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世界的氣運之子即將被殺死, 他被強行投入位麵,要代替氣運之子逃亡, 直到救援隊來救他們。
真實的喪屍世界根本不像電影和小說中喜憂參半跌宕起伏, 隻有數不儘的恐懼絕望,和不絕於耳的哀嚎慘叫。
沈非秩從來沒有那麼狼狽過, 摸爬打滾吃生肉喝泥水什麼都乾了。
兩年過去幾乎快要精神崩潰,最後躺在泥濘中等待救援隊到來。
意外就在這時候來了。
小世界的關鍵節點是必須發生的, 但因為氣運之子換了內芯, 很多細節都會有出入。
早些時間因為他心軟沒有燒掉的隊友屍體變成了喪屍, 正用一個無法想象的速度朝他奔來!
沈非秩瞳孔驟縮。
對著那張相處一年的臉, 他無法下手。
但他又知道, 如果放任他攻擊過來,自己會死還不算什麼大事, 重要的是,連著這個世界都會崩塌。
他沒有辦法, 隻能放空大腦的感性思維, 把身體控製權交給肌肉反射。
胳膊迅速抽出, 尖銳的長木刀狠狠刺激了喪屍的腦袋, 從額頭貫穿至後腦勺。
喪屍死了。
或許用死形容一個喪屍並不嚴謹,但對於沈非秩來說,這和殺人無異。
渾身都淋上了腥臭發酸的血液,潔癖如他卻恍若未覺。
隻是靜靜跪在原地,直到直升機嗡嗡到來。
世界關鍵節點達成,沈非秩即將離開。
他的意識飄在半空,看著地上那個扭曲且醜陋的屍體,終於明白了一件事。
一直以來,他都覺得自己是個為了活著而活著的人。
但事實上,他或許隻是為了彆人活著而存在,而做到這點,就必須拋開一部分人性,或是善良,或是慈悲,又或是良知道德……
那些都是人類寶貴的組成部分,卻不是他應該擁有的。
他不能讓寶貴的人性成為可能毀滅世界的刀。
沈非秩的夢直到他徹底離開那個喪屍世界,跟掐準時間一樣,準點睜開眼睛。
人在睡眠很淺的時候,頭腦的邏輯思維部分會漸漸蘇醒,有些人願意主動醒來,也有些人明知道在做夢,卻還是願意留在裡麵待一會兒。
沈非秩一般是前者。
這次卻難得放縱,做了後者。
他揉了揉發酸的脖子,無聲歎了口氣。
年輕時候的他中二病沒過,天天為了拯救世界自我犧牲,經過社會不停毒打,才慢慢改正了過激的自我毀滅傾向,變成現在這樣。
沈非秩算著時間摘掉眼罩耳機,晃了晃旁邊耷拉著腦袋睡得不省人事的顧碎洲,粗魯地扯下他的耳機。
“醒醒,快到地方了。”
顧碎洲哼唧兩聲,軟若無骨的手下意識就要往他身上扒。
沈非秩額角青筋暴起。
這小兔崽子愛粘人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改?
他變爪為掌,對著這人後腦袋一拍,言簡意賅:“醒。”
顧碎洲一抖,睜開了眼。
沈非秩:“……”
他的單音節字是有什麼魔法嗎?
顧碎洲迷糊睜眼,剛想熱情地跟沈非秩打個招呼,就感覺脖子一抽:“嘶!”
“又怎麼了?”沈非秩問。
顧碎洲尷尬:“好像落枕了。”
沈非秩:“……”
下飛梭後,萊阿普頓和導遊兩人的活力四射,和後麵兩個沉穩到八方不動的祖宗,形成了鮮明對比。
沈非秩本身就不喜歡鬨騰,顧碎洲是因為落枕。
好在導遊是專業的,就算一個人也很能活躍氣氛。
“帕十彌的海是網紅景點,這裡的海水是綠色的,無汙染無公害,去年還入選了聯盟最美十大自然景觀之一……”
“很久之前有位林業學家來這裡旅遊,順著海邊走進森林裡迷路了,聯盟找了三四年都沒找到,還是他自己走出來的。”
“那片森林沒人去過,他能活著出來簡直就是奇跡。更讓人不敢相信的是,他還帶了很多聯盟未曾收錄的植物出來,直接造福了我們的草藥原材料發展。”
“為了紀念他,聯盟就在帕十彌的一級環境保護區建立了星際最大的培育藥園,那裡是白蒔草產量最多的地方。”
三人原本聽得昏昏欲睡,等導遊最後這三個字出來,瞌睡立馬煙消雲散。
顧碎洲和沈非秩對視一眼,轉而看向導遊:“我們這次的行程有那個藥園嗎?”
導遊看他們好不容易提起興致,連忙道:“這個藥園不是一般人能進的,我們就算去,最多也隻能遠遠在圍牆外轉一圈,隔著生化玻璃看看,這個意義不是很大,我就沒列入行程。”
顧碎洲彎了彎眼睛:“那您改一下行程可以嗎?就算隻能遠遠看一眼我們也認了。我哥就喜歡研究這些藥材,不去一趟實在不甘心啊。”
沈非秩沒吭聲,默認了他的說法。
導遊也爽快:“行,藥園在山上,我現在就去預約纜車。”
事實證明,貴的導遊有貴的道理,很快,他們的門票就下來了。
纜車都是雙人座,每個座都需要實名認證,以防半路出意外找不到受難者家屬。
就在顧碎洲刷完卡理所應當地要跟沈非秩排排坐的時候,卻被工作人員一把拉著,丟去了後麵那排。
顧碎洲:“?”
工作人員看穿了他茫然的眼神,不讚同道:“你小子,就算跟哥哥感情好,也不能打擾你哥談戀愛啊。”
顧碎洲“哈”了一聲,下意識朝著沈非秩和萊阿普頓那看去。
萊狗剛刷完卡,進來後把他從工作人員身邊拽過來,小聲道:“我剛給人家說,我跟沈哥正在曖昧期,希望他給我們排在一起。”
顧碎洲:“?”
“你倆報名用的假身份不是親兄弟嗎?我就特意給工作人員說了一聲。”萊狗渾然沒察覺他的臉色,“你放心,你的美人計一定能實施成功!爭取這次一石二鳥,你搞到貿易記錄,我搞到沈非秩!”
顧碎洲:“……”
他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偏偏這個沒眼力見的還一臉仗義地錘錘他肩膀,給了他個“放心”的眼神,然後扭著腰朝沈非秩那走去。
沈非秩一回頭,看到的就不是之前那張熟悉的臉:“怎麼是你?”
萊阿普頓靦腆道:“顧碎洲剛剛要跟我換座位,說想問問導遊一些彆的事,讓我來陪你。”
沈非秩不疑有他:“那你坐裡麵吧。”
纜車是個半包式的小箱子,靠裡的位置就是給一些膽子不大的人設計的。
沈非秩知道麵前這是個Omega,非常紳士地主動提了出來。
萊阿普頓心臟被擊中,感動地看了顧碎洲一眼:【兄弟!你哥真好!】
顧碎洲正在扣安全扣,見狀和善笑了笑。
導遊看著他手裡變形的扣子,咽了咽口水:“顧、顧先生,你扣子碎了。”
“嗯?”顧碎洲低頭一看,那安全扣還真是已經徹底變形,沒法扣上了。
但這會兒纜車已經要出發了。
導遊立刻就要舉手示意。
但當事人卻淡定地壓著他的手放了下來:“沒事,就這樣吧。”
導遊:“?”
什麼玩意兒?怎麼就這樣了?這人不要命嗎??!
他甚至都沒反應過來,纜車就已經出發,朝著幾乎顛簸90°的軌道上行駛。
顧碎洲死死抓著身邊的杆,愣是靠著臂力沒掉下去。
導遊驚駭;“你到底是憑借什麼撐到現在的?真的不需要我喊人嗎?”
“不用,等會兒你下去,也彆給沈……我哥,說你知道我安全扣壞了。”顧碎洲囑咐道,“就裝作完全不知情的樣子。”
導遊看他確實沒有生命危險,漸漸放下心,恍然大悟:“我懂了!”
顧碎洲瞥他:“你懂什麼了?”
“你不喜歡你未來嫂子是不是!”導遊一臉的“我懂你”,“你肯定是為了拆散那個家才做到這個地步的!”
顧碎洲:“……”
旅行社看到他們的信息也是假身份,看著“弟弟”對“哥哥”如此做法,這個猜測也算合理。
“但是我給你說啊小兄弟,你跟你哥感情再好,你哥最後肯定也要成家,親情和愛情占有欲是不一樣的,你最好慢慢學會放手,不要乾預你哥的感情問題……”
導遊就是導遊,這嘴是真能說。
顧碎洲被說得腦袋嗡嗡的,不耐煩打斷:“誰給你說我們是親情?”
導遊一愣:“啊?”
顧碎洲懶得解釋那麼多,乾脆指了指自己,語氣非常狂妄:“我對我哥,骨科,懂?”
導遊:“?!!”
顧碎洲:“能閉嘴了?”
導遊瘋狂點頭。
我靠!吃到瓜了!
顧碎洲終於得到清閒,滿意地收回視線。
“彆給我哥說啊。”
…
纜車全程兩小時。
沈非秩一邊百無聊賴欣賞風景,一邊跟萊阿普頓有一搭沒一搭聊天。
“沈先生,我們要上山,那今晚酒店就要重新定了。”
他點點頭:“導遊會解決。”
纜車顛簸了一下。
萊阿普頓嚇得瞬間抓住他胳膊:“沈、沈先生!”
沈非秩皺了皺眉,不悅地看著自己被抓住的胳膊。
可Omega慘白的臉色不像裝的,他隻得忍了下來。
“恐高?”他問。
“嗯。”萊阿普頓勉強笑笑。
他沒說謊,他是真恐高。
沈非秩忽然想起,在原劇情中,萊阿普頓臨死前去過長玉雪山旅遊。
長玉雪山海拔很高,地勢險峻,恐高的人絕不可能主動去這裡旅遊,那就說明,原劇情中肯定有人約他去,這個人他一定還很熟悉。
莫名的,沈非秩就想到了顧碎洲。
從現在的情況看來,萊阿普頓唯一一個熟悉的人不就是顧碎洲嗎?
他不動聲色斂起眉目,卻沒有分毫懷疑顧碎洲。
比起顧碎洲殺死了他,他更傾向於,這人和顧碎洲熟悉所以被殺死了。
那小子雖然混賬,但不可能乾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
後麵防範的重點看樣子要放在藺隋和沈家身上了。
看著從口袋裡掏出小盒子的萊阿普頓,沈非秩問:“這是什麼?”
“口香糖,嚼一嚼分散注意力。”萊阿普頓說,“沈哥來一個嗎?”
沈非秩看著小盒子上麵的圖標:“咖啡味的?”
萊阿普頓紅著耳朵道:“對啊,我按照你的喜——”
沈非秩:“不用了,我不喜歡咖啡。”
萊阿普頓:“?”
他愣了好一會兒,乾巴巴“哦”了一聲。
隱約的咖啡味讓沈非秩皺了皺眉:“你跟顧碎洲怎麼認識的?”
“我是孤兒,出去討飯吃差點被人打死,後來被洲哥救走了,從那以後就給他當牛做馬嘍。”
萊阿普頓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沒有一點不情願。
沈非秩點點頭:“他還挺善良。”
他不再多話。
因為顧碎洲如果不想告訴他什麼,肯定事先給這孩子打好招呼了,問了也沒用。
萊阿普頓正在心裡琢磨著,萬一等會兒遇到回答不上來的該怎麼應對。
可旁邊那人卻腦袋掉了個方向,沉默不言對著外麵看風景了。
“……”
操,這哥們真是不按套路出牌。
後麵的路程全程都很安靜。
萊阿普頓平時話多且密,膽子還大,但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沈非秩不凶還紳士,但他對著這人就是有點害怕。
也不知道顧碎洲怎麼做到在這人麵前肆無忌憚作死的。
他忽然意識到,美人計的實施難度比想象中要大很多。
纜車很快到地方。
這是一個中轉站,等會兒要換成升降電梯上去,還是兩人一間。
沈非秩幫萊阿普頓解開安全扣,一邊伸手扶他,一邊轉頭望向後方。
後麵那個纜車廂晃晃悠悠到站,剛一開門,裡麵就跌跌撞撞摔下來一個人影!
對。
是摔。
沈非秩驚了驚,大步走上前。
“顧碎洲?”
他動作太突然,準備扶他胳膊的萊阿普頓一個沒著力,差點趴地上摔個狗啃泥。
“……”他心情複雜地望向那兩人。
顧碎洲。
你個狗逼在作什麼妖?!
沈非秩之前就問過顧碎洲恐不恐高,得到的是否定回答,那現在這是什麼情況?
他單手把人拎起來:“你怎麼了?”
手中的胳膊軟趴趴的,顧碎洲淚眼汪汪抬頭看他,臉色慘白嘴唇發紫:“沈哥,我安全扣壞了。”
沈非秩愕然:“你剛剛就這麼抓著杆撐到這的?”
顧碎洲瞧上去委屈死了:“嗯!疼死我了!”
他晃了晃無力的胳膊,哽咽道:“感覺快脫臼了。”
“不廢就該謝天謝地了。”沈非秩有些無語,這人胳膊前不久才受過傷,這次簡直是傷上加傷。
“安全扣開了,怎麼不按緊急按鈕?”
顧碎洲撐著他肩膀站起來:“我嚇得忘記說話了。”
“之前也沒見你膽子這麼小。”沈非秩當然不信他的鬼話,但也懶得深究,側目看了看旁邊一臉空白的導遊,“你怎麼也不按緊急按鈕?”
“啊?啊,對不起對不起沈先生,這個……”知道“內情”的導遊磕磕巴巴,緊張地看了眼顧碎洲。
顧碎洲暗道沒用的東西,哼唧道:“我沒給他說。哥,你彆瞪他了,好不容易請的導遊再被你嚇跑了怎麼辦。”
“合著還是我的錯了?”沈非秩差點氣笑了。
他怎麼可能看不出導遊的異樣?兩人一唱一和在這演戲呢。
果然,還是得親自把某人帶在身邊才能省心。
雖然不知道這小兔崽子搞什麼名堂,但他胳膊受傷是真,離開視線一秒都會出事,鬨騰地令人心煩。
沈非秩抬了抬手,示意工作人員:“這個安全扣壞了,麻煩你們回來檢查一下。還有,我們想換一下座位,等會兒我跟這個小孩一個電梯廂。”
工作人員被安全扣嚇到了:“安全扣?!沒受傷吧?”
“沒事的姐姐。”顧碎洲朝她甜甜地笑了聲。
“沒事就行,我等會兒聯係上麵的醫院給您再做個檢查!”工作人員長呼口氣,“換座位沒問題,沈先生是吧?來這邊簽個名字重新認證一下吧,小帥哥在這等著就行。”
“好的。”顧碎洲笑眯眯對沈非秩揮揮手,等那身影消失在檢票處,才換了個姿勢抱臂站著,完全看不出剛才的柔弱無力。
前來湊熱鬨的萊阿普頓一口氣哽在喉嚨裡,壓低聲音問:“你什麼情況?!”
“萊狗,”顧碎洲用同樣的聲音回他,“給你說哦,我後悔了。”
“?”萊阿普頓沒反應過來,“什麼意思?”
“意思是,讓你去勾/引他,我後悔了。”顧碎洲輕聲道,“美人計還是要用的,但是呢,主角換成我,懂了嗎?”
萊阿普頓不太懂:“你到底在想什麼!”
顧碎洲眯了眯眼,心情很不錯的樣子:“也沒什麼,就是想扒他衣服。”
“我操!”萊阿普頓眼珠子差點瞪出來,這叫沒什麼?!
“顧碎洲,你不要命啊!不是,你著想法也太危險了,稍有不慎沈先生能把你腦殼打掉信不信?”
“那又怎樣?他的襯衫,我扒定了!”
萊阿普頓是真覺得這世界玄妙了:“你是不是喜歡他?”
“不喜歡。”顧碎洲答得不假思索,“隻是他可能對我很重要。”
現在他有八成的把握可以確定,沈非秩就是他找了十年的人。
隻是不看到那個十字傷疤,不敢說百分百。
萊阿普頓麵露懷疑:“真的?怎麼感覺你怪怪的呢?”
“你想多了。我對沈非秩,現在就像是……”他找了個形容詞,“就像是你對我一樣,感恩的心。”
“嘖。”
“嘖個屁。”顧碎洲說,“之前讓你查的人彆查了,換個東西查。”
“啊?換什麼?”
“沈非秩十歲之前的信息什麼都查不到,我懷疑是被什麼人刪了,你幫忙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哪怕一點都行。”
萊阿普頓隱隱察覺到了什麼:“難不成——”
話沒說完,顧碎洲看著辦完事回來的沈非秩,反應迅敏身子一軟:“嘶!沈哥,腿好像也撞著了,超級疼~”
萊阿普頓隻覺得麵前身形一閃。
沈非秩就木著臉拎著這人後頸衣服拽起來了:“真廢。”
動作一點都不溫柔,甚至可以稱得上嫌棄和粗魯。
但他愣是從顧碎洲臉上看出了滿足。
萊阿普頓:“……”
兄弟,感恩的心,何至於此?
作者有話要說:
以後還是晚九更新啦~
——
第27章
藥園和他們想象中的不一樣, 沒有仙氣飄飄的神聖,看起來更像樸素的莊稼田。
沈非秩三人肩並肩站在距離全麵玻璃壁的2千米開外,帶著墨鏡對它行注目禮。
看起來很詭異。
顧碎洲腦袋往沈非秩那邊歪了歪:“晚上, 夜襲?”
沈非秩低低“嗯”了聲:“萊阿普頓也去?”
顧碎洲冷聲:“你很想他去嗎?”
“一起吧。”沈非秩想到那孩子原劇情中的慘狀,搖了搖頭, “他一個人在酒店,我不放心。”
顧碎洲閉了閉眼。
萊狗,你好大的福氣!
“行。”他輕柔地笑道, “我知道我去一定會給哥哥添麻煩, 我不去,我懂事, 我一個人會很安全、很乖巧地在酒店等著你, 決不鬨事。”
沈非秩奇怪地看他:“你也去。活難道都給我一個人乾?”
顧碎洲哼了聲:“哥哥哪兒還用得著我啊?萊狗不夠你使喚的?我這都是過氣的舊人了,自然比不上新歡。”
沈非秩簡直要煩死他, 說:“不去算了。”
“哎哎哎!我去我去,跟你開玩笑呢。”顧碎洲連忙換上一副嘴臉, “沈哥, 對我有點耐心嘛~”
“對你有耐心, 就是折我陽壽。”沈非秩不留情麵, “趕緊的, 托運上來的行李應該快到了,先回酒店放行李。”
“好的~”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 留下還沒來及介紹景點的導遊和一臉怨氣的萊阿普頓。
導遊同情道:“那個,先生, 您看開點?”
“我看開?我看開個屁!”萊阿普頓很惱火, “你未來的老公要是被你媒婆給搶了你什麼心情?!”
導遊被這複雜的關係震驚了兩秒, 然後默默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名片遞給他:“一點小心意, 您收著吧。”
萊阿普頓沒好氣:“什麼?”
“藍星一區人民醫院的骨科專家名片,您要是善心大發菩薩再世,以後還能救那小兄弟一命。”
“……”
沈非秩渾然不知,自己的形象已經被顧碎洲敗壞成什麼樣子了。
他們行程改得突然,因為是臨時定的房間,沒能訂上位置最好的酒店景觀房,隻剩下一個三人間。
沈非秩幫兩人把兩箱行李拎進房間,有些納悶:“出來一周,你們把家都搬來了?”
這倆人箱子巨大無比,他的一個標準拉杆箱放在旁邊都顯得是mini款了。
萊阿普頓為了自己的好形象,解釋說:“我裡麵放的是各種計算儀器,方便現場分析和搜索的。”
“辛苦。”沈非秩轉向顧碎洲,“你呢?”
顧碎洲驕傲一笑:“衣服。”
兩人:“……”
沈非秩握了握拳:“滾進屋裡自己收拾去,收拾完餐廳見,吃完飯就行動。”
顧碎洲:“好的沈哥。”
他們今晚並不打算鬨大事,把地理位置摸索清楚就行,方便過兩天偷資料。
萊阿普頓主動提出要在賓館幫他們看監控負責聯絡後援,沈非秩不太放心他一個人,就用信息素儲存球給他留了點信息素。
顧碎洲全程黑臉:“從現在開始,我宣布信息素儲存球是藍星21世紀最失敗的發明!”
沈非秩餘光都不想分給他:“你的宣布毫無意義。”
他把耳麥拋給對方:“帶著,跟上。”
顧碎洲癟了癟嘴,狠狠瞪了萊阿普頓一眼。
萊阿普頓沒吭聲,默默把智能機上給顧碎洲的備注改成了“感恩的心”。
山上的夜晚風很涼,尤其是帕十彌這種溫差大的星球,比白天低了大概有四十度。
顧碎洲穿著克萊因藍的防寒衣,看著沈非秩隻套了件夾克的上身,不由得皺眉:“哥,你不冷嗎?”
“像你一樣裹成球等會兒不方便行動。”沈非秩指了指他後麵背的鼓鼓囊囊的包,“你是去郊遊的?”
“不是,這些都是有用的。”顧碎洲解釋道。
“什麼東西?”
“你猜猜?”
沈非秩輕哂。
“不說就永遠閉嘴吧。”
顧碎洲:“……”
耳麥裡的萊阿普頓:“哈哈!”
顧碎洲磨了磨牙。
不懂情趣的男人!
在萊阿普頓的幫助下,兩人輕輕鬆鬆就在門口警戒線全部癱瘓的情況下溜了進去。
藥田潮濕的氣息撲麵而來,沈非秩雞皮疙瘩起了一胳膊。
來之前想過這裡很潮濕,但是沒想到那麼潮濕。
還沒來及搓兩下,就感到肩膀一沉,厚厚的防寒服就披了過來。
沈非秩想都沒想就拒絕:“沒事,我不需——”
“穿著吧沈哥,不是我身上的,專門給你帶的呢,黑色,你最愛的顏色。”顧碎洲說,“我背著走了幾公裡,你行行好,幫我分擔一下吧。”
沈非秩有些驚訝地看向他那個變癟不少的包:“你帶的都是衣服?”
“嗯,之前跟我爸媽來過一次。藥田晚上沒人,到處都是噴灑的藥水,有毒有害還濕得駭人。”
沈非秩壓了壓眉骨:“來之前怎麼沒聽你說?”
“來之前要是說了,”顧碎洲得意地挑起嘴角,“還能有我獻殷勤的機會嗎?”
沈非秩:“……”
騷死你算了。
他及時地轉移話題:“路線你都規劃好了?”
顧碎洲說:“嗯,我們進去從地下通道坐電梯去實驗區,萊狗會給我們開權限,走樓梯刷卡進員工通道……不出意外的話,我們的行動非常順——怎麼了?”
前麵的人忽然停下腳步,顧碎洲差點沒刹住腳步撞上去。
沈非秩指了指前麵通往地下通道的必經大門:“不出意外的話,是要出意外了。”
顧碎洲側目——
那裡架著幾十架無線攝影機。
“?”他臉上一黑,點了點耳麥:“萊狗,什麼情況?”
萊阿普頓聽他倆對話都快聽麻了,打死沒想到在沈非秩麵前他那臭脾氣的老大竟然是這副德行。
這會兒被點名,才回神乾正事:“我操,完蛋,今天是走近科學第十期拍攝現場!”
沈非意有所指地看向顧碎洲:“我以前運氣沒這麼差。”
顧碎洲笑得勉強。
這他媽都能指桑罵槐?
他不悅道:“我記得以前右邊有個小路,繞一下是不是也能去地下?”
“你說的那裡我剛搜了。”萊阿普頓說,“不行,小路被挖了,那塊現在是個不算很深的懸崖。”
顧碎洲和沈非秩異口同聲:“能不能跳下去?”
萊阿普頓手指一抖:“老顧你不正經就算了,沈先生你怎麼也陪他發瘋?”
他語氣嚴肅了起來:“不可能,想都彆想,這個深度跳下去一定會死,我勸你們今天老老實實回來,等後天拍攝組走了,你們再去。”
“拖不了這麼長時間。”顧碎洲蹙眉。
他四處亂轉,企圖找到一個能幫他們從懸崖爬下去的東西。
但這是藥園不是植物園,光禿禿的田地沒有一個類似於藤蔓的細長物體。
趁著顧碎洲找東西的空檔,沈非秩踩了踩地麵。
整個生態圈都是培育藥草的地方,地麵的建造也沒有采用解釋的水泥,人走在上麵,還能踩出印子和坑。
或許,跳下去還活著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困難。
如果是他一個人,他現在已經行動了,但現在身後還跟這個“軟弱無力”的半殘人士,過於礙事,讓人很煩。
“沈哥!”
半殘人士忽然喊了他一聲。
沈非秩抬頭,就見一團藍朝這邊奔來。
他在把人踹開和閃開之間猶豫了兩秒。
然後就被狠狠抱住,猛地朝小懸崖那邊倒去。
“顧碎洲,”沈非秩緊緊抓著懸崖邊的石頭,半截身子都和顧碎洲一起掛在外麵,“你瘋了嗎?”
“沈哥,有暗探頭攝像機朝我們這邊過來了。”顧碎洲壓低聲音,“你應該跟我一樣,都不想暴露在鏡頭下吧。”
他們的長相和真實身份如果被眾人知曉,一定會帶來不小的麻煩。
何況這次的行程還是背著所有人出發的。
沈非秩看著對方僅僅摟住自己腰的手:“所以在那半分鐘內,帶著我一起跳崖就是你能想到的最優解?”
“不是嗎?”顧碎洲在他頸肩嗅了嗅,“多浪漫啊沈哥,我們一起殉情。”
浪漫個屁。
他倆要真摔死了,模樣一定不會很好看。
沈非秩輕哼:“萊阿普頓,我們現在距離地麵有多高?”
萊阿普度剛跟顧碎洲單線聯機罵一頓,聞言切回公頻:“距離最下麵的地麵還有九百多米,但是你鬆開手往下跳,有個差不多二十米的山洞,走那裡說不定還能繞到白蒔的實驗田。”
“收到。”沈非秩言簡意賅,“抱緊,鬆手了。”
這種時候也顧不得讓人保持距離了,總不見得真把顧碎洲丟下去送死吧。
不過某人大概從來不知道“見好就收”四個字怎麼寫,不僅牢牢抱住了他腰,還用指腹曖昧地在他腰窩揉了揉。
“好的沈哥!你放心,我一定會牢牢抱緊你,做你最堅實的肉墊!”
沈非秩眯了眯眼,踩著崖邊的石頭,小心翼翼挪到風口,正對山洞的上方。
他動了動身子,從兩人並肩的姿勢,換成了一上一下半壓著顧碎洲的姿勢。
耳邊風刮得嗖嗖的,沈非秩不懷好意的聲音順著風送到他耳邊:“肩膀放鬆張一張,不然等會兒墊在下麵可能摔得有點慘。”
“?”顧碎洲瞪大了雙眼。
不是哥們你玩真的啊?!
他毛骨悚然:“哥你暗殺——啊我操!”
沈非秩就這麼突然地鬆開了手。
二十米。
說高不高,對於一般人來說,搞不好就摔死了。
但沈非秩不是一般人。
他當然不會真把顧碎洲壓死,在迅速路過那棵紅木藥樹乾的時候,用自己的後背狠狠撞了一下以減緩速度。
顧碎洲都沒看清他的動作,就感覺身後一痛,重重摔在了地上。
幸運的是,腦袋不知道跌進哪裡了,軟乎乎的,不至於腦震蕩,但他還是眼前一黑,氣若遊絲:“哥~~我要沒了……”
沈非秩嫌棄地起身:“沒用。”
他看起來完好無損,隻有發型稍微亂了點,跟輕描淡寫做了個過山車似的。
顧碎洲雙眼緊閉躺在地上,揉著懵懵的腦袋,全身疼得幾乎快散架。
起身對於當肉墊,他沒有多少怨言,畢竟沈非秩要真是那個人,讓他去死他也能眼都不眨照做。
但曾經對他那麼溫柔那麼好的貼心大哥,現在成了這樣冷酷無情的混血大魔王,還是有些感慨:“好狠啊哥哥。”
沈非秩沒搭理他,四處摸黑亂轉悠。
顧碎洲眼睛跟黏了膠水似的,依舊不睜開。
他還是怕黑,可比起睜著眼看到漆黑一片,還是閉著眼自知的黑暗讓人好受些。
不料下一秒,眼前的黑色就染上了色調,變得暖烘烘的。
顧碎洲漂亮的唇輕啟,訝然掀開了眼皮。
沈非秩的黑色防寒衣正批在自己身上,而那人自己隻穿了單件襯衫,兩手拿著木頭,正往剛生出來的火堆裡添柴。
借著火光,他清晰地看到那人右手手背被傷到麵目全非,尤其臨近無名指的位置,深可見骨。
顧碎洲恍惚想起,剛剛摔下來的時候腦袋被不知名的柔軟東西墊了一下。
沈非秩見他嘴唇重新染上了血色,收回視線,做了個簡易的火把。
同時比出1根手指:“給你十分鐘調整。”
他用手腕上隨身攜帶的小木刀,在乾木頭上鑽出了火,這會兒手腕有點疼,心情不怎麼好。
連帶語氣也很不美好。
火堆很亮,照得本就不深的山洞恍如白晝。
這下不用怕黑了。
顧碎洲揉了揉耳朵。
但他又感覺有點耳鳴。
因為沈非秩說什麼他都聽不見,隻能看見那人被火光柔和了的麵部輪廓。
深邃流暢,好看得不真實。
顧碎洲脫口而出:“沈哥,你這張臉,真的很絕。”
“……”很絕的臉一下就黑了,“看來你不需要十分鐘休息了。”
多棒啊。
沒兩分鐘,那對不中用的嘴皮子就能扯淡了。
顧碎洲忍著散架的身體坐起來,兩手托著臉,語氣很乖:“哥你說我是不是斯德哥爾摩了?明明被你壓著下來,看到你的手,我竟然還有點感動。”
沈非秩把木棍丟過去:“我給你治治。”
“第一,壓著你下來是因為你的左手腕和胯骨本來就有傷,如果我渾身疼得不能動彈,你沒法背。當然,我也不喜歡被彆人背。”
“第二,用手幫你擋著是怕你真死了,我後半輩子要吃牢飯。”
“第三,你還有用,我暫時不會對你袖手旁觀。”
沈非秩冷冰冰的把一二三列舉出,最後做了總結:“所以把你那沒用的感情收拾好,彆再來礙我事。”
語氣強硬到比平時任何時候都認真。
他不是個木頭,相反,經曆過很多的人對感情總是很敏感,所以他感覺得到顧碎洲最近兩天的態度轉變。
不再是之前那種反感和單純的利用,反倒多了點……不,應該是多了很多很多的真情實感。
他知道這種感情並不是這小子口頭上的“喜歡”和“愛”,但不管究竟是什麼,對他來說都很多餘。
感情會影響一個人的判斷和行為,他利用顧碎洲,但不想利用對他好的顧碎洲,隻有利益關係才是最可信的合作關係。
顧碎洲這種莫名其妙的感情他不想探究,也不想問從何而來,隻要對方識趣點退回原來位置,他就可以大度地裝作看不見。
沈非秩撂下這句話,毫不拖泥帶水的轉身離去。
他常年都是白襯衫,這種顏色就算再好的布料,碰到深暗的顏色也會透出來,而此時,後背那一塊撞出的血肉模糊,就那麼赤/裸/裸暴露在後麵人的視線中。
血黏糊糊貼在身後,洞口的風吹在身上,還讓人有點涼。
饒是沈非秩遠超常人的體質都不太舒服。
他自認這次話說得很嚴重,不管什麼人聽到都會覺得難堪,不再湊過來……
下一秒,暖烘烘的身軀撲了過來。
沈非秩:“……”混小子摔成那樣還站得起來?
他胳膊肘一抬就想揍人。
誰知道那人好像能預判,寬厚的掌心覆著他肘關節,輕輕推了回去。
閒不住的手在撤回的路上,還作死地撓撓他腰間堆積的衣服褶子。
不知有意無意,衣服褶子在沒碰到他傷口的情況下,輕輕揩去了他腰間滑落下的一滴血。
即便隻清理掉一滴,也讓人清爽很多。
顧碎洲已經摸清楚這人的潔癖點了——隻要不真的貼在一起,他就不會真發作。
所以他很有分寸地把持在一厘米的距離,溫熱的吐息摩挲著這人耳朵:“沈非秩,你說世界上怎麼有你這麼不近人情的男人?”
果然,沈非秩沒錘他,僵硬地挪動脖子:“看不慣就滾遠點。”
“沒有看不慣。”顧碎洲心疼地低頭,吹了吹他後背還在滲血的傷口,“因為我剛巧是世界上最不要臉的男人!”
沈非秩冷笑:“毛都沒長齊,還男人?”
“好吧,我是小孩子。”出乎意料的,顧碎洲這次認慫特彆快。
他的手悄無聲息穿過他的腰,來到他胸前,滾圓紅潤的手指插進襯衫兩個緊扣的扣子中間,要拽不拽,嘴上委屈巴巴哼唧。
“小孩子可受不得委屈。沈哥~我渾身上下都要散架了,你疼疼我好不好?”
說得千回百轉餘音繞梁,不知道的還以為沈非秩把他最後一根棒棒糖搶走,摔地上踩碎了。
他有些頭疼:“你到底想乾什麼?”
“我沒想乾什麼,就覺得你這身傷不處理,很可能會惡化。”
顧碎洲親昵地嗅著他脖頸間隱約的苦咖啡味道,像個專門在山裡等著魅惑人的妖精。
“哥哥,給我個表現機會吧。”
作者有話要說:
(xp解鎖)小顧是真的很喜歡從背後抱沈哥!
——
第28章
“襯衫脫一下, 我幫你清理傷口。”
顧碎洲說出來這句話後,沈非秩有種想把他踢出去摔死的心。
兩人相顧無言,隻有沈非秩攥得越來越緊的拳頭在動。
良久, 耳邊同時響起的一聲輕咳打斷了沉默的氛圍。
“那個……就是說,有沒有一種可能, 我還在聽呢?”
沈非秩狠狠閉了閉眼。
再睜眼的時候,他恢複如常:“抱歉。麻煩幫我們導個航。”
顧碎洲在背後看著他的背影,遺憾地歎了口氣。
但他也知道適可而止, 如果再堅持下去, 很可能適得其反。
沈非秩看著顧碎洲那張臉就頭疼,自顧自往前走了兩步, 聽著距離自己越來越遠的腳步聲, 又沉著臉返回。
小兔崽子雖然混賬,但身上的傷不假。
他想蹲下來把人背起來, 但想到自己鮮血淋漓的後背,隻得換了種彆的方式。
“胳膊張開。”沈非秩麵無表情發動號令。
顧碎洲依言照做, 似乎猜到了什麼, 眼睛亮晶晶看著他。
沈非秩強行無視他的目光, 撕破褲腳把兩隻手纏的嚴嚴實實, 確保右手傷口不會裂開後, 胳膊一攬,把人打橫抱了起來。
他嚴肅道:“不許碰我。”
“哇哦。”顧碎洲浮誇地驚歎, “公主抱哎哥哥~”
“你覺得你像個公主嗎?”
沈非秩原本話不多,但跟這家夥在一起, 就忍不住想懟他兩句。
之前的顧碎洲還好, 他罵起來一點都不含糊。
但現在沒臉沒皮的顧碎洲, 實在讓人有些吃不消。
顧碎洲雙手交叉, 隔著袖口用手腕摟他脖子,避免和他肌膚接觸:“怎麼不算呢?我長得不美嗎?”
沈非秩:“空有其表。公主可不長你這樣的嘴。”
“我——”
“閉嘴。”
“哦。”
顧碎洲不氣他了,一手扶著他肩膀,一手乖乖舉著火把給他照路。
在萊阿普頓的指引下,沈非秩發現這山洞並不算長,就是路口比較多,像個規律有序的迷宮,這裡麵還有很多人走路留下的痕跡,應該是藥田的工作人員也經常來。
他看著旁邊坑坑窪窪的石壁,腦袋忽然閃過道靈光,猛地駐足。
懷裡的顧碎洲眯起眼睛:“沈哥也意識到了嗎?”
沈非秩:“嗯。”
“什麼?”兩人的對話讓萊阿普頓滿頭霧水,“你們打什麼啞謎呢?”
沈非秩抱著他空不出手,隻能用腳踢了踢石壁,“這些石頭很容易被砸下來,不是天然的,是人造。每個路口的順序大小都很規整,顯然是有秩序管理的。”
“而且這裡的高度剛巧是普通樓層的高度。”顧碎洲補充道,“木頭乾到可以點火,地麵也沒有洞穴常有的贓汙垢和潮濕痕跡……萊狗,我之前教過你。”
萊阿普頓想了會兒,驚呼出聲:“你說這裡很可能是他們內部的辦公地點?”
顧碎洲之前給他說,有很多地方的裝修都是仿天然,如果這種在裝修出現在高科技的建築內,那這地方很可能比高樓大廈裡的保險箱還值錢。
“聰明。”沈非秩誇了一句,“這種地方雖然仿天然,監控也不會少。萊阿普頓,你找一找監控,把有我們畫麵的全部刪掉。記得總控室的自動備份也刪一下。”
萊阿普頓被誇的有點不好意思:“嘿嘿,您放心!”
兩人談得氣氛融洽,隻有顧碎洲很不爽,勒著他脖子逼他轉頭看自己:“沈哥!是我教的他,聰明的不應該是我嗎?”
“多大人了還計較這個?”沈非秩不是很懂他不高興的點,也沒有哄他的打算,腰背一彎,就想把人放下去找找牆壁上的隱藏門或者開關。
但顧碎洲屁股挨到地上了,卻還是摟著他脖子遲遲不鬆手。
“誇我誇我誇我!不誇我我就不讓你走!”
沈非秩儘量優雅:“彆逼我扇你。”
顧碎洲汪然欲涕:“沈哥,我不像萊狗那樣貪得無厭要你誇‘聰明’兩個字,我就隻要一個‘棒’字就夠了,彆無所求。”
萊阿普頓:“?”
顧碎洲你他媽禮貌嗎?
沈非秩漠然看著他:“一個字?”
顧碎洲狂點頭:“就一個字!”
沈非秩滿足他:“滾。”
顧碎洲:“。”
萊阿普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非秩順利把小混蛋僵硬的胳膊從脖子上解下來,拍著身上不存在的塵煙回到過道邊。
這裡的牆麵坑窪那麼多,肯定是隨機拚湊的。
那麼越是有規律有序列的排列附近,就越可能有異樣。
果然,在第34塊凸起的石頭附近,出現了一個凹下去的機械石塊。
萊阿普頓說:“沈先生,監控已經找到了,你說的沒錯,這裡監控他媽的比石頭都多,我都能全方位看到你們現在的動作。”
沈非秩沒覺得意外:“附近沒有人看守嗎?”
“有,但不多。說來也巧,走近科學是個保密性很強的節目組,今晚開拍遣散了大批非核心人員。最中央的監控台現在被我用虛擬頁麵覆蓋,但撐不了多久,頂多一個小時,你們必須返回。”
“知道了。”沈非秩說,“裡麵都是些什麼人?”
“牆對麵現實的生命活動不超過十個人,但是檢測數值不高,說明裡麵人手比較弱。我核對了一下大數據網,他們的指標附和文書類工作。”
萊阿普頓說話用的公頻,顧碎洲也能聽到。
他問:“裝作工作人員進去唄。萊狗,你說我倆現在紮眼嗎?”
萊阿普頓透著監控看了看兩人帥絕人寰的臉,沉默兩秒:“你等我變相誇你呢?”
顧碎洲短促地笑了笑:“沈哥,怎麼辦?”
“進去後把人放倒就行了。”沈非秩單腳踢了踢石塊,輕描淡寫的。
“好哥哥,真帥。”顧碎洲活動了一下身體,等適應了疼痛,晃悠踱到他身後,“但你不能保證,在護著我的前提下不讓他們按響警戒裝置。”
“你也知道你很拖後腿。”沈非秩說,“你想怎麼樣?”
顧碎洲沒說話,眼巴巴盯著他笑了笑。
沈非秩:“?”
怎麼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張了張口,話還沒問出來,這個不好的預感就成了真。
顧碎洲單手摟住他,整個人埋在他頸窩,滾燙的鼻息放肆地攻擊他的腺體。
同時另一隻手按開了身後隱藏門,裡麵的人嚇了一跳。
“我操!什麼人?!”
“什麼情況?”
“沃日!好濃的信息素!要了老命了快給我拿隔離劑!”
門後的白光在沒徹底透出時,顧碎洲讓萊阿普頓關閉了電源總閘門,沈非秩頓時明白過來對方的用意——
裝作發/情,廝混進去,關電源的動作就顯得非常自然了。
不得不說,真是個餿主意。
關鍵這個混賬都不問問他的意見,搞先斬後奏,不給人否決的機會。
驟臨的黑暗讓眾人陣腳大亂。
“我靠我真的受不了了。”其中一個Alpha被同類的信息素折磨得雙眼通紅,摸黑跌跌撞撞磕的腦袋差點破皮,撐著門把手等同伴找隔離劑。
他現在有點想死:“老哥你怎麼回事?!發熱期到了還他媽來上班??”
顧碎洲悶笑兩聲:“沈哥,他在跟你說話。”
他沒真咬,隻用指腹隔著襯衫用力搓揉了幾下,還空出手擋著他後背傷口不被撞到。
沈非秩不自在地動了動脖子,涼絲絲道:“不好意思,忍不住了。”
房間內的人已經有很多自覺避嫌去找醫生和保安了,隻剩下那個Alpha還在等機械爪給他注射隔離劑,聞言有些奇怪:“哥們你有點厲害啊,都這樣了聲音還這麼穩。”
沈非秩心說你差不多得了。
怎麼話那麼多呢?
顧碎洲樂得趴他肩膀上身體都在發抖,沒忍住顫聲補充:“佩服吧?我哥就是很厲害,哪哪兒都厲害。”
但那Alpha更震驚了:“我靠,小家夥你更牛逼!你聲音也很穩啊!身經百戰,練出來的?”
顧碎洲:“……”
藍星一區去年的數據統計,很多Alpha的素質都比平均值低很多,看來這數據報告不是假的。
不是所有人都像沈非秩一樣潔身自好滴黃不沾。
他這麼想著,就聽到一聲很輕的笑聲。
顧碎洲眯起眼睛:“沈哥,你笑了?”
那笑聲瞬間就消失了:“你聽錯了。”
顧碎洲不置可否,忽然膽子肥了起來,嘴唇蹭著他耳朵,故意大聲悶哼了一下:“哥……”
沈非秩:“。”
沈非秩渾身僵住了。
“操,打擾了!”Alpha終於注射完畢,連滾帶爬逃了出去。
倒不是避嫌,是怕那個信息素很強的同類再爆發,自己扛不住暈死過去。
房間瞬間隻剩下了他們倆。
顧碎洲感覺有什麼熱熱的東西貼著他眼尾,側頭用鼻子蹭了蹭,發現是沈非秩的耳朵。
他驚得四大皆空:“沈哥!你耳朵紅了?”
“我沒有。”沈非秩幾乎沒有停頓,否認得不假思索。
他毫不留戀地一把推開人:“滾去找資料!”
顧碎洲不相信,要知道沈非秩從來都是八方不動的老神仙,什麼時候用過這麼激烈的語氣說話?
他湊過去:“我不信!你肯定是有反應了,萊狗快把燈打——”
脖子忽然被掐住。
“顧碎洲。”沈非秩陰冷的聲音響起,“再多說一句,信不信我掐死你?”
顧碎洲機靈地察覺到他不是在開玩笑,終於見好就收閉嘴了。
但如果燈開著,沈非秩就能看到那雙剔透的琥珀色瞳孔裡沒有任何懼意,反倒被弄弄的興味和笑意占據。
沈非秩鬆開他的脖子,看著他從地上爬起來拖著身子去扒拉書架。
他緩了兩口氣,又摸了摸耳朵。
萬幸。
不燙了。
沈非秩確定自己沒有任何反應,他下身平平,完全沒有衝動。
隻是……耳朵紅這種東西實在不是他能控製的。
不是因為顧碎洲那個不要臉的亂哼唧,而是因為他在自己耳邊碰的那一下。
他皮膚很敏感,以前在主星檢測過,敏感程度比正常人高出173%,是個很可怕的數值。
自那以後,為了防止這種情況再發生,他就從根本上杜絕了和人發生肢體的直接接觸,並不是單純的潔癖。
包括之前和人的接觸,都是儘可能把力道控製在“疼”的範疇內,而不是“撫摸”範疇。
之前對顧碎洲也是,每次肢體接觸都很粗暴,生怕一不小心觸感微妙。
可惜這些顧碎洲都不知道。
等沈非秩讓萊阿普頓把燈打開,他們才徹底看清楚室內的模樣。
原本以為山洞裡是很多個單獨的包間,其實恰恰相反,門有很多不錯,但這是一整個空曠的藏書室。
一個空間貫穿全部,怪不得剛剛那些人跑來跑去的腳步聲那麼遙遠。
沈非秩對著滿是文獻標本的書架,把顧碎洲喚了過來:“你看這邊,是藥園創立以來所有藥材的產出量和售出量,你找找,有沒有十年前的。”
顧碎洲見他臉色一直不好,也識趣兒的沒多言。
沈非秩把找東西的活交給他後,一個人琢磨起那些要藥草來。
白蒔作為帕十彌的特產之一,標本自然不缺,初高中生物課本有關於這種草的資料,但不多。
沈非秩快速翻了一遍文獻,經過幾輪對比,才知道它是目前對人體信息素分泌影響最大的藥草,很多抑製劑和隔離劑用的就是這種。
說到抑製劑……
算算日子,他的易感期應該快到了。
沈非秩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
越是強大的Alpha易感期的反應越大,抑製劑使用過猛會產生抗藥性不說,還容易傷身,他一般都會硬生生熬過去。
回頭得把小崽子趕出去自己單獨呆幾天。
趁他犯愁的空檔,顧碎洲也找到了資料。
“沈哥你看,這個是十年前W.N和藥園的交易記錄,包括那段時間的所有記錄都在上麵了。”
沈非秩看著他遞過來的電子文件:“你不自己看?”
“我不敢。”顧碎洲坦然地笑了笑。
如果放在彆的場合,沈非秩可能會繃著嗓音回他一句——“你也有不敢的?”
但現在,他隻是原地站了會兒,便接過電子板,二話不說停頓打開來。
密密麻麻的數據擁擠地闖入視線,沈非秩精準地捕捉到他們需要的那一段。
來之前,他已經通過所長查過了當年顧莨審批的所需原材料數目,和眼前的原材料數據相比……
沈非秩輕輕關掉光屏。
“很遺憾,”他說,“數據是完美匹配的。”
那就說明,不管是沈家還是彆的誰,都沒有造假。
這些都是走W.N的公賬光明正大進的貨。
顧碎洲臉上表情很淡然。
叫人瞧不出傷心還是難過。
沈非秩主動開口:“還好嗎?”
“還好。”顧碎洲彎了彎眼睛,“說實話,不意外。”
要是賬本真對不上,也不至於現在才發現。
沈非秩沒安慰他,晃了晃電子屏:“你發現了嗎?”
顧碎洲恍若未聞,一邊朝他走進,一邊晃了晃手中的噴霧:“沈哥,我發現了個好東西,有助於睡眠,咱偷一點回去吧?”
沈非秩蹙眉:“彆打岔,我說的這個很重要。你發現了嗎,我們這次行動異常順利。”
“這種噴霧對身體無傷害,價格炒的比金子還高,我們帶一點回去就賺了。”顧碎洲還是不搭理他,等終於站在他身前不到一尺距離,才停下腳步,喊他,“沈哥。”
沈非秩愣了愣,下一秒,他抬起胳膊就朝著顧碎洲手打過去!
但顧碎洲反應竟然比他還快!
“沈哥沒發現自己變得很累很累,身體很重嗎?”
他輕鬆避開沈非秩的攻擊,抬手對他口鼻處噴了噴。
沈非秩隻覺得眼前一花,腦袋瞬間開始暈暈沉沉。
他踉蹌兩步,膝蓋失去力氣,眼看就要跌倒在地。
但顧碎洲接住了他。
沈非秩無力地掛他身上,咬牙:“你他媽找死?”
他很少說臟話,這回是真被氣到了。
雖然嘴上不說,但他對這小子的防備已經不像最開始那麼高,沒想到剛稍微懈怠,就被陰了一把。
顧碎洲好聽的聲音泛出零星笑意:“哥你罵臟話真好聽。”
他微涼細膩的掌心覆上懷裡人的眼睛,柔聲道:“哥,睡吧,彆抵抗了。你放心,我不會害你的。”
沈非秩心裡想了不下於十種把他千刀萬剮的手段。
但這種安眠藥比麻醉針還有效,他張了張口,卻說不出來,音節都沒發出,意識就陷入了看不到儘頭的昏暗。
他暈倒前最後一個念頭是:以後再也不會相信這小混蛋了。
顧碎洲靜靜抱著他,聽著呼吸聲逐漸平緩,溫聲笑了笑。
這人真是,太聰明了。
他發現了嗎?
他當然發現了。
從節目拍攝開始,到掉在這個山洞裡,簡直順利地不像話。
這種不好的感覺直到進來後所有人都像演排好似的逃離,終於達到了頂峰。
他一向是個倒黴蛋,就算跟在沈非秩旁邊也不見得幸運多少,所以比起運氣,他更傾向於有人故意讓他看到眼前這些資料。
“萊狗。”
萊阿普頓通過這裡的監控把他們的行動看得一清二楚,但依舊沒看懂現在的發展。
不過他信任顧碎洲,所以在顧碎洲對沈非秩出手的時候,他並沒有提醒。
聽到對方終於想起自己來了,才悶悶應聲:“怎麼了?”
“去查一下前幾天藥園的監控,所有的都差,還有管理層的那幾個最近都見了什麼人。”顧碎洲說,“可能有人先我們一步來了。”
萊阿普頓驚道:“有懷疑人選嗎?”
顧碎洲不知想到了誰,臉色沉得有些駭人:“有。你先查,他還沒有手眼通天到把監控記錄全刪了的程度,不出意外能有收獲。”
“行。”萊阿普頓爽快應下,看了看他們現在的處境,又問,“既然有人故意想讓你看到,那你們出來應該很輕鬆。這些又沒必要瞞著沈哥,你把他搞暈乾什麼?”
“我把他搞暈,可不是為了瞞著他。”顧碎洲視線落在沈非秩身上的時候瞬間柔和,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笑意,“我隻是覺得,機不可失。”
萊阿普頓沒聽懂:“什麼?”
“萊狗,監控關了。”顧碎洲說,“從現在開始,不許看監控,去乾你的事。”
萊阿普頓還想再問,但顧碎洲不知道怎麼精準捕捉到一個攝像頭的角度,威脅地看了他一眼。
隔著屏幕,萊阿普頓渾身打了個冷戰。
他隻能答“哦”,分秒沒滯留,關掉了監控,然後用耳麥告訴顧碎洲:“好了。”
顧碎洲表示收到。
他摘了自己和沈非秩的耳麥,把人輕輕放到一旁柔軟的休閒沙發上趴著,在架子上找出最好的外傷用草藥返回,單膝跪在沙發邊,從後麵剪開了染血的襯衫。
襯衫大麵積和肉粘在一起,顧碎洲剪的時候,都替傷者感到疼。
他自己全身多處骨裂,兩人一個傷皮肉一個傷骨頭,也是絕配。
顧碎洲歎了口氣,小心翼翼上好藥,最後用紗布一圈圈繞出漂亮的包紮,還在腰側收尾的地方係上了蝴蝶結。
等收拾好,沈非秩整個人都乾淨了很多。
他把防寒衣直接罩在這人身上,目光在他埋進沙發的胸口位置停留了很久。
剛剛纏繃帶的時候,手指屢次擦過對方的皮膚,能感覺到胸口坑坑窪窪的觸感。
他視線灼灼盯了半天,才聲音很小很怯地嘟囔:“沈哥,你之前教我,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我現在可以告訴你,我學得很好。”
他從來不是正人君子,對沈非秩不動手動腳,純粹是出於對恩人的感激和尊重。
但沈非秩一直不讓他近身,他也隻能出此下策不是嗎?要不然如果錯過這次機會,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把人放倒。
“對不起啊沈哥,我原本沒想這麼乾的,你放心,我一定爭取儘量避免和你肢體接觸。”
“沈哥沈哥,我小心翼翼了,你醒來後不要對我生氣啊。”
顧碎洲很沒有誠意,嘴上好話說不斷,動作手上卻分毫不猶豫,輕手輕腳把人抱了起來。
那雙琥珀色的眼神微閃,翹起的長睫毛抖得跟篩子一樣。
之前說不敢看電子文檔是假,為的是讓沈非秩手接觸到電子屏上剛塗好的外用安眠藥。
但這回是真的有點不敢看。
顧碎洲語文不是很優秀,他在詞庫裡扒拉半天,才長歎出一句:“近鄉情怯啊。”
如果沈非秩醒著,肯定要嘲諷他。
想到那人冷聲冷語叫他滾,顧碎洲心情頗好地笑了一聲。
嘖,自己這個心態好像有點變態,以後得藏著點,不能叫沈非秩看出來。
他從後麵攬著沈非秩,腦袋越過這人的頸肩。
還沒到視線的最佳角度,餘光就被一道深褐色的疤痕滿滿當當占據。
顧碎洲停了下來。
……太明顯了。
這道疤,太明顯了。
即便被繃帶擋住了一些,依舊能清晰地看出形狀。
紮在雪白的皮膚上,灼得人眼睛生疼。
他雙唇小幅度張了張,手忙腳亂地對著傷疤虛空比了比——
巴掌大小。
尺寸也對上了。
顧碎洲的呼吸陡然急促起來。
急切地閉上眼睛,再也顧不得分寸,使勁搓了搓麻木的手指,顫抖著去碰那道疤痕。
縱然已經有八成確定,但當食指熟悉地走過反複很多次的痕跡,還是忍不住酸了眼眶。
“沈非秩,還真是你啊。”
顧碎洲淚點雖然高,但淚腺很發達,是個淚失禁體質,不戳到點上也罷,隻要戳到點上去,眼淚說流就流。
他倉促狼狽地收回手,不停擦著臉頰。
激動之餘,忽然又覺得好委屈。
當年沈非秩說知道他的名字,還說認識他,了解他,一定會對他好……
騙子!
為什麼現在一副剛認識他的樣子?
他不相信有人會把同生共死過的夥伴忘記!
顧碎洲小聲啜泣著低下頭,不停在他頸肩蹭來蹭去,聲音喑啞。
“沈哥為什麼要瞞著我?”
“沈哥為什麼不願意說認識我?為什麼要裝不熟?”
“沈哥,我是不是沒長成你期待的樣子,你對我失望了,不想見我啊……”
顧碎洲越說越委屈,差點哭得喘不上氣來。
他甚至都想,如果沈非秩真回他“對,失望了”,他就把人關起來,鎖起來,讓他好好教教自己,到底希望他是什麼樣。
什麼樣都好。
隻要他說,自己就一定會改!
顧碎洲渾身發抖,胳膊肌肉線條繃起,看上去把沈非秩摟得緊緊的。
但實際上,他壓根沒敢用力,某人安穩地睡在他懷裡,眉頭都沒皺一下。
等到眼淚稍微乾涸,顧碎洲的情緒才緩和下來,局促地在自己身上把手擦乾淨,還清理了一下沈非秩脖子上自己掉的水痕。
算了,算了。
沈哥不想認他就算了。
他還沒成年,他還能改,沈非秩不喜歡,那改就是了。
總有一天能改到他滿意,讓沈哥主動認他的。
顧碎洲在心裡不停這麼想著,臉色好了許多。
“哥,我帶你出去,我們出去慢慢來。”
之前的遊刃有餘和瘋狂早已消失殆儘,他把沈非秩扶起來,像對待瓷娃娃一樣,一絲不苟幫他穿好衣服。
手在路過傷疤的時候微妙停頓,認真地用食指把紋路再次臨摹一遍,最後滯留在十字架最中央。
那裡的顏色最深,傷最嚴重。
距離心臟也最近。
顧碎洲的手從十字傷疤的中心一路向下,握住了這人被裹滿紗布的右手,低下頭,在他手背虔誠地落下一吻。
是標準的吻手禮。
作者有話要說:
看評論區時痛心發現,昨天很多小天使的評論都被審核刪了QwQ大家下次,咳,含蓄一點bushi)
【作者滿地撿苦茶遞還給各位老婆】
——
第29章
沈非秩沒想到自己一覺能睡整整一天一夜。
等再醒來的時候, 他已經躺在酒店豪華單間裡了。
剛睜眼,就感受到了房間內不屬於自己的陌生人氣息。
他迅速起身,下意識摸手腕……
然後才後知後覺, 小木刀在之前給顧碎洲取火照明的時候已經犧牲了。
他臉色微沉,要不是當時受傷狀態不佳, 也不至於那麼輕易中招。
小兔崽子。
彆讓他逮到。
房間內另一個麵罩裹得嚴嚴實實的男人正穿著防塵衣,拿著雞毛撣子兢兢業業打掃衛生。
見他行動如此迅敏,明顯驚訝道:“沈先生醒了?快快坐下休息, 這個安眠的藥效可能還沒過, 您彆過度傷身了。”
沈非秩眯著眼,確定了對方沒有敵意後, 才輕靠在床頭:“你是誰?”
“沈先生放心, 我是小……顧先生的私人助手。”男人笑笑,“您叫我名字徐盅就好。”
徐盅?
沈非秩手指動了動。
這個人名他聽過, 是藺子濯和顧莨的私人管家。
兩人結婚之前,徐盅是顧莨的得力手下, 幫著顧莨處理各種各樣她顧不上的事, 可以說是全能的存在。
徐盅在原劇情中起到的作用不大, 偶爾作為助攻, 幫藺隋辦點事罷了。
沒想到原來是顧碎洲的人。
他揉了揉太陽穴:“那兩人呢?”
“您說顧先生和萊阿普頓小先生嗎?”徐盅說, “他們在樓下房間,為了不吵到您, 專門給您開的新房間。”
“為我?”沈非秩諷刺地把玩著這兩個字。
自以為是的做法是他最討厭的,尤其是被人蒙在鼓裡的感覺, 簡直糟透了。
不管顧碎洲出於什麼原因對他下手, 都無法原諒。
“看來你們家小少爺很聰明, 處理的很好, 不需要彆人插手。”沈非秩從床上起來,看到自己身上被完好包紮之後,臉色更難看了,“你做的?”
“不。”徐盅推了推麵上的墨鏡,指向一旁安靜的機械爪,“設定好程序後,機械爪幫您處理的傷口,已經沒有大礙了。”
沈非秩這才臉色好轉。
“行,傷口包紮好,也算扯平了。”他沒什麼感情道,“你給顧碎洲說,這件事我不管了,他以後的事我也不管了,沒事彆來找我。”
他是對W.N感興趣,但也沒到非顧碎洲不可的地步。
就算沒有顧碎洲,也就是進度拉扯慢點,不是什麼大事。
徐盅見他真的起身換衣服,趕忙替顧碎洲找補:“沈先生沈先生!小少爺說他等會兒要上來看您呢!您就等他說完解釋完再走吧?”
似乎是為了印證他這句話,話音剛落,門口就傳來了敲門聲。
沈非秩看著急忙想跑出去的徐盅,垂了垂眼皮。
下一秒,他單手鉗製住對方胳膊,猛地來了一記過肩摔。
徐盅瞪大了雙眼。
他身手很不錯,但在這個還中藥狀態的年輕人的手下,竟然完全落於下風!
“最好不要試圖反抗,您打不過我。”沈非秩淡定地用身邊還剩餘的繃帶把他手綁住,“忍忍吧,我不想對您太粗魯。”
徐盅焦急,他不是完全沒有還手的餘地,但要是傷到這個男人……
小少爺一定會找他算賬!
畢竟剛剛小少爺抱著這人回來的表情和狀態,徐盅發誓,除了十年前那個雨夜剛把人撿回來的時候,還沒見過顧碎洲這麼失常過。
沈非秩看出了他的搖擺不定,也不想多話。
在人手下辦事也不容易,他不會過多為難這位老前輩。
在低聲表達完歉意後,他站到了窗前。
這裡是三層,距離一層陽台的頂棚,隻有六七米。
身後的敲門聲越來越激烈,沈非秩輕哼一聲,毫不猶豫跳了下去。
徐盅眼珠子快瞪出來了:“沈先生——!”
門口的顧碎洲聽到聲音,心臟差點嚇得驟停。
“沈哥?沈哥你在裡麵嗎?沈哥!!”
他焦急地對著門猛拍幾下:“萊狗!”
萊阿普頓也很無措:“我我我我房卡忘帶了!我現在下去拿!”
“他媽的!”顧碎洲後槽牙緊縮,等不及他拿房卡了,後退兩步,抬腳對著門就是全力一踹!
本就受傷的左腿哪裡能承受住這樣的撞擊?
顧碎洲悶哼一聲,隻覺得小腿骨咯嘣一下,怕不是又裂了。
他大口喘了喘氣,等疼痛勁兒過去,不管不顧跌跌撞撞跑了進去:“盅叔!沈哥——”
話沒說完,就被屋裡五花大綁的徐盅震驚到了。
“你這是,什麼情況?”
“小少爺你可算來了!”徐盅語速極快,“沈先生跳窗戶走了!”
“什麼東西?”顧碎洲不可置信,磕磕巴巴撲到窗前,“他摔著沒?身體怎麼樣?走的時候……很生氣嗎?”
窗外的夜景黑壓壓一片,帕十彌的晚上沒有星雲,隻有城市的燈光,也很輝煌耀眼。
但燈光明亮,他卻看不到想找的身影。
徐盅說:“應該沒摔著。沈先生恢複還不錯,身體裡藥效已經很少了。走的時候……”
他組織了一下措辭,儘量委婉:“看那架勢好像這輩子都不想跟您見麵了。”
噗通。
顧碎洲跌坐在了地上。
姍姍來遲的萊阿普頓被他動作嚇了一跳:“哎呦乖乖!洲哥你怎麼弄得?腿摔碎了還是哪兒碎了?”
顧碎洲訥訥對著窗戶,表情空洞:“心碎了。”
萊阿普頓:“?”
他茫然看向徐盅。
徐盅無奈攤手。
顧碎洲沉默了會兒,嘴巴一癟,眼睛飛快染上水霧。
“沈哥不要我了?”
萊阿普頓摸了摸鼻子。
心說人家沈先生也沒要過你啊。
他胳膊一抱,本著幸災樂禍的心態看熱鬨。
結果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
徐盅死死抱著顧碎洲的腰:“小少爺!小少爺冷靜!沈先生隻是走了不是不要您了!”
顧碎洲扒著窗台,半截身子都在外麵,有種不顧他人死活的激/情:“滾開!讓我去找我沈哥!”
“我靠。”萊阿普頓沒想到他真這麼瘋,連忙上去幫忙拉住他胳膊,“洲——”
“滾!”
他胳膊亂揮,萊阿普頓齜牙咧嘴挨了他一巴掌,淩亂地說:“顧碎洲!我他媽找到監控視頻了!”
顧碎洲動作一滯。
他渾身的瘋勁兒迅速收斂,撥開徐盅控製他的手,轉身往回走去,聲音沉穩得和剛才判若兩人。
“監控給我,你去找沈非秩。”
萊阿普頓對他的轉變歎為觀止:“好吧好吧,你放心,我一定把我家沈……”
顧碎洲淡淡掃了他一眼。
萊阿普頓吞了吞口水,及時改口:“你家你家,把你家沈先生儘快找到。”
顧碎洲麵無表情:“放尊重點,什麼你家我家?不能冒犯人家。”
一旁裝透明人的徐盅嘴角一抽。
您之前抱著人又摟又貼貼的樣子也不像是不敢冒犯啊……
當然,這話他不能說出口。
萊阿普頓也忍著吐槽:“那我下次開口不?”
顧碎洲想了想,若無其事抬起下顎:“隨你便,反正我覺得我沈哥也不會在意這種小事。”
萊阿普頓:“。”怎麼又“我沈哥”了?
你做人要不要太雙標?
他垮起個漂亮的小臉:“你這次還蠻積極的,怎麼?找到新的前進的動力了?”
“嗯。”顧碎洲沒否認,抓了抓長得有些長的頭發。
按照之前的計劃,其實他會慢慢等到成年再開始放手去做一些事。
但現在他不想慢慢等了,他等不起。
沈非秩說,他對W.N十年前的事情也感興趣,還說很重要,那顧碎洲去做這件事的理由就又多了一個。
報仇的事可以慢慢來。
但沈非秩的事都是當務之急,不能慢慢來。
“盅叔,我的身份證和遺產公證局那邊,麻煩你幫忙找找人,快點落實,我等不及了。”
徐盅點頭:“好的小少爺。”
“還有,”顧碎洲想了想,補充道,“沈非秩那邊,這次他來帕十彌的所有記錄,你們一定要清理乾淨,彆讓人抓著把柄。”
—
沈非秩沒再跟顧碎洲有過任何聯係,買了最近一班飛梭,直接飛回了藍星。
這並不是因為和顧碎洲置氣,而是因為沈老爺子忽然給他發消息,說他的“未婚妻”出事了。
二月的藍星雨水多,沈非秩帶著一身涼絲絲的水汽打開沈家大門,看到的就是坐在大廳抹眼淚的盧倩媽媽。
沈夫人因為不是沈家本家人,所以隻參加了幾天祭祖就回來了,這會兒正在溫聲安慰人。
他敲了敲門:“抱歉,來晚了。”
哭得梨花帶雨的盧夫人一見他來,眼睛都亮了,連忙小跑過去,想要抓住他的手。
沈非秩不動聲色避開,主動扶住對方:“您慢慢說。”
盧夫人嘴唇闔動:“非秩,你是非秩吧?我聽沈老說,你是頂級的Alpha?”
“嗯。”沈非秩頷首。
“太好了!太好了……”盧夫人激動得快哭出來了,“倩倩她的信息素排放不出來,身體已經開始出現不良反應了!小沈,你幫幫她行嗎?算阿姨求你了!”
“好說。”沈非秩用眼神安撫住她,“隻是我們兩人性彆有差,這樣的話,會不會對盧小姐名聲有損?”
盧夫人飛快搖頭:“不會!當然不會!小沈,倩倩這個疏導不是一次兩次能成的,如果你真的顧慮這個,我可以讓倩倩和你儘快訂婚!”
說完,沈家大廳都安靜了幾秒。
沙發上的沈夫人臉色已經很不好看了。
沈非秩斂下眸中的笑意:“沒關係的阿姨,隻要盧小姐不介意,我當然不會拒絕。訂婚的事再說吧,畢竟當事人最大,我尊重盧小姐的意見。”
盧夫人感激道:“小沈你放心,倩倩給我說過她對你有意思,你們好好的!好好的!”
沈非秩不置可否:“那我先去看看她?”
“好好好!就在樓上,我帶你去。”
沈非秩被帶到四樓的客房,等其他人都走了,他才不緊不慢敲門。
裡麵傳來一道虛弱的聲音:“說了不見人,難受,沒事兒就滾。”
沈非秩好脾氣道:“是我。”
“嘭——”
裡麵發出了□□落地的聲音。
緊接著,門應聲而開。
沈非秩迅速進去關上門,蹙眉聞著滿屋的蜂蜜味,從口袋掏出早有準備的口罩帶上:“戲演得夠真。”
“那可不。”盧倩翹著二郎腿坐在床上,半分沒有虛弱的樣子,洋洋得意看著他,“要是不真,怎麼能騙過那些老東西把你喊回來?你這人也真是,不知道去哪兒了,一天聯係不上人。”
想到沉睡的一天一夜,沈非秩心情就往海溝裡跌,沉聲道:“喊我回來,是有什麼事了?”
“來,你看這個。”盧倩對他招招手,儘量收著自己的信息素,“你看這個設計師的資料。”
沈非秩走過去,從她手機接過電子屏。
屏幕上是個看起來已經暮年的老人,旁邊還放著一張他年輕時候的對比照片:“魯凡,今年……50歲?”
他有些驚訝。
這照片看起來都一百五六了。
新紀元以來,人們的壽命平均值穩定在180+,五六十歲的年齡容貌和二三十歲的年輕人差不了多少。
當然也有人長得比較著急顯老,但像這樣這麼老的……還真是少見。
“看著不像吧。”盧倩指了指旁邊的照片,“你敢相信嗎?這張照片,是他十年前的。”
短短十年,像是老了一百歲。
沈非秩看著上麵這人的人生簡曆和建築作品,沉吟片刻:“我沒看出來有哪個作品值得他這麼費心思。”
既然不是工作壓力,也不是生活所迫,那就隻能是精神上的自我折磨了。
盧倩打了個響指:“聰明!”
她壓低了聲音:“非秩,沈家的宅子原先是個大院,在二十五年前為了附和時代發展,被沈老推了重建,請的設計師就是他。”
“宅子很好,這人也借此出名了。老宅這樣的精度按理說百十年都不需要擔心安全問題,但就在十年前,沈老忽然又把人請回來,說是檢修一遍。”
十年?又是這個時間點。
沈非秩了然:“我知道了。”
盧倩問:“不知道這個信息跟十年前沈家和W.N的事有沒有關,但我覺得我們可以把人請過來試探試探,就是用什麼理由好呢?”
沈非秩垂眸:“我們的‘婚房’裝修,怎麼樣?”
盧倩一愣,脫口而出:“操。”
沈非秩太陽穴跳了跳。
他不太喜歡彆人說臟話,可麵前的是盧倩,沒法說什麼,要是顧碎洲就好辦了,直接一巴掌扇上去。
那張嬉皮笑臉的麵孔又不受控出現在腦海裡,他有點無奈地捏了捏鼻梁。
“看簡曆,魯凡這些年應該很少出山了,作為一個有名的空間結構設計師,請他設計幾百平的小房子太過小題大做,對方很可能讓學徒來敷衍。”
盧倩的腦子有限:“那怎麼辦?重金請?”
“重金肯定要重金。”沈非秩說,“另外,我們的‘婚房’,不能是公寓平層,小平層找魯凡這種設計師太紮眼了,過段時間我會在嵐榭路那邊買個彆墅,你找個時間,我們去簽房產證。”
“我操!”盧倩直接跳了起來,“跟我一起去簽?真要送我?!”
盧家雖然有錢,但那些錢隻有很少一部分是作為零花錢給她的,對她來說嵐榭路的大彆墅簡直是白日做夢。
沈非秩用一種“你在做夢”的眼神看著她:“想多了,隻是你跟我一起去選,表麵功夫是要做的。”
盧倩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原來是這樣。看不出來,你還蠻有錢。”
“我沒錢。”沈非秩乾脆利落。
盧倩:“?”
沈非秩:“但沈老爺子有錢。”
沈老不是想讓他接手家裡的產業幫沈渭嗎?自己的誠意到了,老頭不能拿不出誠意啊。
“三天時間,我會把錢搞定,你先看看嵐榭路的房源,順便嘗試聯係魯凡吧。”
三天,正好是他在W.N假期的最後幾天。
這三天,沈非秩一直以幫盧倩做信息素疏導的名義和她一起待在房間裡。
沈老和他達成協議,往他賬戶上打了10個億,沈非秩往股市炒了一波翻了將近,錢足夠買一棟複式小彆墅了。
第三天傍晚。
盧倩整理好儀表,把他送出了門:“我已經聯係上魯凡的助理了,最近這兩天就能給你答複。”
“行,我也在跟房子那邊溝通了。”沈非秩點點頭,“先走了。”
“好的。”盧倩忽然挽上他胳膊,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回頭見哦親愛的~”
沈非秩頓時雞皮疙瘩起了滿身。
但看著麵色不岔的沈夫人和擔憂掛念的盧倩母親,隻得硬生生忍了下來:“嗯,回見。”
盧倩期待地看著他。
可沈非秩實在說不出“親愛的”三個字,一點沒有情趣地轉身離開。
盧倩:“……”
狗男人,也不知道你那個漂亮的小Omega怎麼忍你的!
沈非秩離開沈家的監控範圍,就立刻把盧倩碰過的外套扔了。
除去肌膚敏感的事情,他本人確實也有些潔癖,唯一一個例外就是那個姓顧的混賬。
那家夥天天往他身上蹭,防不勝防,要是碰一件丟一件也太敗家了,他隻能天天洗來讓心理好受點。
當然,他並不否認,也有那兔崽子長得好看的緣故,才能提高他這麼多的忍耐度。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並不可恥,沒什麼不好意思承認的。
顧碎洲混賬,卻實在美麗。
這麼想著,不知不覺沈非秩就回到了出租屋。
他一邊刷股市一邊開門,大門還沒關上,就發現浴室裡開著燈,還有隱約的水聲。
“……”
混賬東西坑完他竟然還悠哉悠哉地洗熱水澡?
沈非秩眯了眯眼,低頭一看,一雙熟悉的雪白跑鞋正乖乖巧巧擺在他拖鞋旁邊。
不巧,這雙鞋他認識,是上個月某人撒潑耍賴要他買的。
沈非秩越看,越覺得這錢花得冤枉。
扔出去給路邊的黑白狗子買牛肉吃都比這值。
他輕哼一聲,還沒來及換的鞋衝著那白鞋麵用力一踩,乾淨的鞋麵立刻出現一個灰色的腳印。
沈非秩心裡舒坦了點。
他並不是打算跟顧碎洲徹底斷絕聯係,那人坑了他一把,不能輕飄飄揭過不計較了,他沒那麼大度。
沒想到還不等自己找上去,某隻不知死活的兔崽子就自己回來了。
沈非秩換了鞋,又把顧碎洲的鞋踢得亂七八糟,去廚房給自己煮了杯熱可可。
他喜歡甜食,尤其是巧克力,雖然吃多了可能會甜的膩歪,但剛入口時的快樂是任何美食都無法替代的。
而且糖分促使體內分泌的大量多巴胺,也會讓人產生愉悅感。
他對甜食的癮比煙癮要重。
可還沒舒坦兩秒,就聽到嘩啦啦的水聲開始夾雜上隱約含糊的曲調。
他忍不住支起耳朵聽了會兒。
“我一言難儘,忍不住傷心……”
“……在同個屋簷下……也帶著恨吧……夢在瞬間崩塌……”
沈非秩:“。”
某人洗得應該很舒服,小曲兒哼得一套一套。
還都是苦情歌,如怨如訴的。
聲音挺好聽,就是不太招人喜歡。
聽得人更生氣了呢。
他木著臉,轉悠到陽台的總控台處,目光在調水溫的“冷”“熱”開關上不停遊走。
要是把人燙著,故意傷人罪要賠醫藥費,不值得。
那就隻能……
浴室內。
顧碎洲在帕十彌的時候聽到沈非秩早就回藍星了,整個人急得嘴角上火。
他真沒想到沈非秩會這麼生氣。
當天晚上立刻就重金買了張黃牛飛梭票趕回家,但家裡空空蕩蕩,連個行李箱都沒有。
也是,那人本就沒帶多少行李走,回來的時候肯定懶得拿全丟了。
他失魂落魄地守了好幾天,每天睜眼就處理藥園的事,今早才想起來W.N,打通訊從裡特那得到了沈非秩明天複工的消息。
那人工作牌證都在家,上班前肯定要回來。
顧碎洲這才決定好好收拾一下自己的形象,爭取讓他沈哥回來第一眼見到的就是光鮮亮麗的小美人。
溫暖的水溫順著頭頂流下,他悲從心來,忍不住哼了兩句苦情歌舒緩情緒。
誰知道越唱越難過,等哼到高/潮,情緒更是達到了一個頂峰,哭腔搞得自帶電顫音一樣。
“就是愛到深處才怨他,舍不舍——啊!”
忽然,從天而降的冰渣子跟瀑布一樣掉在他身上!
顧碎洲整個人跟著心一起透心涼。
“我我我我我操!!”他牙齒不停打架,全身的火氣都湧上腦袋了,裹著浴巾就往外衝,“哪個畜生……”
聲音沒了。
沈非秩捧著熱可可懨懶地靠在總控台旁,眼睛都沒抬一下。
“叫啊,繼續。”
作者有話要說:
顧茶茶:好丟攆QwQ
本章特彆引用張宇老師和十一郎老師的歌(鞠躬)
【我一言難儘,忍不住傷心。——《一言難儘》】
【在同個屋簷下……也帶著恨吧……夢在瞬間崩塌/就是愛到深處才怨他,舍不舍得……——《雨一直下》】
我流架空星際未來世界,請勿考究與現實世界適配巧合度。
(ps:歌詞隻有四十多個字,去掉歌詞字數也不會影響購買價格,大家放心,酒是不會水字數的!)
——
第30章
人類的死亡方式有很多種, □□死亡,精神死亡,社會死亡……
無疑, 現在是第三種死亡。
顧碎洲看著沈非秩清冷的麵孔,忽然很想把自己聲帶割了。
“沈哥……”
“彆喊我哥。”沈非秩打斷他, “你回來得也好,省得我找你了。”
顧碎洲忍不住:“不是,沈哥, 你等等, 你聽我解釋。”
“沒必要解釋。”沈非秩喝完最後一口可可,才說, “收拾好你的東西, 我給你一晚上的時間,明天開始滾出這裡, 彆讓我再見到你。”
“!”顧碎洲瞬間慌了,都顧不得赤腳, 連跑帶衝朝他奔去, “不行沈哥!沈哥你聽……不對, 沈哥我錯了!我真錯了!”
沈非秩挑了下眉。
這回倒是機靈, 知道不解釋先道歉。
他輕輕鬆鬆避開他的擁抱, 拽著他散落的浴巾打了個圈,直接把人捆起來拎在了手上。
顧碎洲的表情很碎裂:“哥, 求你,原諒我。”
沈非秩無動於衷, 跟拎雞仔一樣拎著他扔到沙發上, 雙臂環胸居高臨下看著他:“原諒你不是不可以。”
顧碎洲眼睛一亮。
沈非秩說:“我不吃解釋那一套。在我這可以犯錯誤, 隻要你後麵能將功補過。”
顧碎洲立馬狂點頭:“我可以我可以!隻要你開口, 我給您當鴨都行!”
沈非秩:“。”
他兩條胳膊顛倒了個位置抱。
顧碎洲被這無聲的威脅嚇得縮了縮脖子:“開、開玩笑。”
沈非秩:“不要給我說,你這三天就光洗澡唱歌了。”
顧碎洲:“……”
人的一生很短暫,他忍。
顧碎洲捏了個笑臉出來:“哥,我查到那天是誰做的妖了。”
沈非秩坐在他對麵的沙發裡,讓機械爪給可可續了杯,對顧碎洲凍得發紫的嘴唇無動於衷,隻是敲了兩下身側沙發的總開關,讓顧碎洲身下的那塊地方自動加溫。
“說。”
顧碎洲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這點小動作當然沒落下。
他笑容立馬跟著升溫105°:“從藍星回來後,我立刻就約了藺隋見麵。”
那天萊狗查出來的監控不出他所料,果然是藺隋。
以前藺子濯和顧莨經常帶他們去藥園玩,藺隋年紀稍大,已經懂事了,跟那裡的人相處就比顧碎洲要熟很多。
對於讓他們進去後故意看到那份表,通過人情給那邊管理層打聲招呼也不是麻煩事。
他和藺隋剛見麵,就狠狠給了對方一拳。
藺隋嘴角出了血,狠狠看著他;“顧碎洲你到底要固執到什麼時候?我以前就告訴你彆查了彆查了,你為什麼就是不聽?!”
喊他的真名?
看來這次是真的下血本把他查了一遍。
“藺隋,”顧碎洲麵無表情走過去,在他身邊蹲下,“你可以不把我爸媽當親人,我不可以。我爸媽死的不明不白,你可以若無其事給沈家乾活,我不可以。你做人可以沒有良心,我不可以。懂了嗎?”
藺隋臉色慘白:“顧碎洲,我都是為了你好。彆再查了,哥求你了,行嗎?”
顧碎洲靜靜看著他,沒說話,卻已經無聲給出了答複。
藺隋聲音尖銳起來:“你玩不過沈家的!你真以為沈家沒落了?沈老搞死你一個要不要太簡單!顧碎洲你知道這些年我廢了多大的勁才保住你嗎?”
“我知道。”顧碎洲起身,一雙剔透的眼眸不含一絲感情,“所以之前我沒有懷疑過你彆的,甚至你霸占屬於我的遺產,我也暫時不跟你計較。”
“但現在你的手伸得越來越長了,很難讓我再相信你也是當年的受害者。”
“之前忍你,是因為顧忌爸媽和那些遺產,現在不用了,一周後,你就會收到法院的傳訊,把遺產正式進行公證審核階段,交由法院暫存。”
“等到年底,這筆錢就會順利轉交到我手裡。”
顧碎洲廢了很大勁兒,才托關係把自己身份證上的年齡改大了一歲。
他年底十七歲生日的時候,法律意義上就能成年了。
沈非秩聽完,難得沒立刻發表意見,托著下巴陷入沉思。
他不說話,顧碎洲就摸不透他的底,小心問道:“哥你……是不是覺得這個功不夠多?”
“不。”沈非秩出聲了,“我在想,藺隋到底是護著你,還是要害你。”
“會不會是拿了沈家的錢,幫沈家打掩護?”
“不好說。”沈非秩說,“不過至少可以確定,我們看到的文件是真的,沈家確實沒在藥的原材料上做手腳。”
沈非秩說正事兒的時候話才會多起來,現在一口氣說這麼多……
顧碎洲磨了磨小虎牙。
是原諒他了嗎?
沈非秩看他:“你和藺隋到底什麼關係?”
藺隋天天太讓人鬨心,這次就算顧碎洲不說,他也打算自己去查了。
好在顧碎洲現在對他是知無不言言無不儘:“藺隋是我爸媽在孤兒院碰見的孩子。”
“我爸媽見到他的時候,他才六歲,那時候對醫藥這些東西就很敏感。沈哥你知道的,我爸媽就是研究這些,愛才心切,就直接收養到身邊了。”
“他十歲的時候,我出生了。從小他就不喜歡我,覺得我分走了爸媽的愛,對我比對他好,處處針對我。不過我也從小就不喜歡他。”
顧碎洲兩手一攤:“我爸媽以前對他那麼好,他後來明知道他們的死和沈家有關,還是為了自己的前途接受沈家的資助,給沈家辦事。你說我倆關係能好嗎?”
沈非秩“嗯”了聲,讓機械爪給他也倒了杯可可:“那你的名字?”
“這個啊……”顧碎洲忽然自諷地彎了彎嘴角,“我媽媽自殺前一周,問我有沒有什麼特彆想完成的願望。”
“我說我不想跟藺隋是一家人了。”
“我媽就給我改了姓,然後把藺隋的戶口移了出去。”
“至於為什麼不是給他改姓,這個得怪我爸,他說總歸是自己收養的,要善始善終。”
顧碎洲翻了個身,背對著沈非秩蜷縮起來,聲音悶悶的。
“沈哥,你說我當時願望要說希望他們跟我一起去旅遊或者彆的什麼,他們會不會就不……”
“不要做這種無意義的假設。”沈非秩語調平平,“導致他們死亡的主要並不是自身的精神狀態,而來自外界,這種情況下,你的回答並無意義。”
顧碎洲安靜片刻,忽然笑了聲。
“沈非秩你這人……真是一點也不溫柔。”
他也是糊塗了,竟然企圖用裝可憐騙某人的心軟。
不過也並非沒有意外之喜,沈非秩的話雖然沒啥情緒溫度,但他就是很喜歡很喜歡,比以前聽過的所有安慰都喜歡。
他笑盈盈地翻回來:“哥,你也懷疑我爸媽的死,和藺隋有關係吧?”
“可能吧。”沈非秩沒給出確切的回答,隻是站起身往臥室走,“我知道了。睡覺吧。”
顧碎洲“哎喲”一聲,連滾帶爬跳起來跟上:“哥你這是原諒我了?”
沈非秩不吭聲。
顧碎洲寸步不離綴在他身後:“哥雖然你不追問,但我還是要說!那天把你迷暈屬實無奈之舉,徐盅來接我,沒帶麵罩,他……臉毀容了,不想讓彆人看到長相。盅叔是我爸媽的人,我對他非常尊敬,不想他傷心。”
說完這段,顧碎洲在心裡默默給徐盅道了聲歉。
對不起叔,辛苦您頂鍋蓋了!
沈非秩停下腳步,兀然轉身。
顧碎洲猝不及防和他對視。
沈非秩心中感慨了一下。
短短三四個月,這小子演技就長進這麼多,眼神都看不出真假虛偽了。
他忽然打岔話題:“去給我鋪床,鋪完……再考慮原不原諒。”
“好嘞!”
顧碎洲耳朵一豎,得令後立馬屁顛屁顛跑進去鋪床。
沈非秩就站在他身後,漆黑的墨眸靜靜看著他。
床單的四個角都有小繩,需要綁帶床腳,為了固定住床單不亂跑。
他看著顧碎洲漂亮的手指靈活一彎,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沈非秩無聲笑了笑。
笑容非常之冰冷,-100°的那種。
鋪床的顧碎洲都感覺到了冷空氣,渾身一哆嗦。
“沈哥?”他好奇地想轉身看看。
就在這時,明亮的大吊燈忽然暗下,隻留床頭一個夜燈,模糊地亮在空間內。
顧碎洲還沒來及反應,就感到一個溫熱的身軀從後麵覆上來,想自己之前對他那樣,一手掐著他腰,另一隻手卡主他脖子,強迫逼他抬起下巴。
顧碎洲感受著略被掐疼的皮膚,震驚了:“我操?”
他當然是不介意這種親密接觸,但沈非秩怎麼回事?!被魂穿了?
後腦勺被打了一下:“不許說臟話。”
沈非秩看著他繃起的頸部,變魔術似的從袖口翻出一支注射器,毫不猶豫對著頸部紮了下去。
顧碎洲疼得眯起了狹長的眼睛,卻沒有任何反抗。
沈非秩挑眉,那針頭插在他皮膚裡,卻沒有立即推藥:“不怕?”
“不怕。”顧碎洲笑笑,一臉的無所謂,等適應了針頭的存在,甚至還主動配合調整姿勢,方便他操作。
有什麼可怕的?這條命本來就是沈非秩給的,就算注射的是毒藥他也欣然接受。
而且他就是篤定,沈非秩不會要他的命。
沈非秩垂著眼睛,沒什麼表情,把那注射器裡的液體慢慢推完,才鬆開手。
混賬東西,真瘋啊。
不過沒關係。
他可以更瘋。
在對方無聲的詢問目光下,沈非秩從床頭櫃摸出了一副電子密碼手銬。
銀灰色的光澤在夜燈下顯得無比冰冷,是副很漂亮的手銬。
顧碎洲:“?”
他大驚失色,被打藥都淡定無比的臉瞬間鐵青:“哥你怎麼會有這玩意兒?什麼時候買的?用過幾次?跟誰玩的?!”
哪個小妖精趁他不在的時候為非作歹了?!
“專門給你買的。”沈非秩擰著眉隨口應道,被他響亮的一嗓子吵得差點耳鳴,“這麼激動乾什麼?”
他看著某人表情從怒不可遏到震驚再到嬌羞,冷笑一聲,很粗魯地把人兩隻手都拷在床頭。
兩手交叉反剪的姿勢讓他動無可動,甚至想換個姿勢都不行,實在難受極了。
“不過,哥哥你好歹讓我穿個衣服吧?”顧碎洲無奈道,“這浴巾裹得不怎麼嚴實,我稍微動作一下就散了,裡麵真空,讓您看見了太不雅觀。”
“散了沒事,散了就光著身子。”沈非秩說,“你放心,你的裸/體,我一點都不感興趣,不用擔心影響我。”
顧碎洲:“……”
也不知道是該開心還是不開心。
他哼哼唧唧:“其實你有點反應也不是不行,如果是你的話,我覺得我可以。”
沈非秩:“……”
他不說話了,就抱著胳膊站在他跟前,安靜地注視他。
顧碎洲不得勁地轉了轉脖子肩膀,剛想撒個嬌,就錯愕地瞪大眼睛。
他,啞了?!
“暫時讓聲帶失效的藥物,和你迷暈我的藥物一樣,對身體無傷無害。”沈非秩無情退到一個疏遠的距離,懶怠地拿了把椅子坐下,又把一個光屏放在他麵前。
他把玩著自己的指關節,似笑非笑看著顧碎洲:“你迷暈我,不就為了看我胸口的傷疤?”
這幾天他想了很多種可能,最後隻有這個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顧碎洲說不出話,這回的表情隻能用空白形容。
頭發濕漉漉搭在肩膀上,讓人有些不舒服,但很快就被浴巾吸收走,也引不起某些人的憐惜。
沈非秩指了指床腳的結,好心為他解答:“徐盅說是機械爪給我包紮的,但我身上繃帶蝴蝶結的係法,除了你剛係的那個,我還從來沒見過。”
從來沒想過會在這方麵露餡的顧碎洲:“……”
這麼細心的嗎?!
“就這麼想看?我從來不是不好說話的人。你老實交代原因,我讓你看一眼,不是沒可能。”
“但是在我沒同意的情況下,你用這種手段,就是找死。”
“從現在開始,這個屏幕每五分鐘會出現一個數字的密碼,手銬一共四位數密碼,可試錯次數為3,成功解開後,來我這拿藥。”
沈非秩修長的兩根手指晃了晃那支微型注射器。
“出聲求我,我原諒你,既往不咎。”
“拿不到……”
他深邃的眉眼勾起一個平時顧碎洲從未見過的弧度,隻是時間很短,從他眼睛上轉瞬即逝。
顧碎洲喉結滾了滾。
沈非秩不常笑,就算笑也是很淺淡,或者很嘲諷的假笑。
這次雖然笑得也不怎麼真情實感,卻是頭回幅度那麼大。
他有點咂舌。
原來那樣冷清寡淡的一個人,笑起來竟然這麼……勾人。
顧碎洲差點忘記自己狼狽的局麵,連左肩浴巾下滑露出大片肌膚,涼絲絲的明顯觸感都沒發覺。
好在對方下一句話就給他拉入了狀態。
“我不是正人君子,喜歡挑人軟肋下手。”沈非秩說,“你看起來很不想跟我斷絕聯係。”
“那如果拿不到,我們這輩子就彆見麵了。”
“……”
顧碎洲正了正臉色,知道沈非秩能看懂唇語,比口型問:【時間呢?】
沈非秩點了兩下智能機,手指一轉,把屏幕展現給他看。
“手銬是電子生命科技,可以檢測你的生命體征,時間限製,就是你的脈搏跳動次數達到5200之前。”
顧碎洲張了張口,拷在一起的手輕輕一動。
屏幕上的數字瞬間飆升了20。
沈非秩輕笑一聲,散漫地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坐著。
“所以,控製好你的情緒。”
“彆緊張,小朋友。”
作者有話要說:
注:正常人脈搏跳動在每分鐘60-100次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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