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潘仁一邊疾步而行,一邊低頭思索,回味著適才屋中的話語,隻覺得磐石在肩,沉重異常——自己雖是胡人出身,早年經商邊塞,在這胡木灘裡也走過幾遭,可商隊駝行怎能與大軍開進相提並論?前者駝鈴叮當,悠遊自得;後者挾風卷沙,一日百裡,彼此相去甚遠,目的不同,快慢不同,人馬不同,職責不同…
正思量著,不知不覺間,已出了府門,何潘仁拾階而下,接過親兵遞過來的馬韁,正要翻身上馬時,隻聽到身後傳來一聲“何將軍,請留步——”
回頭看時,原來是將軍劉旻,正朝著自己拱手揖拜。
何潘仁轉過身來,把韁繩遞給親兵,嘴角上揚,還以一揖,笑道:“劉將軍,有何見教?”
隻見劉旻上前幾步,附耳輕語道:“何將軍,請借一步說話…”
何潘仁點點頭,對親兵吩咐道:“你們幾個,到前麵的大榕樹下等候,”說罷,同劉旻一前一後,走到官府門邊的高牆下,借著短短的牆影,對麵而立,抱壁相談。
“何將軍,”劉旻拭去額頭上的汗珠,躬身說道,“前軍開拔之際,下官心中有話,不知當講不當講啊!”
何潘仁捋著頜下紅須,笑道:“劉將軍見外了,你我軍中同袍,生死相連,何必顧忌,但說無妨!”
“那就好,那就好,”劉旻眨眨眼,輕聲問道,“遵照霍公之令,何將軍隻有兩天的時間,便要穿越胡木灘,到戈壁對麵尋得落腳之地,下官疑惑,百十裡的荒沙亂石之地,將軍如何迅速挺進呢?”
“這個嘛…”何潘仁手捏紅須,眉頭一皺,猶豫未言。
“何將軍,恕我直言,”劉旻頓了一頓,似在斟酌詞句,“您是北族軍將,當年也曾經商邊塞,對穿越戈壁之行並不陌生啊,沒有駝隊相助,僅靠馬匹前驅,兩日之內要抵達對麵,似難完成啊!”
“我軍少攜乾糧,多帶飲水,一日百裡,何愁不赴?”何潘仁眼眸閃爍,藍光幽幽,盯著劉旻問道。
“何將軍,您親率前軍,替大部開道,必當行如疾風,狂掃阻礙,” 見何潘仁眼中撲朔,劉旻便放緩語調,試探著說道,“這既不同於行商走賈,可緩行停駐;又不同於換防增兵,人到即可啊!”
“劉將軍,你的意思是…”
“時間緊迫,又無駝隊相助,大軍既要攜帶行軍水食,又要配足攻防軍械,若無一騎二匹,換乘兼行,百裡之間,雙綹並進,則難以穿越沙洲,直抵彼境啊!”
何潘仁聽聞,立在原地,翕動嘴唇,怔了半晌。
片刻,才回過神兒來,躬身一揖,說道:“何某受教了!若非劉將軍指點,幾誤了霍公大事啊!”
劉旻連忙回揖,說道:“劉某乃一降將,怎敢受何將軍之拜!”
何潘仁伸手扶起對方,笑道:“此事關係重大,適才堂議,劉將軍何不親言?”
“哎——”劉旻搖搖頭,歎息一聲,“且不說下官投自敵營,為人所猜,此策一出,必將牽動全局,軍力或將重置,我…我…”
話語間,劉旻儘顯尷尬,期期艾艾,低聲續道:“我隻好單獨向何將軍進言,畢竟,眾將之中,唯有您曾經行走邊塞,進出戈壁,深知其理啊!”
何潘仁點點頭,也輕歎一聲,說道:“劉將軍的苦衷,何某明白!我這就返回帥府,懇求霍公調配軍馬,一騎二匹,助戰前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