背簍。
......
最後一個夢,是這個村子豐收的季節,金黃色的稻穗背農人一簇簇收割,小孩子在田埂上相互嬉戲打鬨。
......
這其實也不算是夢,而是從前山裡人的記憶。時光流轉,昔人已逝,也許最後沒有人能再知道他們,但他們走過的每一處,生活的每一個地方,都永遠永遠,留著他們存在過的痕跡。
修靈師入山,這些痕跡便會漸漸顯露,因為那些逝去的人裡有許多,不願他們美好的回憶被歲月淹沒,他們希望有人知道,有人記得,就用這樣的方法,把難以忘卻的過去裝在夢裡。
......
再醒來時,張綰漓是在木屋的內屋裡。光線從窗外照進來,耳邊是屋簷雨水落到水窪裡的滴答聲。看來,到天亮的時間了。
她翻身下床,被撞擊的疼痛感已經消失了,手腕上的抓傷也被處理過。
“綰漓姐,你醒了!”林溪小跑過來,跟昨晚被嚇後截然不同,看樣子是沒事了。
“嗯”,張綰漓看了看空蕩蕩的屋子,“其他人呢?”
“老人家要去田裡種菜,其他遊客去了山下,想要出去,小師兄和一些修靈師去勸人了。”
封山之後,任何人都是出不去的,對於普通人來說,隨便行動是會有風險的。還好沈齡跟著去了。
“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
張綰漓很想知道昨天在屋外的是誰,在鬼靈亂行的夜晚能獨自行動,想必是能力格外出眾的修靈師。
小姑娘一臉不好意思:“我也是天亮才醒的。”
張綰漓看了看屋裡的時鐘,此時時針和分針變了位置,指在十一點,但還是一動不動。不過這麼算的話,現在正處在陽中之陽的時刻,一般鬼靈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出來。
”你在屋裡待著,我出去看看。“
此時屋外下著毛毛細雨,張綰漓不像尋常女生一樣講究,冒著雨出了門。
這個村子山清水秀,沒有城市的喧囂與繁華,如同世外桃源。多一場煙雨,就頗有些江南的意味。長長的山路迂回蜿蜒,梨樹沿著大道一直長到了高山之上,新葉色如翡翠,連成一片碧綠。要是到了梨花開的季節,或許會很好看。
走到一處轉角,她餘光裡出現一個黑色人影、張綰漓轉頭,便見一人一身黑色風衣,發如墨,眸似夜,身後是雲霧籠罩的青山。他撐著傘,自水墨畫一樣的山水間走來,走到她麵前,為她遮住了雨。
”沒帶傘,就一起走吧。“
那人看起來很好心的樣子,但說起話來卻冷冷的。張綰漓下意識要走開,但是她抬頭看見那人在日光下的側臉,突然想到了昨天的那個男人,看起來有幾分相似。
她雖然很想知道昨天的人是誰,但是像”是不是你昨天救了我“這種話,她是萬萬說不出口的。
”謝謝。“她禮貌地回了一句,”怎麼稱呼?“
那人愣了一下,說:”司予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