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從機場開到他住的南區,必須要穿過大半個A市,光是從機場開到市區就要一個多小時。
汽車開著開著晚霞越來越淡,不一會兒,雨水從天際線潑了下來,起初隻是毛毛細雨,很快就像破裂的高壓灑水器四處噴灑降落。
司機關閉了車窗,空調吹得車廂微涼,顧晏津飛了十幾個小時,又困又累,但他沒有在陌生車上睡覺的習慣,再累也隻能撐著腦袋看向窗外發呆。
汽車駛過一條繁華的街道,在紅燈麵前停下。司機百無聊賴地聽著廣播,看向窗外大廈上掛著的LED屏,正閃動著一則運動廣告。
鏡頭中的男人穿著一件純白的衝鋒衣,深灰色的運動褲,扣下擋風護目鏡時,發質偏硬的頭發輕晃,反而顯得格外清爽、恣意。
雨水衝刷著車窗,司機看了好一會兒才辨認出這張臉,“這男的是不是演過《冬旅》來著?還是男主角吧,叫邵什麼陽的。”
顧晏津下意識地看過去,目光觸及時微微一愣,卻沒有說話。現在是人流量最大的時候,不少穿著漂亮的年輕女生都在大屏附近聚集,遙遙一看熱鬨非凡。
“我女兒特彆喜歡他,說要去大屏打卡支持他,還要買什麼周邊,哎,現在的年輕人花樣太多了,我們那年代哪有這些說法?什麼周邊,不就是產品嗎?還有大屏,那不就是個廣告牌嗎?有什麼稀奇的。”
說著,他搖下車窗,目光在商區大廈樓下的人群裡仔細掃量了好幾圈,遺憾道,“也不知道這丫頭回家了沒有,早上出門的時候讓她拿把傘,她嫌重不肯帶……”
司機後麵還說了什麼,但顧晏津思緒已經飄遠了,並沒有聽見。
他又在想邵庭陽。
最開始邵庭陽提出離婚的時候,梁映他們都以為隻是家常吵架,過兩天就好了,顧晏津也是這麼認為的。
他並不覺得邵庭陽是真的想要和他分開,邵庭陽也從未讓他產生過這樣的念頭。
但顧晏津還是決定先低頭道歉,他們之間還沒到感情破裂的地步,但他沒打算真的讓對方傷心。於是他買了花,定了邵庭陽喜歡的餐廳,決定見麵後不管對方說什麼他都先道歉。
但形勢沒有改變,邵庭陽的態度異常堅決,堅決到他有些不敢相信。爭執到最後,這場對話演變成了和往常一樣的吵架,邵庭陽回了公司,他摔門開車出去散心。
冷戰分居一周後,等消了氣,兩人又默契地搬回了家,睡在同一張床上。
邵庭陽照樣給他做早餐,給他洗忘記放到洗衣機的內褲襪子,在顧晏津腰痛的時候給他按摩,在他洗完頭後給他吹頭發。但他們之間的問題並沒有解決,邵庭陽還是要離婚。
讓人難以理解。
顧晏津嘗試著去解決讓邵庭陽不開心的問題,但是他們溝通得很困難。邵庭陽不理解他的想法,他也聽不懂對方到底想乾什麼,最後顧晏津決定不用去理解了,他不會離婚的。
他絕對不會在那張廢紙上簽字。
但邵庭陽似乎發覺了他態度的轉變,越發變本加厲。
兩個人鬨了大半年,到後來邵庭陽為了離婚每天都在沒事找事,顧晏津氣瘋了會指著他的鼻子罵,吵完兩人各自進組開機,微信上照常發消息互相報備行程、打視頻電話,等到殺青回家後又開始周而複始。
就這樣到某一天,邵庭陽又提離婚時,顧晏津終於答應了,心平氣和地和他談離婚。
邵庭陽遞給他離婚協議,顧晏津接過,他第一次看得這樣仔細。兩個人沒有孩子,協議上分割最多的還是財產,基本上利他多一些。
於是這件事就這樣定了下來。
當天,邵庭陽就收拾好行李搬了出去。
戀愛兩年,結婚五年,今年是他們相識的第七年,中間不管是好還是壞都是轟轟烈烈,他從沒想過分開時這樣安靜,誰都沒發出一點聲音。
顧晏津睜開眼,點了根煙。
當煙霧隨著車窗留出的小縫飄出去時,他緊皺的心好像也跟著鬆快了一點。
但也隻有這一點。
他們是因為互相喜歡才結的婚,卻沒想到會走到這一步。他覺得邵庭陽應該很想恨他,因為他也一樣,在很多很多個瞬間。
可是他們誰都沒恨得起來。
·
車開到樓下時,雨勢沒有減緩,顧晏津頂著一頭被打濕的短發推開家門,玄關的感應燈輕柔地亮了起來,鵝黃柔軟的光照亮了一角。
玄關處擺放著一雙黑色的運動鞋,尺碼微大。
顧晏津掃過一眼,和往常一樣彎下腰換鞋,就在這時,他聽到了‘哢噠’的一聲。
書房的門被推開。
顧晏津抬起頭,邵庭陽從裡麵快步走了出來,出來時手裡拿著一個小小的銀色U盤。
四目相對時,兩人都愣了愣。
陰暗的天氣籠罩著窗台,屋內昏暗,隻有門口透進來一束光。
光線太暗,他看不清邵庭陽的表情。
空氣不知凝滯了多久,顧晏津彎下腰把另外一隻鞋子脫下來,剛要放到櫃子底下 ,忽然想到邵庭陽喜歡把鞋子擦乾淨後再放進去,但現在去抽濕巾擦鞋麵,又未免太過刻意。
他想了想,就又放下了。
邵庭陽一直看著他的動作,直到他重新站起身,“好久不見。”
距離他們正式確定離婚已經過了三十幾天,一個離婚冷靜期的時間,這是他們在那之後見的第一麵。
兩人無言了片刻,邵庭陽繼續說:“我回來拿這個,裡麵有要用的資料,急著用。”
說著他舉起手裡的東西。
顧晏津嗯了一聲。
這個u盤他早就看到了,在去戛納之前。以前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