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或許攜帶一件具備汙染的‘大地’途徑高序列封印物,極其危險!如果遇到,必須第一時間向‘愚者’祈禱。”
隨著“月亮”的話語,灰霧湧動著具現出一副肖像。
那是一個灰頭發、綠眼睛的中年男性,他正帶著一抹僵硬的笑容向前看去,神情仿佛在嘲笑所有注視著自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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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托奈夫城是一座典型的礦業城市,它背靠安塔爾斯山脈的一條支脈,三麵環山有豐富的煤炭、鐵、鋁等礦藏,諸多工廠林立於有大河流經的西南一隅,空氣中總是彌散著一股煙熏火燎的味道。
在這座被煤灰覆蓋的城市中,唯一顯得明亮的建築就是城中心屬於戰神教會的“劍刃大教堂”。相比周圍的建築,教堂在比例上有種不同尋常的宏大之感,那潔白大理石砌築的高拱門洞仿佛是為巨人準備。
這使得道格拉斯和凡娜在沒人領路的情況下也順利來到了劍刃大教堂。雖說是正午時分,偌大的城市卻顯得過於安靜。膚色較淺、眼眸深藍的弗薩克本地礦工和工人或紮推坐在街邊小店內透過肮臟的玻璃窗投來冷漠視線,或步履匆匆地穿過街頭巷尾避開這群外來者,絲毫沒有交流的意願。
隻有劍刃大教堂附近的幾條街道因為外來者的聚集而喧囂起來。凡娜拽了一下道格拉斯的衣角,湊到他耳邊小聲說:“不太對勁,逃兵、雇傭軍、冒險家……這些人裡非凡者的數量不算多。”
道格拉斯左右轉動腦袋看了看,裝模作樣地把手搭在凡娜腰上,低下頭的同時也放低了聲音:“哪裡不對勁?雖然這幾年非凡者的總量在增加,但整體比例還是不高。”
“不,我是說,想想他們為什麼要放我們進城?”
呃,我確實想過,但沒想出個所以然……道格拉斯把凡娜往自己身後拉了拉,擋住某些見到女人就走不動道的家夥如狼似虎的目光,虛心請教道:“為什麼?”
“反正不是要這幫廢物和沃利登堡的軍隊打仗。”凡娜裝作小鳥依人往他後背上靠,嘀嘀咕咕道,“我更偏向於這座城裡出了什麼事。畢竟,這裡居然見不到我的同行,真是罕見啊。”
同行?是指類似密修會那樣的間諜組織嗎……還未多加思索,道格拉斯便看到幾隊身著黑色衣袍的神職人員從劍刃大教堂正門走出,開始將人群分流引導向不同的地方。
他看到走另一條路分頭行動的安德森和少部分人,跟隨戰神教會人員步行走向了西邊。大部分則經過詢問後,被一輛輛馬車接走,駛向北邊。
等待片刻後,一位略顯圓潤的光頭“叛教派”,或者說自稱為“複活派”的神職人員來到道格拉斯和凡娜麵前,用例行公事的口吻問道:“你們是從哪裡來的?來做什麼?”
道格拉斯端正表情,雙手舉起,做出持劍在前的動作:“願你行於主的榮光之下,神父。我從費內波特的拉魯尼亞來,我的父親引我入教,如今我遵循他的遺願來到此處尋找他的兄弟血脈,完成團聚。”
雖說有著魯恩國籍,但凡娜和安德森都認為道格拉斯顏色偏深的皮膚與深陷的眼窩證明了他具有費內波特高原人的血統——也因為刻板印象裡的魯恩紳士和因蒂斯老爺們會更油光水滑、麵目狡黠,還會蓄兩撇小胡子——總之這幅尊容可以讓道格拉斯不至於被排外的弗薩克人直接踹出城,甚至可以裝個淺信徒。
於是從營地到耶托奈夫城的一路上,道格拉斯都在幾個弗薩克隊友的監督下緊急默背戰神教會教典,順便糾正了自己過於標準的弗薩克語發音,讓它變得獨具方言氣息。
看到他做出的動作,光頭神父的表情柔和些許,同樣回禮道:“願不朽的主庇佑你,願你父親的靈在主的注視下安息。你的願望我了解了,你已經找到自己的叔伯了嗎?”
“還沒有,神父,我今天剛剛抵達。”
“那麼請你理解,城內最近有疫病流行,外來人員需要接受教會的統一管理。你隨我……嗯,這位是?”
凡娜從道格拉斯身後探出半個身子,裝作靦腆地低下頭。道格拉斯再一次做足了心理建設,在臉上堆起笑容:“我媳婦兒。”
“……”
光頭神父給了他一個“你小子很可以”的目光,然後把兩人領上了一輛快要坐滿的公共馬車。凡娜心安理得地占據了道格拉斯膝頭的位置免受擁擠,留道格拉斯和同車形容各異的人們大眼瞪小眼,有人對他豎起了大拇指,道格拉斯友好地回以中指表達自己的心情。
擠在他身邊的一個灰頭發綠眼睛中年人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看了看他豎起的中指,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這是我家鄉的習慣。中指是手指中最長的那根,”道格拉斯睜眼說瞎話,“當你對他人非常認可和尊敬時,可以豎起中指,表示他真的很棒。”
馬車裡的其他人對異鄉的習俗很有探求欲,於是豎起中指對他和他“媳婦”表示讚歎的人更多了。
道格拉斯:“……”
這和他預想的效果不大一樣。
灰發綠眼的中年人也在旁邊比劃了兩下,不知道為什麼笑得很開心。隻是這人似乎有點麵癱,即便麵帶笑容,表情也總有種不協調的感覺。他自我介紹道:“你可以叫我艾文。真想在城裡多逛逛啊,聽說弗薩克的少女很有風味,她們的雙眼是那麼迷人,真不敢想象被她們注視著的感覺有多好……啊,這裡的酒也很不錯。”
幾位健談的乘客由此打開話匣子,與艾文聊起相關話題。在大約四十分鐘的顛簸後,馬車停下。眾人拿好行李下車,沿著硌腳底板的礫石小路走進一處有高大圍牆的營地。這裡似乎是曾經的礦工集體宿舍,有著四排C字型的三層小樓,有公共的食堂和澡堂,營地儘頭就是礦井,圍牆外有著高大的鋼鐵器械,表麵漆皮剝落,露出斑斑點點的紅繡。
再把頭抬高一些,近在咫尺的山脈就仿佛傾頹的巨人般沉沉壓下,證明此地已經是耶托奈夫城的最深處,再向前就是安塔爾斯山脈了。
領路的馬車夫也有著弗薩克人典型的大體格,將他們領到三號樓下後交代了各類設施的開放時間,分發了房間鑰匙後便自行離開。道格拉斯和凡娜的房間在三樓靠樓梯的位置,房間內隻有一張鋼架高低床、一隻有管道連接向外的碳火爐、釘在牆上的掛衣服和油燈的鐵釘,擠擠挨挨勉強留了個兩人側身而過的空間。
道格拉斯用腳步丈量了一下,覺得這裡也許還沒有貝克蘭德東區的某些單間寬敞,但比起一層的大通鋪和二層十幾人一間的集體宿舍,有獨立房間已經算是好待遇了。
也許是這批外來者人數不多,目前人都被安置在三層和二層,能聽到其他人在隔壁房間踩踏地板的咯吱咯吱聲和模糊的說話聲。凡娜看了他一眼,抬起手,指尖閃爍出的火花組成了一行字:“明麵上的非凡者不在這裡,但不排除這裡有人一樣在隱瞞身份。”
有樣學樣地搓起戲法拖動光影,道格拉斯無聲回應:“晚上我可以去安德森那裡看看。這裡太安靜了,附近的礦場都沒有開工,這不合理。”
凡娜側耳聽了一下,點點頭:“也許這就是異常所在,城裡不像有疫病的樣子。吃完午飯後,我們可以去礦井附近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