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娘放下手中的針線,走到床榻邊,把紅色金邊大袍披到丈夫的肩上,係緊,說道:“入秋已深,剛睡醒起來,防著著涼。”
柴紹笑了笑,握著妻子的手說道:“嗯,我到大帳去,看看就回來……”
大約一個時辰後,李三娘正和兩個婢女說著刺繡的針法有些稀疏時,隻見柴紹反剪著雙手,緩步走進帷帳中來,寬大的額頭上雙眉緊蹙,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鳳鳶和巧珠知趣地起身退了出去。李三娘走上前去,一邊接過丈夫遞過來的紅袍,一邊問道:“怎麼了?長安來了什麼人,叫你如此不快?”
“張世隆到軍營來了。”
“什麼,張世隆?他不是丟失延州後銷聲匿跡了嗎?朝廷還沒追究他的失職呢,他竟敢跑到前線來?”李三娘驚訝不已,連連發問。
“哎,一言難儘啊,你看看齊王的來信就明白了,”柴紹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中的黃皮信封遞給妻子,自己則坐到案幾前,若有所思地端起茶碗啜了起來。
李三娘連忙打開信封,抽出箋紙仔細看時,上麵寫著——
“霍公並公主殿下,如晤:
太和山戰況膠著,朝廷上下殊為掛懷,戎馬倥傯,矢石如雨,望二位善自珍重,待摧破梁賊後,本王在京宴迎二位!
兩軍對壘,主帥坐鎮,將士搏命,智勇並舉,此間正是用人之季。前延州代總管張世隆,自偶失城池後,無日不懷忐忑之心,無時不念複仇之誌。皇恩浩蕩,甘露如霖,太子殿下攜本王奏稟茲事後,陛下已允其戴罪立功,效力陣前,將功補過,再參職事。願霍公深察陛下及太子之良苦用心,對其耳提麵命,諄諄教導,菩薩心腸與雷霆手段兼而用之,令其鋒前立功,洗刷前恥,以犬馬之忠報效君上榮寵。
又,本王府邸管家宋之倫三子宋印寶已年滿十八,血氣方剛,頗善騎射,正當為國效力之時,亦隨同張世隆前來營中助戰,望霍公栽培提攜,早立軍功,榮耀家門。
本王不情之請,還望霍公及公主殿下多多體諒,他日班師回朝,長安相見,必登門重謝!”
閱罷,李三娘濃眉微皺,一絲不悅閃過雙眸,隨手將信件丟到案幾上,扭頭對柴紹說道:“這是戰場,不是集市,四弟這般作為,不是給我們添麻煩嗎?”
“哎,豈止是麻煩!”柴紹摩挲著寬大的額頭,歎息道,“若用之不慎,有敗軍之虞啊!秦王早就說過,張世隆雖諳熟西域風土人情,卻是一介小人,不可任用。何況,昔日他代替恩師段德操守備延州,卻失職陷城,已然證明其不堪為將。如今,陛下怎麼…怎麼…”柴紹抬頭瞅了一眼帳外,欲言又止。
李三娘豁然起身,“啪”地一聲掌擊桌麵,說道:“不行,我要寫信給父皇,讓他召回張世隆,此處戰事與他無關!”
“三娘,不必如此,”柴紹伸手拉著妻子,讓她坐下來,說道,“此事沒有那麼簡單,張世隆的啟用也是太子首肯的,何況,齊王府管家的兒子也隨同而來,此事若操之過急,惹人怨怒,隻怕有人在後方掣肘,這樣於太和山的戰事頗為不利呀!”
李三娘聽罷,緩緩回坐,點了點頭,歎息一聲,說道:“哎,如今朝堂上的事情竟然變得如此複雜,我真是感到悲哀和無奈!夫君,不論怎樣,這個張世隆是斷然不可帶兵的,否則後患無窮。”
“那是自然,”柴紹點點頭,摸了摸下頜,嘴巴一咂,回答道:“對於張世隆及宋印寶的任用,容我細細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