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堂熱鬨,你言我語,眾人笑罷,言歸正傳。
李三娘輕挽發髻,漸收笑容,問道:“何將軍,阿哈城中的情形怎樣?是否知道郝齊平的後軍已為稽胡所敗?另外,霍公對戰局有何處置?”
何潘仁坐直腰身,一點頭,回答道:“公主殿下,後軍未進,糧草不濟,阿哈城中的數萬大軍隻能嬰城自守;霍公曾派出邏騎,在胡木灘中搜尋後軍的蹤跡,與稽胡打了場遭遇戰,結果,我軍不利而還。雖未得音訊,但我們就此判斷,後軍遭到了不測,隻是未曾想到,對手竟然是稽胡!”
看到李三娘正在側耳傾聽,何潘仁一捋紅須,繼續說道:“霍公打算以這金明城為支點,分兵南下,出其不意,夾擊稽胡,以解目前的困局,所以,命我等喬裝打扮,穿越戰線,聯絡合戰之事…”
何潘仁話音未落,堂內的眾將校一陣騷動,議論紛紛,嗡嗡之聲不絕於耳。
李三娘將手一抬,示意安靜,皺了皺濃眉,問道:“那麼,合戰之事,霍公可有詳儘的謀劃?”
“有的,”何潘仁豁然起身,掃視眾人,一拱手,說道,“奉元帥令:分兵南下,潛出蘇吉台,三日之後,即八月二十八日,醜時正刻,南北對進,合擊敵虜!”
“三天啊!”
馬三寶和秦蕊兒異口同聲地驚呼道,看著何潘仁目瞪口呆。
羅秋紅、申珂等校尉麵麵相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驚愕之餘,眾人不約而同地扭頭看向主位,隻見李三娘蹙眉凝思,盯著案桌,一動不動。
官衙大堂裡寂靜無聲,似乎隻能聽到各自的呼吸。
片刻之後,李三娘緩緩抬頭,迎著眾人的目光,沉沉說道:“既然,霍公已確定三日後合戰,咱們唯有遵令而行!固然,於金明城而言,時間緊迫,兵力不足,但事關北征大局,切不可等閒視之!”
“不錯,”何潘仁接過話來,說道,“離開阿哈城之前,霍公曾叮囑過我,務必穿越戰線,聯絡到金明城;退一步講,就算我等在途中遭遇了不測,未能達到金明城,按照約定的時間,阿哈城中仍將分兵潛出蘇吉台,突襲稽胡人!”
聽聞,李三娘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目光深邃而憂鬱,說道:“我想,霍公隻給了三天的時間,這表明,北邊阿哈城中的形勢不容樂觀啊!或許…三日後的蘇吉台之戰,乃是整個北征戰局的轉折之處…”
李三娘言罷,眾人沉默不語,有的低頭凝思,雙眉不展;有的指敲桌麵,噠噠有聲;有的喟然長歎,心中鬱結;有的雙眼迷茫,左顧右盼…
“我思忖著,殿下所言的‘轉折之處’,應有兩層深意,”年輕的申珂按捺不住,一句話打破了堂內的沉默。
眾人扭頭看去,隻見她唇紅齒白,眼波靈靈,下頜一揚,娓娓說道:“其一,若咱們勝了,北征途中可能再無險仗惡仗,縱然還需搏殺攻戰,但絕不會被他人牽著鼻子走。”
“其二,”申珂見秦蕊兒、羅秋紅等人頷首點頭,便繼續說道,“若我們敗了,也許北征朔方就此告終,而且,阿哈城中的數萬將士能否安然返回延州,亦未可知啊!”
李三娘聽聞,點點頭,向申珂投去讚許的目光。
“此話不錯,可是…”馬三寶雙眼一鼓,憂心忡忡,連連發問,“蘇吉台到底有多少敵人?稽胡騎兵和梁軍步卒各有多少?金明城中滿打滿算,三千人馬而已,如何進擊敵虜?”
羅秋紅咂咂嘴,接過話來,說道:“況且,這三千人中,半數以上是女兵弩手,防禦有餘,進攻不足,要實現霍公的南北夾擊之策,真是困難重重啊!”
“哎,”秦蕊兒輕歎一聲,扯了扯前襟,說道,“咱們女兵營啊,閱習精熟,個個都能百步穿楊,不怕敵人來攻城;但要出城合戰,若沒有步卒的側翼護衛,我擔心…擔心…”
說著,秦蕊兒扭頭看了看主位,把後麵的話咽了下去。
“我明白,”李三娘點點頭,輕捋鬢前絲發,目光沉沉,深不見底,緩緩說道,“今日,暫且議到這兒,怎樣合戰,細思後再議!何將軍一路辛苦,好生歇息,諸將謹守防務,不得懈怠!”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