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來還東西的,這枚玉佩我要親自還給二郎。”
將‘親自’二字咬得重重,林落生怕眼前這人要說替他送還。
那他如何見裴家庶子,又如何再投身?
冷不防在林落手中見到那塊玉佩,裴懷川霎時眯起了眼。
這塊玉佩……
方才聽著林落回話,他還以為這個少年對於裴雲之隻是單相思。
沒成想林落竟突然拿出了裴雲之從小佩到大的玉佩。
這真是……
方轉淡的興味再次濃鬱,裴懷川驀然笑了。
“那可是不巧了,今兒個早間裴二郎就出了城,他去了屠郡,那兒的花樓近來有個小倌兒很是有名。”
前半句是真的,後半句自是假的。
裴懷川也不知道裴雲之離開東郡去哪兒了,但左不過就是為了謀事。
裴懷川原是不打算和林落說這個的,可現下,他覺著這少年除了容貌外,與裴雲之的牽扯讓他十分感趣兒,便就說了。
先前隻以為裴家庶子是搬離了驛館,沒成想現在聞言,卻是離開了東郡。
驟然聽見這個消息,林落一愣:“啊?”
那庶子……走了?
怎麼回事?
為何前幾日沒走,昨日沒走,偏偏是今日走了?
那庶子,到底是什麼意思?
是不是玩他呀!
林落並不愚笨,聯想著前幾日的投身,那庶子百般借口,而現在又時機恰恰好的離開……
他的臉一會青一會白,胸中漾起了幾分羞惱。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先前那些說辭那麼牽強,他還信以為真,現在思緒乍明,他一想想便知那都是裴家庶子躲著他的借口。
什麼花樓小倌兒的,他這個送上門的都不要,不就是在躲著他麼?
怔愣的樣子帶著失落,撇下的唇角似乎下一刻就要癟了哭起來。
裴懷川最是見不得人如此,尤其是雋秀少年如此。
沒成想這番話竟引得林落要掉淚珠,他忙安撫:“莫哭莫哭,這裴二郎性子就是如此,你……你可想知道裴二郎究竟喜歡什麼?”
若是安撫為自己而哭的人兒還好說,這為借了他身份的裴雲之哭的……
裴懷川一時間有點不知曉該如何安撫,便隻能轉移林落的注意力。
聽這人突然說起這個,林落果然止了心緒,連忙應聲:“想知道!”
雖然說這裴家庶子玩他,但林落並不會因此就止息了要攀附其人的心思。
誰讓這樁賜婚唯有那一人是最優解?
有些氳了水汽的眼上抬,看得裴懷川眼眸眯了眯。
他道:“今兒個裴二郎不在,正好我也沒事兒,我帶你去親身了解一下他的喜好,如何?”
對待美人兒,裴懷川平日裡就是這麼好心。
他也沒說錯,他初來東郡,散了雅集後無人相伴,沒什麼事兒。
“好,謝謝你。”林落沒推辭。
如此能了解那庶子的機會,林落有何不願意?
旋即二人拋下了那壺茶,出了酒樓。
*
說是帶林落去了解一下裴二的喜好,但裴懷川知曉並非是帶著他了解自己的,而是去了解裴雲之的。
其實兄長的喜好,裴懷川覺著隻要接觸過兄長的人,都能很快發覺。
畢竟裴雲之平日裡無事就會飲茶看書,再沒彆的動作了。
但思及林落與裴雲之結識的時日短,且……
尤其是在裴懷川問林落“你覺著裴二郎有何喜好”之時,林落想了想,回答的是“我覺著裴二郎喜好飲茶飲酒,以及逛花樓”之後。
花樓和飲茶飲酒……嗬,除了飲茶,這人就沒覺得一點都不匹配裴雲之嗎?
果然,他須得一項項教明了這人兒如何更討得兄長歡心。
於是裴懷川無奈歎了口氣,將人帶去了書肆。
書肆內。
一進來便上手挑揀著竹卷,裴懷川道:“這都是裴二郎平日裡喜好看的,你也多看看。”
本以為這個模樣漂亮但帶著點小門小戶中怯懦的少年沒怎麼讀過書,卻不料在接過了裴懷川給的竹卷後,林落道:“公子,這些竹卷我都看過了。”
有些吃驚,裴懷川將手中竹卷放回。
他饒有興致:“五經你都讀過?”
“讀過。”林落點頭。
“那你可會寫字?”
“會一點。”
聞言,裴懷川拉著林落在書肆的桌上坐下,為他研墨。
“可給我瞧瞧?”
裴懷川也不知為何,就是想看看。
對於這個,林落沒什麼好推辭的。
他撫衣坐下來,提筆蘸墨,落筆紙上。
隨意挑了首讀過的詩。
“你寫的是……《考槃》。”
隨著林落一字一句顯現,那蘊著鋒的字還未讓裴懷川詫異,倒是躍然其上的詩句讓他忍不住出聲。
最後一筆落下,林落擱了筆,點點頭。
“嗯,我很喜歡《考槃》。”
《考槃》描寫隱士隱居之樂。
雖然他很難入仕做官,但並不代表他不向往歸隱的生活。
與李小娘一起。
隻可惜。
林落微微垂眸。
而聞言,驀然輕笑,裴懷川好似懂了他那個哥哥為何會與這小人兒有了情緣給了玉佩。
原是有才情的。
但,也不解。
《考槃》,似乎並不是裴雲之會喜歡的詩。
《下武》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