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李三娘眨了眨眼,模糊的淚水一掃而空,明眸閃爍,炯炯有神,繼而高聲宣布道:“驃騎大將軍令——東西二壘合兵北營,置砦增壘,深構防線;若遇良機,再謀出兵,攻破重圍!”
“是!”
……
當天夜裡,唐軍大營五裡之外,遙遙相對的梁軍大營中燭火通明,軍士穿梭,馬匹往來,大戰前的頻頻調動令人緊張不安。
戰前會商剛剛結束,吐穀渾伏允可汗回到自己的寢帳,正脫掉金邊左衽大袍準備安歇時,家奴進來稟報說,左衛大將軍安多巴求見,伏允可汗打了個哈欠,擺擺手,說道:“出戰一天,我乏透了,告訴他,有什麼事兒明天再議吧!”家奴答應了一聲,正要轉身出去時,外麵卻傳來了安多巴的雄渾話音——“明日一戰,事關吐穀渾國運,務請可汗接見安多巴!”伏允可汗聽聞,暗自歎息一聲,帳外的這位大將軍跟隨自己十餘年,能征善戰,智勇雙全,脾氣也是軍中第一倔強,隻要是他認準的事兒,一定會堅持到底,絕不輕言放棄,伏允可汗隻好一揮手,讓家奴退出去,然後說道:“安多巴,你進來吧!”
安多巴掀簾入內,手捂前胸,躬身行禮,說道:“我的可汗,明日之戰,恐怕不能按照梁師都的謀劃行事啊!”
“唔?”伏允可汗眉頭一皺,把手一讓,請安多巴坐下說話。
“是這樣,”安多巴一邊盤腿而坐,一邊扭頭對可汗說道,“明日天亮後,山丘上的唐軍必然全力反擊,打通回營的道路。適才的作戰會商,梁師都打算讓步卒正麵抵禦衝擊,然後依靠我們的騎兵側翼突擊,如此作戰,從今日的情形來看,唐軍斷難突圍離去。”
“唔,”伏允可汗應了一聲,然後抬眼看著安多巴,問道:“那麼左衛大將軍,你的顧慮是什麼呢?”
“可汗,據我們偵知,丘上唐軍的軍帥是李淵的女婿、霍國公柴紹,”見伏允可汗頷首點頭,安多巴眨了眨眼,繼續說道,“我們吐穀渾與李唐朝廷本無怨仇,此番南下助戰,完全是為了應付突厥人!這些年來,突厥人對咱們橫征暴斂,兵役賦稅沒完沒了,那個處羅可汗更是貪得無厭,視我族群如同牛馬,與其說對麵的唐軍是敵人,不如說突厥人才是我們的天敵!因此…”安多巴見頓了頓,見伏允可汗正在側耳傾聽,便繼續說道,“因此,在這太和山腳下,我們吐穀渾本無必要與李唐結成死敵,畢竟,突厥人才是彼此共同的威脅!若明日之戰,我們能給唐軍一條生路,而不是像梁師都那樣趕儘殺絕,大家互有退路,也許來日可化乾戈為玉帛,攜手對付突厥人!”
伏允可汗聽罷,睡意全無,一雙眸子閃著幽幽的亮光,摸了摸自己鼓銅色臉頰上密匝匝的短髭,站起身來,反剪雙手來回踱步,片刻,才回過頭來,對安多巴說道:“左衛大將軍的話,有理!此次南下,非我本意,乃是迫於突厥的淫威不得已而為之,暫且不說能否免除三年的貢賦和兵役,隻要咱們略微遲疑,契丹一族被突厥鐵騎蹂躪的慘劇,立馬就會在吐穀渾的千裡沙洲上重演!”伏允可汗說到這裡,仰頭長歎一聲,然後說道,“我吐穀渾現在忍氣吞聲,是為了爭取時間,壯大部伍,三、五年後徹底斬斷突厥人的羈糜!至於說到與李唐的關係嘛…”伏允可汗停頓了一下,撫摸著腰間的金鞘短刀,雙眉一展,說道,“同他們相處,明麵上是敵人,暗地裡當是朋友,若他們能夠擊敗梁師都,我看呐,遲早有一天會出塞逐鹿,與突厥人一爭高下,到那時,嗬嗬…我吐穀渾伺機而動,脫離束縛便指日可待!”
安多巴聽聞,頻頻點頭,然後站起身來,問道:“可汗,那麼明日一戰…”
伏允可汗右手一抬,立即打斷安多巴的話,然後輕勾手指,將安多巴招至身邊,如此這般地附耳輕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