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並不能阻擋林落。
遲則生變,林落是真覺著沒時間蹉跎了。
同采綠撐傘至林元燁的院子,入內行至敞開的屋門前收傘時,林落見林元燁正在屋內案前作畫。
並未因此而頓足,林落走了進去,向同樣看見自己的林元燁頷了頷首,微微笑道:“見三哥哥安。”
“小妹,你怎的來了?”在望見林落時,林元燁便已經將筆放下,起身相迎。
“今兒個芒種,再過幾日就是重午,我來給哥哥送個吉祥。”
林落笑得甜。
林元燁卻是不太理解‘吉祥’是什麼:“嗯?”
也不賣關子,林落遞出手中的五彩繩:“我做個五彩繩,給三哥哥驅邪迎吉,還望三哥哥不嫌。”
端午係五彩繩是習俗,依俗來說該是五月五才係上,今日不過是芒種,林落來送這個有些早,但……
思量著接下來要做的事,林落才管不了那麼多。
自林落手中接過五彩繩,林元燁許是沒想到林落會送這個來,愣了愣。
靜默間,林落也沒閒著。
眸子微微一掃桌案上,便見林元燁正在作的畫上是一個女子。
林元燁的丹青不錯,畫上女子垂鬢柳眉,乖巧嬌弱。
雖然容貌和林落不太一樣,但神韻有些相似。
且,畫上人竟正在采蘆葉。
林落心中對於即將要說出的話更為鎮定幾分。
適時林元燁回神,幾分珍重將指間五彩繩握緊:“多謝小妹,小妹對我如此好,我都不知如何回報小妹了……”
“不需三哥哥回報的。”
林落抿了抿唇:
“隻是……重午將近,我還想親自做幾個角黍給三哥哥嘗嘗,往日在莊子裡的時候我總會與小娘一同去河邊采蘆葉,隻是如今……”
林元燁聽懂了林落的意思:“小妹近日是想出去?”
還是偷偷跑出去的那種。
“嗯..”林落頷了頷首,有點不太自然。
縱使他知曉林元燁應當會同意,但是頭一回這麼將旁人的情意利用……實在沒做過。
“好。”林元燁沒有問林落為何不讓侍從出門去采蘆葉。
“那你帶著我的侍從回碧桐院把春芍再叫過來吧。”
如今李素芸還未回來,家中父兄又都忙於公務,此時後院中林元燁的命令便是無人可抗。
若是尋常,林元燁定是會親自陪林落回去,但此時他丹青未成。
目的達成了,林落也不在意林元燁如何,隻一雙眸子亮起。
脆生生道謝:“謝謝三哥哥!”
隨即他帶著林元燁的侍從向碧桐院回去。
而林元燁看著雨簾中林落的隱約背影,目送著他離開小院後,轉眸繼續作畫。
*
芒種雨熱。
如串珠簾斷線的雨打在傘麵,太守府外一架馬車上下來一人。
落地抬傘,其下仙姿玉貌嵌著清冷的臉露出,周遭熱意都降了下來。
不待他邁步,便見府門內走出幾人。
“裴長公子,見安。”
為首的人蓄了青須,一副橫眉冷相。
雖是色厲,但還是抬手拘禮。
裴雲之聞言,也回揖一禮。
麵色淡漠:“見林郎主安。”
二人不喚彼此官職,都知其世族身份比那官職要重得多。
見裴雲之如此淡然,林宗柏抑著氣,冷哼:
“今兒個裴長公子不借裴二公子的身份了?也是,長公子如今好生威風,風雨瀟瀟的還乘著那艨艟而來,怎麼,是想把東郡打淹了不成?”
林家先前原是不知那來東郡議親的裴二就是裴雲之,直至那日林家失竊,裴二恰好又出了城,夜裡百般尋不到竊賊下落,思索一番才知曉那原是裴雲之。
如今裴氏得了虎符,再聽侍從稟報城外河邊來了數十艘艨艟,插著是瓊州牧的旗子,便知其已經拿著虎符同瓊州牧搭上了。
思及此處,林宗柏更氣。
可如今形勢,不管如何,現下虎符都已經丟了。
他也不能教人還回來。
好在那日失竊後,第二日便早早挾住了裴氏主母。
名為山寺小住,實則軟禁。
果不其然,裴雲之再來了東郡。
“林郎主多慮了,瓊州牧正在練兵,裴某隻是借了個方便來東郡一趟。”
聽著林宗柏不虞的語調,裴雲之隻道:
“今日裴某前來是為了家母,議親已定,家父念家母得緊。”
東西拿到手了,裴雲之也不必再裝庶弟的樣子。
他神情漠然,本就淡冷的麵容在長街霧雨中愈發清寂。
聽見這話,林家郎主卻是冷笑一聲。
“若想要人,你該知道用什麼來換。”
“什麼?”
“數日前林家被竊賊盜走的那物。”
“林家失竊什麼是林家護衛不力,你尋我要……嗬,裴某又不知道丟了什麼。”
“不若林郎主去聖上麵前說說丟了什麼,要裴家還什麼,又是有什麼證據是裴家竊走的?”
裴雲之麵上清朗如月,這般情形下仿佛要人的不是他,唇角還勾起了一點淺淡笑意。
很是涼薄。
“林郎主,東郡雖好,但家母也該回洛陽了,瓊州牧說艨艟隻能在東郡等一日。”
話中說是艨艟隻能等裴家一日,林宗柏卻聽出來了。
是隻能給林家一日放人的時間。
雖說如今他們隻是景國的臣子,世族爭據一事要犯殺頭之罪。
可天子病重,雍王如今得了半邊虎符還與瓊州牧……
此事到底是對林氏不妥。
“嗬!”
林宗柏氣極反笑:“好哇,裴氏有子如此,何愁不興。”
“林郎主過譽。”
看著階下裴雲之冷然的模樣,林宗柏終是走下去,自身旁撐傘的侍從手中拿過一紙遞給裴雲之。
他道:“裴夫人如今還在山寺同內子下棋,若長公子明日能將紙上之物送去東郊,裴夫人定是會回驛館。”
虎符是要不成了,紙上所書正是林宗柏與林太守這幾日商議好的東西。
——鐵。
展開紙張看著其上的數量,裴雲之神色未變:“好。”
*
待回了驛館,還未坐下,便見徐清淩已來。
裴雲之問:“齊羽玉呢?”
“去赴林家三郎晚間的彆苑宴飲了。”
點點頭,裴雲之跪坐下來,啜了口茶。
徐清淩也隨之跪坐,給自己倒了一盞,道:“如何,可與瓊州牧談妥了?”
“嗯。”裴雲之放下杯盞:“瓊州牧已投誠雍王。”
“那就好,對了,你那日走前讓我查的事查到了。”
裴雲之抬眼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