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鼎力戈壁灘 一七零 病榻護陪思緒湧 忽聞逃兵欲亡命(1 / 2)

虎賁巾幗傳 琴藏古棉 3888 字 6個月前

邊城斜陽,風沙千裡,旌旗漫卷,笳鼓長揚。

夜以繼日,馬不停蹄,唐軍於第二日午時撤回到陽山城中,一乾軍務早已委派給諸將處置,駐防城外的安營紮寨,固守城池的修整樓堞,巡查城內的邏騎住來。

還是在城中間的那座石徹大院裡,唐軍帥府戒備森嚴,衛士肅立,偶有軍吏往來其中。

堂屋後麵的寢房裡,布簾垂掛,光線暗淡,柴紹服藥後平臥在床,雙眼緊閉,一動不動,依舊氣喘粗重,麵色潮紅,不時地冷戰哆嗦。

李三娘斜坐在床沿兒邊兒,身子前傾,雙手握著丈夫,目光須臾不離他的臉龐,似乎時刻都在等待他的蘇醒。

“殿下,”身後的鳳鳶附耳輕語道,“謝郎中說了,雖然麻黃、首烏藤都已找到入藥,但是霍公連日高燒,已傷元氣,既便服了藥,恐怕還得數日才見起色啊,您……您車馬勞頓,也該歇息歇息了。”

李三娘盯著丈夫,沒有說話,隻輕輕歎息了一聲,然後擺擺手,示意鳳鳶先退下去。

丈夫的臉龐疲憊而憔悴,幾絲銀發不知何時已悄然爬上鬢角,鼻翼翕張間,嘴唇不時咂動,似乎想說什麼卻又無力表達,接著便是沉沉的昏睡。

李三娘時時起身,給丈夫替換著額頭上的濕毛巾,當她靜坐床沿兒時,心裡卻如針紮一般,往事曆曆浮現,悲苦喜樂一齊翻湧……

十餘年的夫妻了,然而戰亂一起,卻是聚少離多,彼此牽掛,如同這般陪侍病榻前,仿佛是很久之前的事兒了,真是讓人感懷不已——

晉陽起事,丈夫顛沛奔波,喬裝乞丐,投奔大營,而自己振臂關中,組建義軍,牽製隋楊;大唐初建,丈夫任職朝中,早出晚歸,整日忙碌,而自己燕居府邸,溫書刺繡,終日等待;戰事重燃,丈夫身負重托,征戰西北,夫妻再彆,而自己由等待而追隨,由追隨而輔佐……

這一路走來,坎坷起伏,分聚不定,似乎辛酸多於快慰,憂愁多於欣喜,經曆過的那些人和事兒,有的清晰依舊,有的模糊不堪,有的如在眼前,有的似在天邊……

突然間,又想到了長安城,那座浴火重生的都城,令自己愛恨交加的地方——誠然,父親和兄弟已高居廟堂之上,成為國家社稷的主人,可這一切,代價是不是太大了呢?

不說“一將功成萬骨枯”,也不說“血流漂杵換江山”,隻看看自己身邊,那個年僅十三便被梟首長安城的弟弟智雲,那個年近七旬仍遭活埋罹難的乳母趙嬤嬤,音容笑貌依舊,天人早已相隔,令人唏噓不已,長久緬懷……

正在思緒遊離時,隻見丈夫“嗯”了一聲,似乎有些難受,李三娘趕忙伏下身去,拉著他的手,低聲輕問:“夫君,怎麼了?要不要喝口水?”

柴紹沒有回答,仍然緊閉雙眼,粗重喘息,隻是艱難地翻了個身,額頭上的濕毛巾倏然滑落。

李三娘從木枕上把毛巾拾起來,沾水打濕,擰乾疊好,小心翼翼地給丈夫重新敷上,把他身後的被角輕輕地掖了掖。

看著自己的丈夫,這位戎馬半生的西北行軍總管,李三娘的目光變得柔和而愛憐——昔日目清目秀、意氣風發的钜鹿郡公世子,今日已然雙鬢染霜、額紋如刻,歲月和沙場在他的身上和心中都留下了深深的印跡,唯一沒有改變的,是他那憂國憂民的情懷和對自己的摯愛。

想到這裡,李三娘心中頓時騰升起一股暖流,如沐春風,似臨溫泉,讓連日來的疲憊勞累一掃而空,她不禁伸出手去,輕輕地摸了摸丈夫的臉頰。

……

日頭向西,簷影漸長,風叩窗楞,嗒嗒有聲。

李三娘坐在床榻邊兒,漸覺得雙目酸澀,眼皮沉沉,頭往下一垂,不禁打起旽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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