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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嫁後翻車了 白走 74371 字 5個月前

第24章 補救

隨即隻見林落下榻, 來到裴雲之身前。

坐著的裴雲之要比林落矮上小半個頭,林落恰好垂眸看他。

他道:“二郎可否抬一下手?”

裴雲之照做,而後見林落自袖中拿出一根五彩繩, 圈在了他的腕間。

一邊係著, 聽林落一邊輕聲道:“再過幾日就是重午了,所以我做了個五彩繩, 希望二郎重午安康。”

細指在打結的時候總是擦過裴雲之的肌膚。

似有若無地觸碰如桃林那回一般, 像是引誘,又像是無心。

如此近的距離, 如此纖瘦的身量, 他似乎都不需伸手,微一用力, 就能直接將人借腕上的五彩絲拽到懷裡。

但裴雲之沒有這樣做。

“多謝寧公子美意。”

裴雲之容貌俊豔,清冷的麵色漾起了些笑意。

這一笑看得林落耳尖泛紅。

說實在的, 即便這人名聲不太好聽,且是個庶子。

但林落覺著,嫁給他似乎一點都不虧。

總歸是要嫁去裴氏的, 這庶子長得是真好看,挺符合他的心意。

這般思量著, 林落在係好了五彩繩後, 上前兩步坐在了裴雲之身側。

他下頜輕輕地擱在那肩頭, 眼巴巴地開口, “幾日未見,二郎可有想我?”

微微帶著熱的吐氣撲在裴雲之頸側。

他垂眸, 卻未言語。

這便是不想了。

也是, 這人前幾日是去了屠郡的溫柔鄉,哪裡會想他。

林落扁了扁嘴:“二郎沒想我呀真是叫人有點子傷心呢。”

雖是如此說著, 林落的手卻去摸上了裴雲之搭在腿上的手。

方才瞧著好看,現下終是摸上了,觸感有點涼,果然如寒玉一般。

隨著動作,林落的臉也隨之偏了過去,隻用側頰倚著裴雲之的肩,又開口的話聲似有點委屈:“那二郎是不是瞧不上我呀?”

“並未。”發頂終於落下裴雲之的聲音。

“既是瞧得上我,那上回湯池未成的事兒郎君可願再憐憐我?我可是日日盼著與郎君有一刻歡愉呢……”

從初見開始,林落便是一刻都沒停歇向裴雲之表達要投身的意思。

屢屢不成,但其心切切。

裴雲之被握住的指尖輕蜷,他彎了下眉眼:“你就如此想同我歡愉麼?”

“嗯,我日思著夜想著,隻盼二郎有半分憐我之心……”

懷中的人聲音低低的,說著,脩然抬首與裴雲之對視頭,一副情深模樣。

隻是他話剛說完,便聽門外叩響。

無人開門,便也不敢進來。

是誰?

林落不解轉頭看了眼隔著重重簾幔的門,又看了看裴雲之。

微微蹙眉。

不會又有事要走了吧?

此時裴雲之抽手起身,猝不及防地林落隻忙勾住了他的袖角。

眼淚似乎要掉下來了,軟軟的聲音急促:“二郎,你又要走?”

“不是,來時點了壺茶。”

裴雲之似是而非地眯了下眼,語氣滿含意味不明:

“今日還未與寧公子一同儘興,我不會走。”

好吧,他料這庶子也不會誆他。

林落鬆了手。

見仙姿玉影撥簾而去,林落坐在軟塌上吐了口氣。

突然的,他覺著臉頰很熱。

其實方才靠著裴雲之時他就感覺到了,身上沒什麼力氣,也熱得厲害。

現下隻剩他一人,這感覺更明顯了。

是……藥性發作了吧。

揪著衣襟扯了扯的手微顫,林落心覺這回眼前人是無論如何也逃不了了。

那春情散的藥性是極猛的。

林落原也不能確定,可他方才飲了那被下了藥的酒,此刻身上異樣四起。

他便明了。

趁裴雲之去接茶的空隙,林落曲腿上榻,歪了歪身讓下擺散亂了些。

不舒服。

在知曉要嫁人前,他從未想過這檔子事兒,雖然偶有醒時起性,但非他所願,也從未自瀆過。

不防那藥勁兒真是厲害。

裴雲之還未回來,一時洶洶藥性襲來,他頭腦發暈,靠在榻背上小喘了幾口氣。

便是連發冠被榻背硌著歪落,發絲散開也未察覺。

蒸騰的熱意讓林落口舌乾燥,但此刻桌案上隻有酒。

沒想太多,林落肘撐案上,給自己倒了盞酒解了些渴意。

烏絲垂榻,腰肢陷塌幾分弧度。

在門口遣走了侍從,裴雲之回來便看到著副場景。

春色交錯,花影扶疏。

林落俯趴在案幾上,頭枕臂彎偏迷蒙眼看他。

漂亮的小臉在不知何時散亂的發絲下若隱若現,旖旎的細發有一縷自頰中穿過沒入唇縫,令人遐思。

步子稍微頓了頓,眸色微暗些許,裴雲之繼而又麵色如常端著木盤坐下。

對於林落的模樣似乎毫不意外,也視若無睹。

裴雲之隻自顧自地將手中木盤放置在榻上案幾的空處,而後執起茶壺。

林落隨著裴雲之的動作轉首,他看著眼前那動來動去的如玉的手,伸著顫顫指尖想要去摸。

他記得,那手很涼很舒服,而他現在真的很熱。

但,裴雲之不留痕跡地避過了。

再不留痕跡林落也是覺察到了,他眼中才有幾分清明。

“二郎”林落喚他。

茶倒好了,適時裴雲之放下玉壺,抬眼望林落。

隻見一點淺粉的舌尖在唇間一閃,輕柔地舔過唇瓣,林落那雙漂亮的眼珠染上亮光,眼底殷切,飽含著嬌媚動人的誘色。

可他聲音軟糯糯的:“二郎飲過了酒,又何必飲茶呢?良宵苦短,二郎莫要負了春光才是”

身上實在熱的很,林落估算著自己和這庶子差不多時間飲藥。

他都發作好一會兒了,這庶子也該動情了吧?

這般想著,他再伸手。

就在他即將觸到那塊寒玉之時,隻見裴雲之手又避過。

裴雲之抬手稍稍推開了榻邊軒窗。

旋即才撩開眼皮看來,唇角弧度有幾分意味不明,“林落,你是真的不害臊麼?”

身上的熱潮本就一陣兒一陣的,將林落腦子衝得思緒零碎。

可冷不防地窗戶打開,有潮濕悶了熱的水汽湧進,對緩了他的燥,聽清楚了裴雲之的話。

和上回一般的問話,一樣的神情。

可……

林……落?!

麵色猝然僵硬,可下一瞬裹了難耐熱.欲的感覺又自下腹襲來,讓林落忍不住曲了曲腿,身子軟綿無力地塌下,又伏在了案上。

藥勁兒真厲害。

咬著唇埋著頭待蝕骨顫意過去,林落這才抬頭,再去看那庶子。

“郎君,我……”

林落還想像上一回那般辯解,說他是男子,怎麼可能是林家女郎呢?

可,抬首望進那雙如形狀好看眼梢還勾了點鋒利的眼裡,裴雲之淡漠的眼神仿若看穿一切。

——他,都知道了。

微雨無雷,卻又落驚響。

“且先不論你為何會是男子,你既與長兄定了親,如今來投身於我,你這是要違逆聖旨?”

耳邊細碎水聲有一瞬停滯,而後急促落下,如落在他身上激起一層冷汗。

屋外落雨敲窗,屋內林落曲腿榻上伏案啜淚。

身上的熱混著窗外悶氣,惹他頰紅嬌怯,眸水顫顫:“我不敢違逆的…我隻是、隻是想讓二郎替了裴長公子的婚約,裴氏向來寵愛二郎,這應不妨事的……”

“二郎素來心善,求郎君憐憐我罷,我實在是無法了才出此下策,若是我嫁給裴長公子,定是活不成了……”

眼前人兒眉眼揉了媚,那張精致的麵容好看到了極致。

“打我生下來小娘就把我當女郎養,所以林家不知我是男子,如今小娘身子不好,林家又突然把我接回來去替親,說若是我不替青窈妹妹嫁過去,就要斷了我小娘的藥,我就這麼一個親人了,我必須得嫁,可我是男子,嫁過去了若是被裴長公子知曉了這個身份,定是要稟了聖上治林家的罪,屆時我許是活不成了,且林家受了罪生氣,我小娘肯定還是不能活,所以我、我是真沒法子了……”

這番話都是真的,所以林落說的時候聲音模模糊糊的,像含著水一般,還有點悶。

是哭了。

眼梢睫毛都因為沾濕塌了下來,卻還看著那庶子。

盼他心軟。

可那庶子聽著,卻抬腕飲了一口茶後,才掀起薄薄眼皮看他一眼,不做言語。

他這是,什麼意思?

林落看不出來,隻又是被打來的浪潮激得渾身一顫。

實在受不住,他擱在案幾上的手不自覺地去尋案邊抓住,似這樣才能轉移些許難耐。

卻不防劈啪一聲響,他太過用力讓桌案翻落下榻。

歪了銀酒碎了玉茶,糾纏的茶酒香溢了滿室。

被這案幾連帶著卸了力道順著險些摔下榻,好在裴雲之忽伸來手接住了他的臂彎。

有力的大手托住了他,讓他趴回了軟塌上才收回去。

林落抬眼再看,隻見即便如此猝不及防,裴雲之另一隻手上的茶盞中未飲完的茶水卻是半點沒灑。

案幾翻了,裴雲之手上的茶盞一時也無處可置。

他端著,垂眼瞧著林落。

此時想不到太多什麼,林落隻看著自己和裴雲之之間沒了桌案阻隔。

趴下來後,裴雲之的腿離他很近。

搭在膝上幾寸的手離他也很近。

那雙手在記憶中的觸感真的很涼,似如今這屋中唯一能解他燥熱的良藥。

他方才都那般說了,這庶子雖然現在沒說話,可能在思量這件事,但思及其心純善……肯定對他會有憐惜吧。

畢竟是兩條命。

忍不住的,林落伸出指尾勾他掌心,可憐求歡:“二郎……”

感覺到了微癢,裴雲之這才幽幽問:“你如何知曉一定活不成了?你這般姿色未必不會引長兄動心,為何不先隱瞞身份去尋長兄試上一試其心意,為何……偏讓我憐你?”

“沒必要去尋裴長公子的,我也不想去尋長公子。”

聽著裴雲之這般問,林落嗓音嬌顫,對要吐出口的話臊得耳垂都紅的要滴血一般:

“畢竟長公子又不似二郎知曉此間情好,我隻有嫁與郎君才可享個中滋味,所以我隻求得郎君憐惜便嗚唔……”

話聲間林落又是一顫,儘力屈著的身子讓裴雲之不禁將目光落在了那玉帶下層層疊衣。

隻是一看,覺察到視線落身的林落便慌忙再弓了弓身,用手去掩,終是徹底側倒在了榻上。

榻上人兒已是溢出難受哭腔,輕浮浪言配那又嬌又羞的可憐模樣真真兒是讓人心疼。

裴雲之似笑非笑:“原是如此……”

話中隱隱聽出幾分咬牙的滋味,但稍縱即逝,林落並未發覺。

撐著力氣說了那麼些話,林落實在是沒什麼力氣了。

難受,身上隻有難受。

那兒也.漲.得很,想要被觸碰,摩擦的衣料卻隻能給他帶來些許痛楚。

一浪又一浪刷著神緒,在林落好不容易再忍下一回那躁意想要抬頭去求那庶子時——

抬眼,碧玉色的衣袖很近。

那手上的茶盞已然放在了窗台上。

徐徐上望,見裴雲之垂眸看他。

“二郎”林落喊著,是不解。

隻見那衣袖下落,一雙手撫在他發頂。

如綢緞絲滑,往下順去,直至未完全脫離發絲的銀冠上。

將那發冠勾起,裴雲之慢條斯理地解。

由於二人之間還是隔了點距離,裴雲之的這個行徑讓他發絲微微倒過了,有些扯著了頭皮。

於是林落撐起身子,膝行向前挪了挪。

這回是真的靠得很近了。

待裴雲之解開發冠,如瀑烏發便散落垂肩。

順手還是將發冠放在了窗台上,裴雲之的手卻沒落下,而是刮了刮林落靠近的臉頰。

輕笑:“不難受了?”

周遭的熱如凝了實質,唯有落在林落臉上的那點涼是流動的,清清的。

“還是難受。”春水般的眸子潺潺流光,林落道:“但若是郎君多碰碰我,我就不難受了……”

說話間,林落的目光定在了裴雲之薄紅的唇上。

咬了咬唇,林落並不想和裴雲之再一來一回的慢慢說些閒話了。

雖然裴雲之沒說同不同意他的法子,但瞧著,裴雲之的動作是極其曖昧的。

是在糾結吧。

林落知道這種事讓這裴家庶子驟然答應下來是很難的,畢竟那要裴氏承擔些聖上的問責。

可,他都已經將自己的苦衷提前的和盤托出了。

這本是要等情到濃處再言明,可如今情勢讓他不得不在這庶子還沒憐他時就說了,效果肯定大打折扣了。

應也無妨,能補救的,肯定能補救的。

反正這庶子如今中了藥,必定需要紓解。

隻要有了情好,這庶子定會像憐惜那些小倌兒一般憐惜他苦楚的。

這般想著,林落驟然去貼那片唇。

他的動作是又急又快的。

唯恐像了上回湯池旁一般,教裴雲之躲過去了。

這回他說什麼都不能誤了。

許是林落動作迅速,或者這回裴雲之本就沒想著要躲。

林落著實碰到了裴雲之的唇。

隻可惜還是歪了一點,撞在了其下唇與那顆淺朱色小痣上。

“……”

如凶猛小獸一般的力道讓裴雲之難得溢出了一聲悶哼。

林落沒太在意,隻輾轉再上移。

很意外,裴雲之的唇是薄涼的,不似中了藥的樣子。

為什麼?

都是飲了藥,為什麼裴雲之不似他這般反應大?

這個念頭隻在林落腦中劃過一瞬,而後他便被混亂衝散思緒,隻貪婪地去汲取他碰到的唯一的冰冷,似飲鴆止渴。

明明隻是想著快點成事,卻不妨貼上後他是真的有點沉溺其中了。

僅僅是貼著那唇不夠,林落急切地還想要深入一些。

於是裴雲之還沒來得及動作,便感覺到唇縫有一點濕軟抵上。

那是比林落綿軟唇瓣還要烘熱的一點。

裴雲之看著近在咫尺閉著眼顫著眼睫求歡的小人兒,沒有拒絕。

舌葉的入侵很順暢,撬開裴雲之牙關後,津液也如同林落所想的一般很涼。

應是裴雲之方飲了茶,唇齒間有著微苦的茶味,混著一點鐵鏽的血腥氣。

血……

這是林落方才撞破的,可渴求紓解的想法讓他想不了那麼多。

哼哼唧唧的在親吻中索取著,林落恍然記起雜卷上有寫過。

淺嘗花露,散寬衣衫,抱了背,潤**,提槍再戲玉龍。

嗯,看來他現在的步驟是對的。

現在隻需要親一親就好了。

慢慢的,一步步不需著急。

正好,他吻著這人,感覺渾身的熱消了不少。

這般想著,卻不防,林落忽覺身下一涼。

原是不知何時,裴雲之掀了他的外袍再解了鬆垮腰帶下的裡褲。

冰涼的手覆蓋,驚得林落一激靈,霎時後仰幾分睜大了眼。

唇舌驟然分開,裴雲之眸中還略有遺憾。

卻沒說話,隻蜷起指節握著,引得林落沒來得及說話便渾身一抖低哼一聲。

竟是……

“嗚”

有點點黏膩剛落於手背,裴雲之便見眼前的人兒忍不住軟下身子去倚著榻背,嗚咽出來。

一滴清淚落下沒入軟塌緞子裡了無蹤跡,這回是真哭出珠了。

太羞恥了。

怎麼會這麼快……

可是……

回想起方才的觸感。

那涼得舒服的指腹有繭子,粗糙著一擦,就……

初嘗了情的人兒鬢角幾分濕漉貼合,眼珠子顫著,臉若濕了細細露水的芙蓉。

眉眼凝豔流光,驚心動魄。

隻是不敢看裴雲之。

“羞什麼,不是要我憐你麼?”

收了手,自懷中拿出帕子漫不經心地擦拭著,裴雲之忽而輕笑。

第25章 算計

眼尾泛著紅, 林落咬著唇不說話。

他是想讓這庶子憐他來著,可、可也沒想是這樣的。

還沒坦誠相見呢,這人就讓他泄在了褲子裡。

到底是個身經百戰的, 這般遊刃有餘隻讓他一人臊了!

胸中忍不住漾了點怒氣, 他忽翹眼睫,瞪了眼前人一眼。

這一眼說是瞪, 倒不如說是嗔, 實在是嬌。

這副小模樣落入眼中深諳了眸色,將手中的帕子隨意扔至早已雜亂的榻下, 裴雲之才捧起了林落的臉。

“可舒服了?”

指尖摩挲著林落眼角本就嫩紅的肌膚, 輕柔的癢意自薄薄臉皮向內蔓延。

帶著點熱氣的低沉嗓音撲在他麵上,極近的距離讓林落望進了裴雲之的眼裡。

上回這麼認真的對視, 林落還覺看不懂裴雲之的心緒。

但這回,林落從其中明顯地瞧見了情動。

是情動吧?那難以言喻的、似乎想要把他拆骨入腹的危險目光。

“唔哼……”

沉溺在那如有暗渦絞纏的眸子裡, 林落悶哼一聲,感覺到了自身再度複燃的熱。

其實臉皮這種東西,豁出去了就真不在意了。

更何況林落自一開始的投身之舉就是不要得臉皮的。

羞惱了這麼一小下, 林落便也不再拿喬姿態。

他緩緩地,眨了眨眼睫, 回答:

“還……想要。”

沒必要說舒不舒服, 這就是最好的答案。

*

屋中簾幔被流風吹動飄揚, 滲出冷香酒茶混雜, 而窗台上碧玉盞映落雨敲窗,陰藍天, 銀冠斜。

細細嗚咽摻著雨碎, 打著浮萍沉水又掙紮浮起喘氣。

似鳧水,又似泅水。

這都與裴雲之無關, 是林落一個人的。

直到了窗外沉了黑,裴雲之不知何時起身去點了銅架上的燭,勉強將室中照了亮。

此時隻有一件外衣披在身上,林落倒在榻上渾身沒有一點兒力氣,隻勉強能抬眼去看坐回他身邊的裴雲之。

頭顱被微微抬起又放在腿上,感受著自己散亂的發絲被一隻手插入梳順著。

林落自外衣下伸出手臂,勾住了裴雲之托他臉頰的那隻手。

他雖然身世苦,但畢竟是個世家大族的女郎,鄉下莊子上有仆從伺候,所以沒做過什麼事兒,十指細嫩得很。

指尖有一搭沒一搭的在裴雲之生了繭子的指腹和指節滑動著,隻聽雨歇後隻有瓦沿滴水聲中,林落細聲響起。

“前兒個赴宴隻知曉了二郎射藝好,可如今見,方明二郎應是比旁人多練了許多回,手上才生出了這些繭子來。”

厚厚膚層本不該有感覺,裴雲之卻莫名覺著了癢意。

他蜷了蜷沒沾著林落臉頰的食指,將那作亂的細指勾住。

才回:“糙繭非顯耀之物,從前旁人多嫌,也是今日我才知,竟能讓卿卿極儘歡愉。”

林落說這番話隻是沒話找話,卻不防聽到裴雲之這般回。

這讓他霎時憶起了方才榻上雨潤雲溫時,那處回回都是被這帶繭子的手,絞泄了。

這話聲中是帶點子笑意的,縱使林落看不見裴雲之麵容,也能想到其上神情定是好整以暇中夾了促狹。

故意逗他呢!

扁著嘴猝然支起身,林落仰首看他。

本是要說些什麼,但又猛然住了嘴。

一雙圓眼滴溜溜地在這庶子的身上掃了一圈,他有些愕然。

這庶子除了發絲也散下和衣擺廣袖有些許褶皺外,衣衫竟沒有解落半分!

方才是被折騰著腦子裡想不了事兒,如今雲銷雨霽後,藥勁兒過了,林落才發覺。

這人壓根兒就沒碰他呀!

倒也不是沒碰,可隻讓他歡愉了,自個兒倒是清心寡欲的模樣。

這庶子竟扛著藥勁兒都不願意真正與他交歡?

他的愣神沒讓眼前人有半分在意,隻收回了手。

見他這副模樣淡定得很,林落張了張嘴,聲音帶著啞:

“二郎你……竟還是不願憐我。”

燭火下,裴雲之挑眉:“何出此言?”

如若不願,他這雙手,又碰的是何人呢?

心也知這庶子若是瞧不上他,也不必為他做那檔子事兒。

可……

林落咬唇踟躕會,才道:“郎君明明也動情了,卻為何……不碰我?”

說著,林落直接伸手去點裴雲之的腰下。

方才靠在裴雲之腿上的時候,他的臉是被托著的。

這並不代表他不明曉其下那還挺著。

畢竟方才背靠裴雲之懷中歡愉時,他雖沒心緒去思量這人脫沒脫衣,但還是感覺到了腰間那硌意的。

這麼些時辰過去……

這人,真能忍!

猝然隔衣摁上的手勁兒沒分寸,讓裴雲之脊背微微繃了繃。

麵色卻仍是沒變,隻是微微拂袖將林落的手擋去。

他道:“情起欲來雖是尋常事,但不可過縱,曾有醫者告知三五日為一節製最佳,我向來遵循,恰逢前日……所以,見諒。”

三日前他還在艨艟之上,此乃謊言。

但很顯然,林落似是信了幾分。

當然,不是信他節製,而是信他前日做過這檔子事兒了。

於是林落蹙眉:“二郎可莫要誆我。”

前些時裴雲之夜夜都來花樓,難不成節製的時候他也光這般取悅旁人了?

裴雲之道:“怎麼會。”

那眉眼在暈黃下染了柔潤,倒不像作假。

好吧。

微微垂下眼靠進裴雲之的懷裡,林落其實還有點子擔憂。

這人應是中了藥的吧不泄出來,真沒事兒嗎?

算了,他不是醫師,也不知曉。

他隻又小聲嘟囔:

“那這回郎君沒憐成我,要記著補我一回呀!”

“此事不急。”

“如何不急!”驟然聽到裴雲之這般答,林落又急急抬首望他。

唇瓣擦過那下頜,仿若瓣花路過。

略微不明林落為何如此急切,裴雲之垂眸靜靜看他。

這人難不成是想讓他再問一遍,然後拒絕他嗎?

是或不是,林落都沒有選擇的餘地。

他唇角向下撇了撇,好不委屈繼續道:“二郎不憐我,便就是不答應要替那裴長公子娶我了。”

裴雲之卻好笑:“你是如何覺著我同你歡好了,便會應了這事?”

這話……

是在拒絕他的提議吧。

雖然對這個答案早有預料,但不防聽著,心中最後的一點子希冀破碎,林落是真的難過了。

那清絕的臉一下子在眼前模糊了,鼻尖很酸。

不需眨眼,盛不住淚的眼眶便溢落珠花。

“哭什麼呢。”

不成想隻是說了句話就引得眼前人兒淚珠子斷了線,裴雲之終是不忍看那眉眼耷拉的傷心模樣。

半分也不忍看。

他欲抬手拭淚,卻覺一時半會兒淨不了。

便翻開了長袖扯著裡衣,輕輕去抹。

“我又沒說不應此事”

“那便是應了?”

雖是傷心著,但又聽那庶子如此說,林落心底又唰地躥起火苗。

他就知道,這庶子心地良善,不會真的棄他如此可憐於不顧。

被那還汪著水的圓眼看著,裴雲之難得生出幾分無奈。

“嗯,此番回洛陽,我會與……長兄商議此事。”

本就是他該娶的,如今為了哄人,還要去應自個兒‘夫人’要換夫一事。

真是……

境況急轉直下又猝然衝了頂,沒成想這庶子就如此輕易答應了這事兒,林落心間霎時被喜悅填滿。

便是不顧裴雲之的手還抬著,他撲進那懷裡,緊緊摟著腰。

臉埋在胸間,林落還帶著水嗓音欣喜:

“二郎,你真好!你是天下第一好!”

“……”

鬆了裡衣袖感覺著一片濕涼貼膚,裴雲之並未言語。

隻垂眸看著懷中那烏黑的發絲,垂手去撫。

屋內燭火閃了閃有點暗下來了,許是蠟油融落而燈芯未剪,燃焦了又不肯碎便發出了劈啪響,還折了光色。

少頃,懷中又響起軟綿綿的聲音。

“隻是……二郎,你打算如何同裴家說你要娶我這件事呀?”

“暫未想好。”

“唔……二郎既未想好,可否聽我一言?”

“聽聞裴長公子不好色相,許是心裡有人了,或是對此好無能,二郎不若就同家裡說:長兄不喜這林氏女,家中又忌憚,你不忍新婦空閨冷落,不如將你抬了嫡出,替長兄娶了他,往後時時帶著便不用留在裴家惱人眼,聖上知曉了也頂多責一句偷奸耍滑。”

“如此,可好?”

先前林落隻說了想讓這庶子替裴長公子娶他,卻也沒說該怎麼替,也沒說明此事後果。

如今聽著這庶子隻答應了此事,卻沒想好該怎麼做,便將自己一早思量好的對策儘數告之。

把那青絲捋順了便勾起一縷在指間把玩,裴雲之垂著眼,麵上分明是冷寂的,嗓音卻沁潤。

他道:“倒是想得周全。”

“二郎過譽啦。”

聽著裴雲之誇自己,林落的臉在他衣襟處蹭了蹭:

“兩家婚約畢竟是聖上賜婚,我雖……借了郎君心善才尋得一條生路,但並非是想要郎君為我去違逆聖旨,隻可惜此法還是有些不妥……二郎不會怪我吧?”

怪他算計。

畢竟此舉再怎麼想的好,最終誰也不知天子若知曉了裴氏將庶子抬了身份再頂本該屬於裴長公子的賜婚時,會是何種反應。

且林落心知,即便裴氏寵愛縱容這庶子,但賜婚一事關乎裴氏。

若想辦成此事……這庶子定是不輕鬆。

如此算計一個心善之人,林落是真對其有點愧疚心虛了。

這般想著,他不敢再用力抱這庶子,縮回了手隻靠著。

第26章 彩絲

“怎舍得怪呢。”

感覺到了懷中人那點子心虛, 裴雲之卻隻如此答。

不怪就好。

林落微微吐了口氣。

“那二郎下回來前,可算著不要同旁人歡好了。”

“下回?”

“二郎不打算再見我幾回麼?郎君若不來告知我裴氏同沒同意此事,我這兒…可怕得很呢……”

說著, 林落拉下了裴雲之在勾他發絲的手, 按在了心口。

自雨過他是隻披了件外袍在身上的,而方才, 外袍隨著他摟抱的動作早就滑了下去, 隻虛虛搭在腰間擋著腿彎。

脩然掌間再觸上那柔嫩的肌膚,薄薄的肌理下, 能感覺到其內心動。

“嗬”

蜷了掌以指背擦過那心口再收手, 裴雲之意味不明地輕笑了一聲。

“自是打算來見的。”

“說好了!二郎可莫回了洛陽尋到了彆的可心人兒就不來了,也忘了要娶我了。”

彎身靠在裴雲之胸口的姿勢有點不舒服, 林落挺了挺身向上挪,直到下頜骨靠到了裴雲之肩側。

他才繼續:“我…可唯有郎君能嫁了。”

輕輕柔柔的氣息撲到裴雲之頸側, 全然依賴的模樣似一瓣落花,顫顫掛在枝頭不願入泥,求著惜花之人將它托住。

裴雲之也托住了。

“不會忘, 且方才都把佩玉給你了,那是……我阿母說隻能給心上人的佩玉。”

方才軟塌上解林落衣衫的時候, 一塊玉佩掉出。

裴雲之見著眼熟拿起, 還沒說話, 林落就解釋說本來就要還給他的, 方才忘記說了。

聞言,裴雲之並未就此收下, 而是將其放在一旁, 隻道此物是自小佩戴,裴氏人人認得, 如今既是到了林落手上,就贈他了。

“投我以彩絲,報之以瓊琚。”

思及方才裴雲之是這般說的,現下又說什麼隻能給心上人的玉佩。

林落便不信了。

“真的,二郎可不是哄我?”

有薄涼指尖勾著林落的下頜抬起,裴雲之注視著他。

“不是。”

“投我以彩絲,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永以為好也……

烏墨暈開的瞳中唯有一點林落被燭火照滿的小臉。

心跳猛然空了一拍。

“那、那就說好了,二郎可要早些來,重午後我留些蘆葉,郎君來了我就可做些角黍給二郎嘗嘗。”

“好。”

答完,裴雲之忽又綻出莞爾的笑:“雖知卿卿聰穎,卻不知竟連角黍都會做。”

“這又不難,隻將米裹進蘆葉裡,再纏好彩絲。”

聞言,裴雲之卻是不再言語。

他隻瞧著。

昳麗的小臉,太容易讓人忽視彆的,隻注視其豔色。

可唯有他知。

今宵憐惜,非容色為本因,而是其雪慧。

沒挽過弓,卻是一教一看便能中靶。

其字流美非一日之功,卻也非苦練隻得其形不得其韻,畢竟他那日隻是握手帶其寫了一回,林落便參透其神,而後筆筆得峰。

身世之事本是步步死局,但還是被他尋出生路一條。

從前他是真沒想過姻緣一事,便是得了賜婚也不甚在意。

此來東郡,遇林落,卻忽覺親事巧妙。

若是林落嫁與他,他也願與其夜月花朝。

唯有一點可惜,林落攀附的人,是他,也非他。

竟還說他不曉此間情好……

嗬。

對上的那雙眸子晦暗難明,林落一時覺他薄削唇角笑意泛涼,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這麼一晃後再看那庶子,便見他已然斂了沉冽暗色,眸光清潤。

而後裴雲之拉起了外袍為林落密密裹上。

再伸手自窗台拿下茶水,指尖沾了沾,點至林落唇上。

乍然的濕潤讓他忍不住探舌舔了舔,汲取到了涼潤。

好一會兒翻雲覆雨,林落是有些渴了。

可是看著裴雲之隻潤他唇瓣的動作,不解。

為何不讓他直接喝了這半盞茶水?

“涼了,還沾了雨,不潔。”

看出林落疑色,裴雲之淡淡解釋完,起身。

不明裴雲之又是要作甚,林落下意識地去拽住了那碧色垂袖。

胡亂抓去的手沒有章法,這回不待林落詢問,便見裴雲之徐徐勾起他的手放回外袍中裹好,道:

“隻是去讓人抬些水來,片刻就回。”

聲音裡含了誘哄,像是在安撫有分離焦慮的小獸。

如今林落這模樣著實狼狽,遍地的頹靡及難以言喻的麝味。

聽裴雲之這麼說,林落也覺身上黏膩不舒服,便由他去了。

待那身影撥簾離開,林落仰躺在榻。

他輕輕抬臂遮眼。

今日破釜沉舟,終是……成了。

這就好,這就好。

不枉他百般謀劃。

隻是……

略微在垂在臉頰旁的指尖嗅到點酒氣,思及方才他拽到裴雲之的袖角那塊似有點濕意……

林落蹙了蹙眉。

他下午弄翻案幾時,難不成不小心把酒灑到了那庶子衣衫上嗎?

*

芒種後的第二日,雨過天晴,天清雲淡。

午後登上艨艟,裴雲之聽侍從說裴夫人已經去了艙中,正等著他,便入了內。

幾日山寺小住,裴夫人並無大礙。

稍稍說了些話,裴雲之也就出了艙上了甲板。

在此等候良久的徐清淩和齊羽玉二人見他,忙迎了上來。

“方才沒來得及向伯母見安,現下瞧著伯母也是要休息了……雲之,伯母這幾日在東郡可沒受什麼磋磨吧?”

問話的是齊羽玉。

畢竟齊羽玉連著數日同林氏的子弟們宴飲也並非玩樂,而是極儘所能的去打聽了裴夫人的消息,卻還是一無所獲,隻能如今又來問裴雲之。

見是他們二人,裴雲之頓了步,頷首。

“阿母無事。”

“無事便好,也是,諒林家也不敢對伯母怠慢,見你風光而來,更是隻能灰溜溜地將伯母好生送回。”

雖是如此說,齊羽玉聞言,卻是鬆了口氣。

看他如此擔憂裴夫人,裴雲之也不覺奇怪。

畢竟從前齊羽玉與徐清淩來洛陽裴家聽學時,裴夫人對其多有照拂。

隻是終究還是不諳此道,些許天真。

不知前因後果,齊羽玉放下了心中所憂,而後才仔細打量裴雲之,微疑:

“你昨兒個不就知曉了伯母會回來嗎,怎麼如今卻瞧著你沒什麼精神,是太高興了夜裡沒睡好?”

眉眼間的倦怠確實明顯,裴雲之沒說話,隻瞧了一旁聽齊羽玉話落後忽彎眼而笑的徐清淩一眼。

見裴雲之看來,徐清淩便正了正色。

可裴雲之愈是這般,徐清淩心中愈是確定。

裴雲之這般模樣與昨日為其‘踐行’的那林家女郎有關。

徐清淩沒問昨日景況,畢竟看著裴雲之也不像是饜足的模樣。

想想也是,有這麼個覬覦庶弟的夫人……

他展扇掩了半張麵容,接了齊羽玉的話:

“雲之許是還有彆它什麼的煩心事吧,你倒也不必樁樁件件都盤問仔細,雲之又不是犯人。”

“也是喔。”聞言恍然,齊羽玉看著裴雲之分辨不清是不虞還是疲乏的麵色,道:“見諒見諒。”

“……無妨。”

若是尋常,對此疑問,裴雲之自是會對他們言說。

畢竟此事無關慎重密要。

隻是思及昨夜為何沒睡好的緣由……

裴雲之一時也不知如何言說,更是不想告知旁人。

雖然昨日將那下了藥的酒翻倒在了袖上,可他非聖人,還是動情動欲。

易起難消,以至於閉目仍是滿眼軟塌春色,夜不能寐

此時艨艟破水於江,岸綠隨春消消入熱,澄花翻湧耀日,如心緒作浪泛開波紋。

明明心意早已昭明自知,可當發覺這份心思竟能使自身如此掛懷,以至提及便心念意往……

這,似乎有些不受掌控了。

心間微沉,許是昨夜未眠致使他過負用神,引得神庭略漲。

裴雲之抬手屈指抵了抵額間,袖口隨之滑落幾分。

這番動作落入齊羽玉眼中,見他腕間彩絲,齊羽玉忽“咦”了一聲。

又起了話:“雲之,你向來是不佩腕飾的,且如今還未到重午,你這五彩繩是哪裡來的?”

說是問話,然裴雲之還未作答,又聽齊羽玉說。

“話說起來這五彩繩的編法好眼熟啊,唔……是了!我昨兒個在林三郎腕上也見著了這種編絡的彩繩,不過他說這五彩繩是阿妹所贈……雲之,你這根莫不是也是林家娘子送來的?”

昨日齊羽玉赴林氏彆苑晚間宴飲,隻見那林元燁百般‘無意’露出其腕間彩繩,待旁人問起,便說是家妹林落贈他。

齊羽玉家中並無姊妹兄弟,一時有些豔羨這般手足情好,便將那五彩繩多看了幾眼。

這般恰好使得了他今日瞧見裴雲之腕間彩繩後,有此猜想。

雖說齊羽玉知曉裴雲之在東郡是借了裴二的身份,但嫂嫂送五彩繩給小叔子這事也不無可能……

如此想著,他一撫掌:“若真是林家娘子送來的嘿!她還挺有趣兒,沒嫁過來就曉得要討好小叔子了。”

齊羽玉實在有點子沒心肺,都沒看見裴雲之的麵色霎時沉了下來。

見此情形,徐清淩在一旁展了扇偏頭去,不摻其中。

隻聽裴雲之默了會,才冷聲道:“不是。”

說著,他垂了袖蓋住了腕間彩絲。

*

第27章 腿酸

婚期定在了九月初六。

也就四個月的時間, 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聽到這個消息時,林落並沒有什麼反應, 隻輕輕頷首, 送彆了前來傳信兒的侍女。

而後回到屋內。

“女郎,你快坐下, 我再給你捏捏腿。”

隻是方進屋, 林落便聽采綠如是道。

並未推辭,林落在軟塌上坐了下來, 采綠跪在腳踏上給他捏著腿。

昨兒個林落入夜才回, 不僅衣衫全換了套,還倒頭就睡。

采綠不是傻子, 聯係著昨兒白日恰聽聞裴氏離開,便明晰了林落定是與裴家那庶子好一陣兒廝磨。

這不, 今兒個直到午時她去拿了膳食回來,林落才將將醒。

伺候著洗漱用膳時,采綠沒忽略林落腳下的虛浮。

忙忙兒地扶著林落, 他用膳,她便捏腿。

直到主母院子來了人, 她又扶著林落去迎。

方才由於一直都有著事兒, 林落不是用膳就是同那侍女說話。

現下捏著腿, 采綠見林落有著空兒, 終是忍不住有了點子疑問出口。

“女郎,那裴二郎可是對你十分掛念不忘, 臨到彆了, 不舍才把你磋磨狠了?”

不然何至於林落腿酸至此?

前些時林落說那庶子憐了他時,她都沒見林落如此模樣。

采綠疑問沒什麼顧忌, 林落聞言,卻是紅了臉。

這……這他怎麼說?

他難道要說,初嘗情事,嘗多了腿酸?

於是林落抿著嘴,不說話。

隻低頭把玩著指尖勾著的麒麟玉佩。

見林落不答,采綠心中疑惑,但也知主子不想說,便不敢多嘴了。

隻是瞧著林落手上那個說要還卻沒還的玉佩,眉梢還帶著縷縷笑。

她又不免好奇。

“女郎為何如此開心?”

這事林落無意隱瞞,他才道:“你可知…裴二郎答允我了,他回洛陽後會去同裴長公子說,娶我。”

話聲兒是輕飄飄的,是個好消息。

可……

采綠分明見林落眼眉間的喜色降下來了。

是為什麼呢?

采綠不知道。

采綠隻道:“女郎妙算,籌謀果真成了,這下再無後顧無憂了,那裴二郎真真兒心善呢。”

抿著唇,林落沒再說話。

眼簾垂落在眼下投下一片陰翳。

指尖玉佩觸手生溫,卻仍是沒暖林落在這熱天下仍舊冰涼的手。

是呢,真真兒,心善呢。

*

重午前說好了要做些角黍給林元燁送去。

於是這幾日,林落又找空出門去采了蘆葉後,便包了許多角黍。

畢竟煮角黍的時候要用到灶台,而做了東西不可能隻給林元燁一人送去。

所以林落做了很多。

先是給林元燁送去了。

明明是挑著午後來送的,可林落到時,侍從說林元燁還在祠堂祭祖未歸。

祭祖,這事兒李素芸壓根沒告知林落。

林落也恰好不想去。

但林落也不想在此等林元燁回來,便讓采綠將裝著角黍的竹籃遞給侍從,讓其代為轉交。

侍從不接,隻道:“女郎,你若還有事兒等不了,不若自個兒去郎君的屋中放著吧。”

侍從是知道林元燁如何寶貝林落送來的東西的,生怕自己接著碰壞了惹了林元燁生氣。

雖說今日林落送來的隻是一竹籃的角黍,沒有什麼能碰壞的。

“這……好吧。”

聽侍從如此說,林落有些踟躕。

可侍從已經去將臥房的門打開,等著他入內。

林落便隻好進去了。

隨著林落走進,屋內乾淨雅致的擺設映入眼簾。

這些並沒有什麼特彆的,林元燁的寢屋也不過比林落的屋子奢華一點而已。

邁步走入時略略掃了一眼其間,讓林落忍不住稍稍留目的,是屋內掛著的一副丹青。

蘆葉叢中一個女子挽袖采摘……

這是上回林落看著林元燁作的那副畫。

這回那畫兒已然完成了。

纖瘦的背影與點了唇的色……

上回林落隻是覺著這畫中人身形麵容與自己相似,如今看,卻並不覺著相似了。

反而是有些眼熟,好似在哪裡見過。

隻是畫中女子臉太嫩,林落一時也想不起來。

也懶得費神多思,林落將手中的竹籃放好在軟塌案幾上便離開了此處。

隻在臨走前向侍從道了一句:“非我不願等三哥哥回來,隻是今兒個是重午,我做了角黍想要給每個院子裡都送去些,還請三哥哥見諒。”

“無事的無事的,郎君定會體諒女郎的。”

侍從將林落送出院門外。

*

因著如今林家郎主還在,所以林家長公子和二公子雖是成婚了數年,但仍未分家。

隻是長公子去了平城做官,如今不住在主宅中。

於是林落隻去給李素芸和林青窈以及林元塘的院子裡送了角黍。

至於給林家郎主的那一份,也一道送去了李素芸的院子。

林落到李素芸院子門前通傳時,此時李素芸也仍在祭祀未歸,便也由侍女收下。

旋即林落再去林元塘的院子。

卻不料來時院落空空,隻有一個守著灑掃的侍從說二郎君前些時被郎主派去小城去巡視了。

不明為何,林落也不多問,隻點了點頭,旋即離開,前往林青窈的院子。

穿過後園回廊綠閣,林落到時恰好與林青窈碰了個照麵。

“見青窈妹妹安。”

按照禮階,本該是林青窈先同林落見安後,林落再回以一禮的。

然,林落雖是記在主母名下說是林青窈的阿姊,但實際上林落的年紀是比林青窈要小上月餘的。

此處並無外人,於是林落還是先行見安。

“見阿姊安。”林青窈也微微頷首回了一禮,而後問:“阿姊今日來尋我作甚?”

如今林落正站在林青窈的院子門口,隻能是來尋她的了。

“今兒個是重午,我讓侍女出去采了些蘆葉,做了些角黍,想送來給青窈妹妹嘗一嘗,還望阿妹不嫌。”

林青窈既問,林落便答。

旋即招手,讓采綠上前遞出最後一個裝著角黍的竹籃。

“去接下吧。”

在采綠遞出的時候,林青窈身邊的侍女並未動作,直到聽林青窈發了話,這才接過。

而後林青窈才轉眼看林落,若有所思:“阿姊有心了。”

林落頷首。

“青窈妹妹不嫌棄便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說完,林落轉身離開。

隻是剛邁出兩步,他忽聽身後又傳來聲響。

“阿姊。”

“嗯?”

林落不解回首。

轉身回看的那一張麵容雖絕豔至極,但並沒有任何張揚的色彩。

反而是婉約的,脆弱嬌怯的。

這些時日來,林青窈瞧著林落確實安分。

看著一旁侍女手中的角黍,她遲疑了一下,而後開口。

“阿姊,近來入夏,該裁衣了,我明日準備去同阿母說一說過兩日去布莊一趟,你可要與我同去?”

說完,林青窈才覺自己這話來得奇怪,畢竟前些日子她還對林落言犀色厲,於是她又補充:

“隻是瞧你沒幾件衣裳,林氏嫡女不該如此,所以明日我會去告知阿母你身子好些了,而後我們一同出門去布莊。”

這回不是問句,而是直接為林落拍板定了。

雖然林青窈說明了此舉是為了林氏顏麵,林落也確實不好推脫。

可林落有些遲疑。

若是告知了李素芸他身子好些了,他豈不是又要去湘青堂?

當然,如今是男是女都已被裴家庶子知曉,且那裴家庶子已然離開東郡,他先前的顧慮已經全然沒有。

他倒也不是不想去湘青堂聽學。

隻是……

多有顧慮。

先前他思慮了多回,終是覺得自己太過想當然。

雖然自己自得這張容貌出眾,誘那庶子綽綽有餘,殊不知裴家庶子認出他恐怕也是因為這副模樣。

什麼男相女相的,連林青窈都能篤定是他,恐怕彆人隻要瞧見了他這臉,無論扮什麼相也都能認出是他。

想著往後那庶子還要來東郡,他屆時也要男相出行。

自是不想隨意拋頭露麵讓許多人都記熟了他,免得在城中走兩步就又要被認出來他扮男相。

於是銀牙一咬,林落道:

“青窈妹妹,非我不願隨你出去,隻是如若你同君母說了我身子已好……我不太想去湘青堂,所以可否不要說我身子已經好了?”

“你不想去湘青堂,為何?”

林青窈不解。

“我學識淺薄,不似大家都……”

林落麵上幾分落寞膽怯。

“原是這般。”

林青窈也懂得,便道:“無妨,我會為你去求阿母的,過兩日你放心同我出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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