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方陣裡刀槍如林,盾牌似鱗,陽光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趁著騎兵馳射掩護的間隙,早有唐軍步卒將木板搭在了壕溝上麵,進攻的方陣距此已不過百餘步了。
向善誌一馬當先,走在軍陣的最前頭,此刻將刀一橫,直指壘上,大喝一聲:“衝!”
如開閘泄水,似山洪爆發,唐軍在震天動地的喊殺聲中,再次向壘上湧來,先前的煙霧尚未散儘,此刻的塵埃又重新揚起。壘上壘下,太陽失去了光華,光線變得暗淡,隻一股股焦糊味兒摻雜著血腥,彌漫著整個戰場。
唐軍士卒乘梯而上,揮刀砍殺,舉矛力刺,拚命撕開壘上的防線;梁軍士卒居高臨下,長刀亂斫,張弓勁射,戮力阻擊對方的攀援,雙方你來我往,城頭刀光劍影,濺血四處,慘叫連連。
戰鬥持續了近半個時辰,唐軍士卒踏著同伴的屍首,越來越多地攀上石壘,長刀開道,利矛亂刺,在壘上已撕開了幾道口子,百十名梁軍士卒倒在血泊中,刀盾散落一地,屍骸橫七堅八。
震天動地的喊殺聲中,已見數麵“唐”字軍旗矗立於壘上,在血
霧中呼呼直響,擺動不停——梁軍力有不支,防線搖搖欲墜。
遠處,唐軍纛旗下,眾將倚鞍駐馬,竊竊私語,個個喜形於色,都在讚賞向善誌的驍勇。
何潘仁拎著馬鞭指向前方,側頭對郝齊平笑道:“你看,老向威風不減,還是當年終南山的風采呐!”
郝齊平點點頭,應道:“帶兵攻戰,本來就是老向的拿手好戲嘛,你還記得在關中時血戰武功城嗎?不就是他老向第一個衝上城頭的的!”
“我看呐,” 馬三寶眨眨鼓突的雙眼,接過話來,笑道,“這紅礅界的第一功,非向將軍莫屬……”
眾將你言我語,低聲談笑,隻柴紹挽韁駐馬,平靜地眺望著前方,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
晨風吹來,軍袍拂動,綬帶飛揚,細鱗鎧甲“嘩嘩”低響,好似在催促著將士們上陣殺敵。
突然,柴紹轉過身來,盯著降將劉旻問道:“劉將軍,據探馬回報,對麵壘中坐鎮指揮者是索周,對於此人,你應該不陌生吧?”
劉旻點點頭,拱手答道:“霍公,我與此人在梁師都帳下共事多年,對其頗為熟悉。”
“嗯,”柴紹摸了摸頜下短髭,繼續問道,“聽聞此人擅長防禦,你看今天的仗打到這個份兒上,對方還會有什麼招兒?”
“這個……”劉旻咂咂嘴,有些猶豫,“這個不太好說啊,不過從其一貫的為人來看,他今天如此拚命,恐怕還留有後手啊!”
“馮將軍,你以為如何?”柴紹目光一轉,落到另一名降將馮端的身上。
馮端在鞍上連忙坐直身體,拱手答道:“霍公,劉將軍所言不謬……嗯,畢竟對方有稽胡騎兵助戰,此刻卻未見任何動靜,我正在思量此事呢!”
正在說話間,隻見前線濃煙滾滾,火焰再騰,伴隨著響亮的“轟轟”聲,一道巨大的煙幕如同拔地而起的黑毯,夾雜著駭人的火光,直衝天際。
眾將驚愕不已,紛紛抬眼,矚目前線,不知出現了什麼變故。
片刻,一名軍校飛馬馳回,滾落鞍下,氣喘籲籲地稟道:“軍帥,梁軍從壘上灌油,沿著壕溝一路燃燒……我軍……我軍損失慘重,攻壘的人馬已被大火一分為二,首尾難顧!”
眾將聽聞,無不驚駭,纛旗下悄然無聲。
柴紹眉頭緊皺,臉色鐵青,咬著腮幫,一言不發。
蕭之藏見狀,一夾馬肚,正打算上前進言時,隻見柴紹猛地扭頭,對身後的傳令兵大聲令道:“鳴金,收兵!”
蕭之藏聽聞,微微點頭,稍一遲疑,繼續上前來,拱手道:“霍公,我軍退兵,提防稽胡騎兵於半道截擊啊!”
“嗯,”柴紹下頜一揚,瞅了瞅剛剛撤回的騎兵方陣,舉起馬鞭,再次令道:“告知他們,準備出動,接應步兵!”
“遵命!”傳令兵高聲應道,策馬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