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冬郡,寧靜教堂。
克雷斯泰.塞西瑪結束了述職,熟門熟路地離開辦公室,先回到教堂大廳做了十五分鐘的禱告,才越過走廊轉而向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窗外大雪紛飛,卻聽不到呼嘯的風聲。這裡不存在嘈雜,一切光影紛亂被納入教堂內部時皆因神明的威能而緘口不言。
塞西瑪已經記不清自己在這棟僅有黑白色彩的宏偉教堂中度過了多少時光。他在走廊短暫停步,出神地眺望不遠處安曼達山脈海拔超過六千米的主峰在雲層中投下的模糊陰影。
忽然,他靈感一動,收回視線看向身邊。
五官普通,眼眸幽黑,套著簡樸長袍,係著樹皮腰帶,垂下一頭烏黑長發的女子的身影仿若憑空顯現般立於他身側。塞西瑪轉過身體,微微垂首道:“阿裡安娜女士。”
“你不必憂心。”這位地上天使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平靜,“女神已經知曉,他們會平安的。”
塞西瑪用那雙深邃的湖綠色眸子注視著祂。雖然序列相差較大,但塞西瑪身為執掌聖物的眷者,和對方同為神前會議的成員,地位上並無差彆。
他想了一會兒,才慢慢開口:“那就是……來自‘外麵’的力量?”
阿裡安娜回應著他的注視和問題:“是的,那是你目前還不能了解的部分。”
“……”塞西瑪一時間勾起嘴角像是要苦笑,但很快還是控製住了表情,突兀地轉向另一話題,“我收到線報,前戰神教會的大牧首拉裡昂近日在西拜朗的星星高原附近出沒。”
“我知道了。”阿裡安娜微微頷首,身影像是被橡皮擦除的素描畫一般淡去,“回去休息吧?,塞西瑪。新年快樂。”
寂靜重新填滿了僅剩一人的走廊,塞西瑪仍舊凝視著窗外,沒有挪動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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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深黯天國該換個名字了,安提哥努斯如此想著,緩步越過一叢叢的深眠花和夜香草,來到一條蜿蜒曲折的小溪邊。
這溪水飄渺如同黑色的霧氣,時漲時落,翻湧不息。凝視著這道不足半米寬的溪水,安提哥努斯看到了深深水麵下不斷徘徊的無數身影,重重疊疊而無止境,仿佛一種另類的浪潮。
祂退後兩步,避開蔓延上來的裹挾著世間所有死亡的“永暗之河”河水,又抬頭仰望。
黑夜女神的神國本應呈現出永恒的黑夜,天幕之上唯有一輪銀月和虛假卻美麗的星空。但如今,頭頂的景色不再是全然昏暗,而是由一半橙紅如血、彰顯著衰敗氣息的黃昏逐漸過渡到原有的黑夜之中。
而這橙紅與黑夜的間隔並不明確也並不穩定,如同溪水一樣不規律地漲落。安提哥努斯簡略觀察過情況後便不再逗留,換了個方向背對著“死亡”與“黃昏”,走向“黑夜”深處。
祂很有耐心地跋涉在仿佛永無止境的夜之荒原上,手掌無意拂過花叢,沾了一身清淡又舒緩的花香。安提哥努斯視線掠過地麵上匍匐的白色小花,覺得阿曼尼西斯真是個戀舊的神明。
深眠花本是種脆弱的植物,莖葉低矮匍伏,平日裡泯然於雜草之中,唯有開放時典雅團簇著的白花與悠長香氣值得一提。
而這可憐的優點也並不為魔狼們所看中,隻有人類才會采擷這種無用的東西,放置在親人的屍體之上充作神明祝福。然而自阿曼尼西斯成為父親的從神後,獨屬於這位“厄難之神”的領地中,一簇簇的深眠花相繼盛放,成為魔狼占據的山穀中唯一一點亮色。
阿曼尼西斯不允許同族踏入這塊淨土,安提哥努斯有膽子偷嗅白花,卻沒膽子邁步其中,隻得仰著脖子嚎叫半夜,才能看到阿曼尼西斯披著黑紗的身影姍姍來遲。祂纏著祂,樂此不疲地滿足阿曼尼西斯的願望讓短命的深眠花能盛放更久,以此換取短暫陪伴與傾聽故事的機會。
隻有一次,阿曼尼西斯準許祂同姐姐越過了那片寧靜土地。那時弗雷格拉的血已經流乾,安提哥努斯強忍無儀式晉升序列一所帶來的炸響於腦海的瘋狂囈語和非凡特性侵蝕身體的痛苦,匆匆銜起受非凡聚合定律影響落在自己身邊的“愚者”唯一性,轉身追隨姐姐,慌不擇路地奔逃。
祂狂奔在深眠花海之中,潔白花瓣沾在掌心踩出黏糊汁液,那股常在阿曼尼西斯身上嗅到的、象征著安寧夢境的香氣幾近沁入祂血肉骨髓,從此便隻與噩夢和仇恨相連。魔狼泣血般咆哮著,願望之力隨之消退,花朵成片枯萎,連帶著祂過去懵懂恣意的生活一同泯滅為被父親血液汙染的一抔泥土。
後來,整個第二紀、第三紀乃至第四紀,安提哥努斯都對深眠花的氣味異常敏感。祂建立的密偶城鎮坐落在霍納奇斯之巔,沒有任何花朵能在此方寒夜中綻放,這讓安提哥努斯感到安心。
再往後,再往後……安提哥努斯自嘲地一笑,終於在極目遠眺時望見了橫亙於黑暗之中的巨大身影。
祂放慢了腳步,最終停在一個安全的距離,微微垂首躬身以表達對神明的敬意。
黑夜女神的第一對手臂持著巨大的鐮刀,第二對手臂端起純金打造的不死鳥頭飾,第三對手臂卻莊嚴持立著一把沉重的巨劍。三種有所區彆卻同源而生的力量不斷撕扯爭鬥,即便黑夜女神正在此處抑製和注視,安提哥努斯也萬不敢以序列二的位格繼續接近——那會讓祂在一瞬間被交織力量切割成碎片,由於“死亡”權柄的存在,祂甚至做不到奇跡般複活於外界。
“安提哥努斯。”黑夜女神的嗓音輕而飄渺,“你為何來見我?”
“奇跡師”久久沉默不語。末日當前,連真神也沒能成為的祂與已然邁步半個舊日的阿曼尼西斯之間再無矛盾與仇恨可言,或者說,那將永遠隻存在於祂自己的心間。一位為了世界存亡而晉升的舊日是不必記得第二紀時令同族驚慌流離的瑣事的。
安提哥努斯心情平靜地保持著恭敬的姿態,開口道:“比星空更崇高,比永恒更久遠的黑夜女神,我祈求您的垂憐,祈求您的恩賜,祈求您讓我得以見到我的同胞姊妹。”
仿佛無形之中有風席卷過夜之荒原,令安提哥努斯感到從脊背漫上的陣陣寒意。祂聽到神明輕笑又或是歎息,聽到祂說:“0-17在貝克蘭德,你現在的身份,無法見它。”
不是祂、她或是“天之母親”,而隻是一個編號……魔狼驚訝於自己胸中竟然還能蒸騰起如此熱烈的情感,勃發的悲傷如同發酵過頭的酒液,浸泡得祂眼眶酸澀。
祂幾近本能地僵硬地行了一禮,感謝神明的慷慨解答,隨即感到黑夜開始逐漸褪去。安提哥努斯靜靜等待自己從夢中醒來回到一無所有的現實,卻聽得黑夜女神再次開口:“‘愚者’教會的總部在拜亞姆。”
長發半白、麵容既蒼老又青春、臉側漆黑短須形如狼毫的高大青年從最純粹的夢境中脫離,睜開了幽黑雙眸。
祂的視線掃過遠處躲在牆後偷看自己的孩童,掃過挑著貨擔走街串巷的行腳商人,掃過冬日被嚴寒凍得發青、萬裡無雲的天際。
安提哥努斯緩慢起身,將“拜亞姆”這個陌生單詞重複一遍。
睡了太久,祂的記憶已經有許多合不上現實的地方。祂搖了搖頭,準備離開這個坐落於霍納奇斯山腳下的小鎮,前去大一些的城邦,搞清楚“拜亞姆”在哪裡。
不過,在此之前……安提哥努斯對著偷看自己的孩童招招手,耐心等待他靠上前來。含著手指頭的孩童對祂頗為好奇,跌跌撞撞地走至近前,澄澈雙眼滿含天真地注視著這位異鄉人。
“我是一名旅人,”安提哥努斯臉上掛起淺笑,“也是一位國王、一個流浪者,也是帶來奇跡之人。現在,你可以向我許一個願。我以‘愚者’的名義起誓,你的願望必然會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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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大蛇,聖誕禮物。”
祂拋給白發的天使一件厚厚的、染有血跡的皮毛大衣。這是弗薩克人冬天常見的服飾,外層是堅韌的鹿皮,經過多次鞣製和上油,光亮挺闊,同時足夠柔軟;內層則是厚厚的絨,一層層手工縫製,疊得密不透風,很好地留住了熱量。
縱使天使層次的生命已經不在乎外界冷熱,梅迪奇看著從第二紀到第五紀一成不變,隻披著一層白袍立於弗薩克北境茫茫雪原中的烏洛琉斯,總覺得祂已然是一座被封凍在大雪中的冰雕,總有著把這座冰雕捂化的衝動。
祂幫助烏洛琉斯披好大衣,然後又拾起熊皮的圍脖。不過短短一分鐘,熊皮上的血液已經凍成細碎冰淩,梅迪奇嘖了一聲,幾股火焰如蛇一般席卷,將厚重皮毛重新烘乾,這才妥帖地將其一圈圈圍在了祂的老朋友肩頸上。
烏洛琉斯配合地仰起頭:“……聖誕節已經過了。”
“是嗎?”梅迪奇不甚在意,拍了拍看起來暖和多了的命運天使,“那你記得補給我一個。”
這本就是個早就湮沒在曆史長河裡的節日,祂早就忘記固定的日期,隻記得是在會落雪的冬日。過去,在造物主的光輝籠罩大地之時,烏洛琉斯會在這個節日裡為祂送上整年份的祝福與幸運。雖說受著梅迪奇容納了唯一性的位格所礙,這些幸運有多少能發揮效用不得而知,但戰爭之神對朋友的饋贈來者不拒。
隻不過造物主隕落之後,烏洛琉斯被迫重啟了幾次,年幼的水銀之蛇在真實造物主的囈語下成長得艱難,自然沒能記得這份禮物。至於梅迪奇,祂本就時常忘記這些瑣事,以往的日子裡給烏洛琉斯的回禮也幾近敷衍,比如從阿蒙分身上薅下來的尾羽。
“聖誕節”這一發音怪奇、寓意不明的節日就此沒落。但今日不同以往,烏洛琉斯為曾經的紅天使帶來了主將複生的好消息——雖說是從那個偏執狂亞當的精神裡複蘇。
梅迪奇從獵人途徑半神的屍身上挖出非凡特性,邊吸收著熟悉的流淌不息的火焰與鋼鐵,邊回憶起第四紀,自己隕落之時,用那雙孩童般澄澈雙眼注視一切的亞當。
以“陰謀家”的直覺,祂已經能逐漸拚合出那個漫長計劃的模樣。梅迪奇不知該作何感想。亞當與阿蒙算是在祂的照看下度過的童年——如果唯一性活化的天生神話生物也有“童年”這種概念的話——那時紅天使全然想不到,造物主溫和地取走了自己的忠誠,這二位神子卻包攬了祂為數不多的恐懼與忌憚。
祂們漫步在陰冷沉寂的白樺林內。惡靈沒有肉身依憑,身形有些單薄,烏洛琉斯於是從厚重外衣中探出手去抓梅迪奇袍角。梅迪奇反手握住那雙屬於天使的無溫度的手,隨口問道:“大蛇,你就從沒看到過那些‘時代的潮流’?”
命運天使銀白雙瞳內映著黑白分明的白樺林,種種隱秘符號圍繞深邃瞳孔緩慢旋繞成銜尾之蛇的模樣:“亞當誕生時,我看到祂的命運如此短暫平靜。主告訴我這是必然。”
梅迪奇想笑著說“必然”是“空想家”手中隨意擺弄的布娃娃,索倫和艾因霍恩在心靈鏈接裡齊聲罵祂不要傷人一千自損八百,愛當布娃娃自己當去。祂花了一秒鐘平複這兩個嘰嘰喳喳的老對頭,就聽到烏洛琉斯繼續說:
“當我看到你的隕落成為長河中必然濺起的一朵水花時,我詢問主我該做些什麼。主沒有回答。”
“所以你就繼續扮演著命運的旁觀者?”梅迪奇依據自己對大蛇的了解猜測著答案。祂沒親眼見過所謂命運長河,不過烏洛琉斯曾多次地用言語和大量壁畫向祂形容。
在那些畫麵中,無關位格、財富或地位,所有生靈皆是一尾隨波逐流的遊魚,所謂“命運天使”,也不過是對水流的擾動略微敏銳一點點。無人可撼動命運流向,祂們僅是投以注視。一切皆為世界的意誌。
“不。我是你的隕落所激起的那些波瀾之一,”烏洛琉斯搖搖頭,抬起臉看向祂,“我從來都是你命運的一部分,梅迪奇。反之亦然。”
惡靈的腳步一下頓住。祂的傻朋友沒刹住車,順勢就穿過了惡靈漂浮不定的身軀。“命運”途徑顯然和惡靈相性不合,烏洛琉斯打了個哆嗦,譴責似的皺起眉頭:“……你好涼。”
“……”梅迪奇頗為無語了幾秒,“你可彆待會兒就找個樹洞給我表演冬眠。”
祂這麼說著,身周卻已經環繞起振翅的火鴉,灼熱溫度即刻驅逐了寒氣,甚至烤得樺樹皮微微開裂。
祂們一路前行。黑白分明的雪原中,那蒸騰的火焰愈發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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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伊始,貝克蘭德這座北大陸最繁華的城市正沉浸於比平日更為輕鬆歡快的節日氛圍中。歌劇院與馬戲團成為這幾日人流量最大的場所,為勞累奔波了一年的人們提供了放鬆身心、儘情歡樂的最佳選擇。
以艾倫.克瑞斯的家境和社會地位,歌劇院才是與他檔次相配的場所。不過,對於他不到四歲的幼子威爾.克瑞斯來說,歌劇院顯然過於嚴肅且缺乏吸引力。
因此在這個周末,艾倫與妻子,加上兩位隨同出行的仆人一同來到附近市政廣場駐紮的馬戲團,預備帶著孩子在這裡消遣一個上午。
臉上塗抹著誇張油彩的小醜們穿行在人群中,時不時將手中的氣球或紙花分發給圍在身邊歡鬨的孩童們。有的小醜蹬著獨輪車,故意做出搖搖擺擺將要摔倒的模樣,卻奇跡般保持著平衡,身體後仰幾乎與地麵平行,就這樣蹬著車騎行了一圈又一圈,並拋接著手中幾個漆成不同顏色的木球,吸引眾人的注意力。
這樣熱鬨的氛圍感染著在場的每一個人。艾倫寵溺地將幼子放在肩頭,握著他白嫩的小手,跟在表演雜耍的小醜身後,好讓威爾能夠看到那精彩的演出。
威爾.克瑞斯——或者說,“水銀之蛇”威爾.昂賽汀,作為一名序列一的地上天使,很給麵子地隨著眼前的表演而歡笑著,肉乎乎的小腿快樂地懸在空中搖擺。
什麼天使,什麼序列一,隻要我重啟了,我就是世界上最天真快樂的小孩。隻可惜此刻已是冬季,沒有冰激淩販賣,威爾隻能遺憾地將視線盯上人群邊緣推著小車叫賣熱巧克力的攤販。
可惜,或許是礙於身份,又或許是考慮到兒子日益增長的體重——雖說小孩子胖一點沒什麼,不過做醫生的艾倫在這方麵還是非常敏銳,最近明顯減少了威爾配餐裡甜食的份額——總之大人們對那些攤販視而不見,隻是帶著他一路觀看著雜技與魔術表演。
為了維持人性而決定非必要不動用非凡能力的威爾.昂賽汀正在認真考慮要不要嘗嘗熱巧克力,忽然眼前一花,在虛空中窺見了一條神秘莫測、支流繁多、仿若首尾相連而不見儘頭的奔湧長河。
這是身為“水銀之蛇”所能見到的“命運”最本質的模樣!
而眼下,在威爾的注視中,這條命運長河中屬於自己的那條支流似乎被一隻無形的手所撥動,泛起了朵朵浪花。
在這樣一個普通的上午,“命運”居然指引出一個重要的、與他晉升序列之上有關的線索!
威爾.昂賽汀順著命運的指引,向人群邊緣投去視線,很快憑著自己的特殊找到了目標。
一個命運有著明顯“嫁接”痕跡,又沾染著少量“灰霧”的非凡者!
是“愚者”的眷者?不,那不足以解釋對方離奇的命運軌跡,若不是本身的位格足夠,威爾.昂賽汀毫不懷疑試圖窺探對方命運起源的行為會付出相當的代價。
然而,處於他注視下的這個臉側有疤、眸色略淺的男子,位階卻僅有序列9而已。
一個最低階的非凡者能夠幫助他晉升序列之上,聽起來就很離譜。不過命運向來就是這麼隨意,威爾.昂賽汀早就習慣這樣沒頭沒尾的啟示,沒有猶豫,眸中隱約閃過銀白色的神秘符號,輕輕撥動起父母的命運之弦。
於是他的母親從口袋中掏出繡有暗花的絲質手絹,拭去額角汗水,笑著對丈夫說:“這裡人真是太多了,太擁擠了,以至於我在這樣的寒冬都額角冒汗!我看,是時候找個地方休息一下了。”
艾倫憐愛地注視著妻子,對她的話全然讚同:“你說的對。嗬嗬,背著威爾也讓我累得夠嗆呢。這樣,我們就先到廣場邊緣的長椅那裡休息一會兒,再去觀賞馴獸表演吧。”
身後跟隨的仆人自然不會提出反對意見。於是這一家人離開熱鬨的廣場中央,來到邊緣擺有長椅供人休息的地方。艾倫見這裡人流較少,便將威爾放在地上,放任兒子自由跑動。
膚色白嫩,臉頰微胖的小男孩肆意地跑跳歡鬨著,看在他可愛臉蛋的分上,許多路人都對他的亂跑報以寬容禮讓。就這樣,威爾甩開父母,一路來到正和一位少女坐在長椅上休息的那名序列9男子麵前,揚起小臉,用稚嫩的童聲開口:“大哥哥,你手上的氣球好好看呀!”
金發栗眼的少女和黑發淺瞳的男子登時將視線落在威爾.昂賽汀身上,看到說話者是個小孩子,臉上都浮現出和藹的笑容。
“看呐,這孩子長得真可愛。”少女很是善意地俯下身摸了摸威爾的發頂,“簡直像個小天使一樣!啊,你喜歡這個氣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