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投擲在紙上,裴懷川一時心緒微動。
思量片刻,卻兀自搖了搖頭。
罷了,既是兄長的,他又何必奪人所愛。
隻是見這情形,看起來接著他似乎也沒什麼好教給這人兒的了。
微微一笑,裴懷川便隻道:
“裴二郎最好有才學的男子,既然寧公子飽讀詩書,看來我是沒有什麼好教的了。”
跪坐桌案前,林落不解地仰首看他:“裴二郎喜歡讀過書的?”
這真是奇了。
“那為何裴二郎從不喜赴宴雅集?”
林落對裴懷川的這個說法存疑。
桌案前翹起眼睫的少年一副不信的模樣,裴懷川無奈。
“他不赴宴雅集隻是不喜與那些世族子打交道,但還是喜歡讀過書的人兒的,不信你且去打聽打聽,裴二郎憐過的那些花樓小倌兒,哪個不是讀過書的?”
說起不喜赴宴雅集的緣由,無論是裴雲之還是裴懷川,都是因不好與人打交道而不喜。
不過,拋卻了裴氏子身份作為柏清的他,還是喜好雅集的。
至於裴雲之是否一定喜好讀過書的人兒……
裴懷川不知,但有才學這一點定是無錯的。
神交而心合。
且,莫說林落所認識的裴二不是他,就算是他,他……其實也是喜好有才學的人兒的。
隻是這般事甚少人知曉。
“好吧。”
眼前人都這麼說了,林落便也信了。
這種小事,他覺著犯不上誆他。
隻是現下裴懷川說沒什麼庶子的喜好告知他的了,那接下來……
慢吞吞地抬手將桌案上寫了字的紙張折起,林落打著腹稿準備和裴懷川告辭。
既然裴家庶子近來都不在東郡,那他也不必再在外逗留了。
這般想著,卻不防,裴懷川先一步開口。
“彆扔,你若不想留這紙,不妨贈我。”
林落聞聲,準備將疊好紙張扔至紙簍的動作一頓:“你要?”
“嗯,這般好的字,都可拿出去賣了,若就這般丟棄再燒了,多可惜。”
裴懷川說著,自林落捏著的手中抽出那張紙。
好字他見過無數,他並未說謊。
林落的字,著實上佳。
“你既喜歡,那便給你了。”
對自己的字還是有幾分自滿的,且方才看這人似乎也很喜歡《考槃》,不忍這張字銷毀也屬正常。
林落不覺很奇怪,就這般任裴懷川將紙放進了袖中。
得了林落的東西,旋即裴懷川又道:“你既贈我字,當是要還之一物,隻是我現在身上無物,唔……東郡臨水,不若這樣,邀你稍後去泛舟可好?”
裴懷川有些色淺的褐瞳中滿是認真。
泛舟?
林落搖了搖頭:“現在天色不早了,下回吧。”
最好是下一回裴家那庶子也在。
見林落拒絕,裴懷川也沒意外。
他笑眯眯的:“下回也成,那寧公子可否告知我,你如今在東郡的住處?我也好同你傳信,或許……裴二郎何時回東郡的消息我也能及時傳於你。”
縱使林落有耳有眼,但總比不得他消息靈通。
聽到裴懷川這般說,林落著實心動了。
唔……這是一件極好的事。
若是有裴懷川及時傳信,屆時就不用采綠到處打聽些滯後的消息了。
於是林落道:“如今住處不便告知,公子不若將信置於此間書肆,我會著人每日午後來此處取信。”
他雖不能常常出來,但讓采綠每日出來一回應當不難。
“那便說定了。”
約定好了,二人便也起身,尋了書肆店家說了此事。
待出了書肆,林落順著長街準備回去,轉身前卻聽裴懷川再問:“今日天好,又是日暮,泛彼柏舟,在彼中河,最是宜興忘憂,你真不同我去泛舟?”
要邁出的步子頓住,林落反問:“你真想尋個人陪你泛舟?”
“若寧公子答應作陪,自然是最好不過了。”裴懷川這般答。
其實一個人泛舟也是可以的,可是裴懷川就是覺著與林落投緣,便再三相邀。
動機隻需緣之一字便夠了。
“那我稍晚些回去吧。”
林落終是答應了。
畢竟這人隻是剛和他相識,就又是告知他有關裴二郎的喜好,又是對他的字讚賞。
雖說有時有些不正經的風流,但相處下來能覺著這是個極好的人,沒架子也很有自在脫俗的風采。
閒雲野鶴之態,些微讓他向往。
*
城外河邊。
給了船夫一兩銀子,裴懷川踏上小舟,再向林落伸手:“蔦蔦,上來。”
“嗯?”
伸了手搭著借力上小船,林落眨了眨眼,對他的稱呼有點奇怪。
隻見裴懷川眉眼微彎:“你我今日結識,頗為有緣,總是喚你寧公子太過生疏,所以往後我喚你蔦蔦,如何?”
“不好。”
有點親昵了。
“如何不好了。”裴懷川可疑地停頓了下,然後輕挑了下眉:“你也可喚我……清清。”
清清,卿卿。
林落擰了眉,嘴巴抿得緊,沒說話。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著這人像是在逗弄他。
林落不應,裴懷川也不追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