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偶天成[娛樂圈]》全本免費閱讀
五月下旬,熱鬨了大半個月的國際電影節逐漸接近尾聲,奪目的紅毯過去後戛納的熱度好像也隨之流逝。但此時此刻,作為重頭戲的電影評審環節才正式開始。
要說本次主競賽單元評選名單裡國內業界最為看好的,就是由顧晏津執導的懸疑片《海潮》。
在國內導演青黃不接、更新斷代的困境下,顧晏津絕對是這片浩瀚星空下顆讓人難以忽視的金星。
七年前,一部小成本電影《冬旅》因為宣發緊缺不被看好,被放在冷門時間段定檔上映,然而誰都沒想到上映即爆紅,以25億的高票房吸乾大盤,創下了至今為止的國產文藝片的最高記錄,穩坐年亞,記錄至今未能打破。
那一年,顧晏津和他的創作團隊橫掃整個歐亞市場,《冬旅》獲獎無數,他也因此斬獲了柏林銀熊獎的最佳導演,成功讓所有人都記住了這個名字。
在此之前,顧晏津還是眾多新生代導演中的縮影,雖然手握幾部口碑佳作,但也要為投資拉商奔走,等待資本選用。但他是幸運的,時間沒能掩去他的才華,《冬旅》之後顧晏津這三個字再無異議,儼然成為了接棒五六代導演裡的中流砥柱。
今年他才三十二歲,前途明亮無限。
主競賽單元的頒獎典禮定在最後一天,但顧晏津已經提前收到了內部評選的結果,便不再逗留,留下助理和他的團隊處理剩下的事務,自己買了最早一班的飛機飛回國內。
落地時已經是下午四點。
室內外溫差大,幾乎一下飛機就感受到了烘熱的氛圍。太陽還沒完全落下去,但也不見多少日光,遠處的天際線壓著一片濃重的積雨雲。初夏未至,A市悶熱了許久,好像隻等這一場涼雨冷風的降臨。
顧晏津從廊橋出來,頭頂戴著一頂鴨舌帽,短袖外麵套著一件款式簡單的衝鋒衣,雖然不夠時尚美觀,但已經足以應對飛機上的冷氣和地表突降的溫度。
他樣貌並不差,甚至可以說精致得不像是導演,放在普通人裡也是鶴立雞群的程度。但A市是國內首屈一指的繁華都市,大街上閉著眼隨手抓一把都能抓到一堆模特和博主,更不要說機場這種地方時常有明星出沒,大家都已經見怪不怪,路過的旅客掃一眼,也就收回了目光。
鈴聲響起時,顧晏津正在取行李。
“剛落地?”電話那頭傳來唐遙溫和的聲音,“一起吃頓飯嗎?梁映訂了望山樓說要給你接風洗塵,世傑他們也在,來的話我去接你。”
“彆了,太麻煩。”顧晏津一聽就拒絕了,“你們好好玩,我還有事就不去了。”
他的回答唐遙早有預料,顧晏津看著強勢精明、片場上說一不二,但其實性格安靜內斂,喜歡獨處。彆說飯局了,好友之間的聚會都常推拒。
他要是一口答應了,唐遙才會覺得奇怪。
隻是這次顧晏津不見人的時間實在是太久,很難不讓人聯想到是因為那件事。
聽他的助理說,去法國的前一個月,他把自己關在剪輯室裡不出去,除了睡覺就工作,幾乎沒有放鬆休息的時刻。如果不是電影節逼迫著他往外走了一步,他現在的狀態……
“行。”唐遙收起思緒,笑道,“我就說你剛回來怎麼著要好好休息幾天,梁映非讓你來——”
他的話沒說完,忽然一陣嘈雜的聲音插了進來,人聲漸漸模糊。顧晏津剛按緊耳機,就聽見梁映笑著罵了句去你大爺的。
“老顧,躲著不見人算怎麼個回事?”梁映接過手機,語調熟稔,“怎麼,怕我們笑你啊?”
唐遙、梁映、他還有另外兩個朋友都認識很多年了,當年在學校的時候就一起熬大夜剪片子、互相客串做演員,是患難與共的好舍友、鐵哥們。畢業這麼多年,很多同校的人早就不來往了,但他們幾個的聯係就沒有斷過,還是很深厚。
和他們聊天時,顧晏津的語氣明顯放鬆許多。
“是啊。為了電影宣傳搞了這麼大的動靜,熱搜鋪得人儘皆知的,結果啥都沒撈到,沒臉見人了。”顧晏津點他,“沒看我頒獎典禮都不參加就飛回來了嗎麼?懂點事,哥們。”
梁映直接無視了他最後一句話。
“嗐,這有啥?電影好壞哪有標準,全看評審審美。想當年咱顧導也是做過主競賽評委的,不需要這小小獎項傍身。”他點道,“勝敗乃兵家常事,更何況是我們這行,風口說變就變、太尋常了。”
“晏津,彆往心裡去,反而傷了自己。”
梁映這話半真半假,是借著玩笑做開導,也是在點兩件事,顧晏津怎麼會聽不出來?他們幾個平日裡都很忙,乾這行的天南地北到處跑,可這次的聚會人竟然差不多都到齊了,恐怕也是想安慰他。
“我知道。”他心裡暖了暖,但仍舊沒有接對方的話題,隻道,“我這兩天確實有事,忙……我總覺得《海潮》還是差了點感覺。”
顧晏津的剪輯團隊和他合作很多年了,彼此之間很默契,但或許就是太默契了,有時候總覺得差了些什麼。這話他一直悶在心裡,但既然開了個頭,顧晏津也沒有再瞞下去。
“我想趁著定檔前想再剪一版,我自己剪。”
一提到正事,梁映就收起了吊兒郎當的語氣。
“你就是太完美主義了。”他說,“我早說過,拍完剪完就不要再回頭看,你越看隻會越不滿意,到最後折騰演員、折騰底下的人、也折騰自己。《海潮》我看了,唐遙也看了,我們都覺得很好,隻是可能差了點運氣。”
顧晏津搖了搖頭。
《海潮》是不是差了點運氣,恐怕隻有他最清楚。從開機以來劇組的拍攝就很不順利,但誰都沒想到,最大的阻力竟然是來源於總導演顧晏津。
是曾經拿過銀熊獎最佳導演的顧晏津。
顧晏津從業不算短、但也不算長,今年是第十一年,大陸和港台有份量的獎項幾乎都被他收入囊中,除了國際獎項還有空缺外,他的履曆可以說光鮮亮麗、無懈可擊。
但就和任何一個有過佳作名作的導演一樣,顧晏津也陷入了無法超越、甚至逐漸下滑的瓶頸期。
《海潮》的燈光、化妝、攝影、音效這些團隊都跟他合作很久了,主角是老牌演員,製片和投資方對他也很信任,像這樣靠譜的製作班底已經很少了,但也是因為太好、太熟悉,才讓顧晏津無比的厭倦,他厭煩熟悉的題材形式、熟悉的故事內涵、熟悉的鏡頭表達,並且渴望在一次狂風暴雨式的衝擊中尋求突破,尋求靈感女神的降臨。
於是從製片到演員再到剪輯後期每個部門都被他折磨個透,所有人都在等他抓到所謂的‘感覺’。最後拖到實在沒辦法了,演員沒有檔期、設備也燒預算,隻能草草收工。
《海潮》從一開始就是失敗的,失敗在它太過中規中矩、像個精致漂亮的花瓶,美麗卻沒有生命力。顧晏津很清楚這點,但他仍舊想掙紮一下,想看看能不能掙紮出這篇洶湧厚重的海麵。
梁映剛要開口,唐遙卻阻止了他。
“晏津,你要不要轉去彆的工種透透氣?”他斟酌著道,“你在這一行裡待得太久了,睜眼閉眼麵對的是你最熟悉的機械,有時候不是沒有這個能力,而是身體已經習慣了這樣做。你這個階段的痛楚我經曆過,所以我才不希望你沉在這片泥沼中。不要回去修正,那是沒有意義的。或許你從中跳脫出來,換一個視角去看,反而能一片開朗呢?”
顧晏津拉著行李箱的腳步微微頓了頓。
……是他太過習慣了嗎?
他抬起頭,透過機場透明的天頂看到微微泛白的天空。沉默片刻後,他說:“我知道了。”
唐遙聞言放下心來,“忙完了和我們說一聲,到時候找個時間聚一聚,你好久沒出來,就當散心了。”
“好,到時候和你說。”
顧晏津掛了電話,拎著行李上了出租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