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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嫁後翻車了 白走 74371 字 5個月前

“……既是如此,那謝過青窈妹妹了。”

同林青窈說完這些,林落這才轉步回碧桐院。

*

重午過了,東郡是愈發熱了。

白日裡待在屋內,林落正在練字靜心,隻見晌午出門去采買香料的采綠回來了。

“女郎。”

往日自外回來采綠不會喚他,林落聞言抬首,隻見采綠拿著一封信箋走來。

“方才我路過書肆,那店家叫我,說有女郎的信,我便拿回來了。”

前些時采綠日日去拿信,那書肆店家也是認得了她。

聞言,林落擱筆略有詫異。

書肆有信,隻能是裴懷川的了。

可那人不是說是有緣再見麼?沒成想這人這麼快就又來東郡了。

接過信箋,林落打開。

隻見其上是裴懷川約他明日去放紙鳶。

嘖。

蹙了蹙眉,林落並不想去放什麼紙鳶。

近來天氣熱的很,林落也並不是個好動的人。

正想著稍後該如何提筆回絕,林落再往下看,隻見裴懷川像是預料到了他的拒絕。

又寫這回帶了裴二郎愛喝的茶餅,一同去品一品,餘下的都給他,往後裴二郎來了他可投其所好為其煮茶。

唔……

林落又遲疑了。

雖說那庶子心善,知曉了他的算計後還是答應了他。

可他看著那庶子不願憐他的樣子……

那庶子說是禁欲,可他總覺著,是他還沒走到那庶子的心坎兒上去。

再聯係起裴懷川說那庶子喜好讀過書的,而他那日實在沒什麼機會同那庶子賣弄文采,忙著那檔子事兒便是連那庶子點的茶也沒喝上……

更彆提他先前看了好些茶經,本想同其論道,投其所好,卻沒任何機會。

嘖。

是該去了解下了,順道回來後按照茶經上所書好好練一下如何煮茶如何品飲,下回見那庶子,可要好好賣弄一下!

畢竟以色事他人者,能得幾時好?

那庶子見過的顏色也多,他往後嫁過去了,須得多多討人歡心才是。

教人絕不悔了娶他。

這般想著,林落抿唇。

看著其上寫的地方,將信收到了袖籠。

采綠在一旁看著,問:“女郎,你不回信嗎?”

采綠雖不知林落是在和誰人傳信,但每回林落都是會回信的,這回怎的不回了?

“不用,明日我要出去一趟,你守好院子。”

自上回林元燁將碧桐院另一個侍女叫走之後,便再沒讓其回來。

李素雲似乎也知曉了這件事,不過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所以如今林落偷偷出門又方便了些許。

*

雖說侍從進出的小門並無人看守,但由於來往侍從過多,林落每每還是要找著機會才能出門的。

於是第二日,他一早就起來了,換好了男衫偷偷從後園偏僻小路來到小門處,待看四處無人,再抓緊出了門。

昨日裴懷川的信上說他在上回柏舟的河邊等著。

林落記得路,很快便到了。

此處不似上回一般是火燒雲照了,如今天青水碧,浪波沿上綴著一點金,並不灼熱耀眼。

倒是個放紙鳶的好時候。

隻是剛靠近河岸,林落便見裴懷川一襲青白袍,負手身後,捏著紙鳶。

身旁有一個男子跟隨,不像是侍從,但也不似是個公子哥。

他們身後還有一方小幾,像是專門搬至此處供坐閒談。

走近時,林落隻聽裴懷川道:“陳鄲,你可是真想好了要去瓊州?你無家世,恐怕不得重用,恰巧重午時我聽長兄說已與那瓊州牧結盟,不如我讓兄長為你舉薦……”

他話音未落,林落便已經走至他身後。

聽見腳步聲,裴懷川適時止了話聲,他轉首看林落:“蔦蔦來了。”

“嗯。”林落也不多做寒暄,點了點頭。

“快坐。”

轉身繞步,裴懷川行至小幾前,伸手相邀。

看著案幾上擺放的幾方木盒,猜想那應當就是茶餅。

林落便斂衽跪坐下來。

隻是方坐,忽冷不丁地聽見裴懷川問:“蔦蔦來得悄無聲息,方才你可聽到了我們說什麼了?”

不解抬眼去看,林落隻見裴懷川眼眸微眯。

看不清其間神緒。

“沒有。”

微微歪了歪頭,林落道:

“是有什麼我聽不得的嗎?那下回柏公子可要記著尋個密室再談論要事,免著讓旁人聽著了什麼。”

說完,林落撇了撇嘴。

且不論他方才並未注意裴懷川在說什麼,就算聽著了。

明明是裴懷川邀他來此,他又不是偷偷摸摸故意去聽。

斂了方才捉摸不透的模樣,裴懷川正色笑了笑道:“自是沒什麼聽不得的,隻是隨口一問,我可沒什麼事兒要瞞著蔦蔦。”

“哦。”低低應了一聲,林落不太相信,但沒再多說。

隻又問:“今日我已應約前來,但是……柏公子,似乎這兒沒有能煮茶的地方,我們在這兒能品茶嗎?”

“如何不行?”裴懷川道:“我帶了爐子來,稍後陳鄲會去煮茶,恰好我們先來放會子紙鳶。”

他如此說了,林落便也點頭。

“好。”

方說完,林落麵前便被遞上一個紙鳶。

“請用。”

是陳鄲。

抬眸看了一眼這一直被他忽略但候在案幾旁的人,上回被推倒在地的記憶還在,林落皺了皺鼻子。

他不想和這個人交流,但是瞧著和裴懷川關係不錯,且上回重午前在驛館給裴家庶子遞信進去還是托了他……

雖說上回陳鄲好說話隻是因為裴懷川臨走前特意為他囑托了一句。

“謝謝。”林落還是道謝了。

悶著聲,有點小。

他接過了紙鳶。

陳鄲沒聽清楚,還以為林落還有什麼要求:“你說什麼?”

“……我說,謝、謝!”

林落脩然抬眼,看他,又大聲說了一遍。

本以為這人如剛正不阿的外貌一般比較直冷性子,林落沒成想他居然也是個壞心眼的。

小聲說道謝不行,還得大聲說。

說完,林落旋即低了頭。

小人兒撇嘴的動作瞧著有幾分委屈,陳鄲不解地蹙了蹙眉。

他記得自己今日是剛和林落見麵吧,也沒惹到人,怎的這人看著氣鼓鼓的?

是因為初見那回的事嗎?可他好似也道歉了吧。

明明這人兒上回還托他帶了信給裴雲之呢,如今這又是怎麼了?

轉眼去看了眼正提筆在紙鳶上書寫的裴懷川,見人忙著無法解答他的疑惑。

陳鄲隻好聳了聳肩,而後去行囊處拿出爐子架起,準備煮茶。

而待林落轉回頭看裴懷川時,隻見他已然研了墨提筆在紙鳶上落筆書寫了兩行字。

“紙鳶祈福,你想寫點什麼嗎?”

見林落也拿到了紙鳶,裴懷川又蘸墨遞筆。

“不想。”沒伸手去接毛筆,林落搖了搖頭。

紙鳶祈福……

其實林落早就不相信什麼祈福之說了。

他今日出來隻是為了從裴懷川身上獲取些許有用的東西而已。

見他這般,裴懷川卻沒收回手,隻又道:“還是寫點吧,若是你寫了,我再額外告知你一個好消息如何?”

“嗯?”

林落疑惑:“什麼好消息?”

“你寫了就告訴你。”裴懷川笑眯眯的。

裴懷川的笑容太過具有欺騙性,林落看不出真假,但想來不會是誆騙他。

雖然對什麼好消息的林落沒什麼致趣,畢竟於現在的他而言,再如何好的消息都不如他真真正正地嫁給了裴家庶子保全了性命以及李小娘這件事。

但終還是接過了筆。

墨點絹布,與綿軟麵容不同的遒勁有力字跡顯露。

林落寫的是《柏舟》。

明明將這字跡日夜見過許多回,裴懷川在此刻還是忍不住目露讚賞。

待筆成,林落問:“寫好了,好消息是什麼?”

伸手將林落的紙鳶拿過,細細看了會,裴懷川才抬眸,與林落那雙豔麗圓眼對視。

一雙淺色眸子印著河水粼波,他道:“前兒個我去了桑水,將你的字拿給了東隅書院的葉夫子瞧了瞧,他說你的字奇佳,恰巧書院年後要將陳年藏書都修一修,他想邀你去幫忙修書,會有報酬。”

“如若你年後有空,不妨去試上一試?”

原以為裴懷川會說出些什麼奇怪的好消息,如今這一聽,林落有點愣。

“東隅……書院?”

林落微怔:“就是那個……天下隱士聚集之地,傳聞藏於雲蒼山間尋常人遍尋不見的東隅書院?”

裴懷川點頭:“嗯,如何,你可願意?”

眼前的小人兒不知是太過驚喜還是怎的,他聞言麵色發愣,檀口微張。

一點貝齒露出,眼尾稍稍上勾的圓眼鋥亮。

好一會兒,才聽他答:“願意的!隻是……”

明明得知這個消息是極其欣喜的,有關東隅書院之聞林落隻在一些零碎傳聞和一篇遊記以及一本偏史裡知曉過些許。

記載大景開國前,便是開國天子景成帝親自去了雲蒼山請了葉氏一位隱士下山,輔佐謀劃,才得以將中原儘數收入囊中,建國安邦。

而自大景開國後,東隅書院便銷聲匿跡,隻五十年會有一位葉氏之人下山入朝為官。

當然,東隅書院並非隻有葉氏之人在其中,之所以稱之為天下隱士聚集之地,是因為常有退隱之人會與葉氏做官那人接觸,而得知其退隱之心又讚賞其才華之時,葉氏之人會邀請其人入雲蒼山隱居。

這事大景偶有傳聞。

林落完全不敢想葉氏之人竟會看上他的字,還邀他去東隅書院為其修書。

其中隱士之多藏書之富,以及遊記中寫東隅書院其間隱居之樂……

與同好者共居山間,修書之時可見藏書古卷,閒暇時林水閒坐,這是林落不敢妄想的日子。

可如今裴懷川就這般將他與從來都不敢想能接觸到的東隅書院搭上了線,還讓他被邀前去修書。

林落自是一百個願意的。

隻是……修書,他能勝任嗎?

“無用擔心,有關修書的內容,書院內會有專人為你整理,你到時隻需要謄抄便可。”

裴懷川看出了林落的踟躕:

“且並不止你一人修書,總共會有十人謄抄。”

本是隻有九人去謄抄藏書的,而書院其餘人則是整理內容。

但那日裴懷川特意將林落的字拿了出來,讓其觀賞,便得了讚賞並請他代為邀請林落前去。

裴懷川本也隻是以為林落的字能讓其允諾若是以後有機會,可讓他帶林落入東隅書院隱居而已。

修書一事,實屬意外之喜。

所以裴懷川這才馬不停蹄地在洛陽過了重午祭祀後就又來了東郡。

隻為告知林落此事。

畢竟上回一遇,裴懷川覺著此人與自個兒是何其相似。

那……定然也如他一般,是向往東隅書院的吧。

這般想著,裴懷川又補充了一句:“當然,如若你有什麼掛念的人,也是可以帶去東隅書院的。”

書院中全家前去的人並不算少,畢竟雲蒼山很大,而葉氏幾百年根基在此,山中房屋小院無數。

用度一事也有侍從每月下山采買一回,沒有任何可憂愁之事。

又聽裴懷川如此說,林落更是雀躍。

可……

話聲方忍不住呼之欲出,激動地想要答應。

但旋即,林落又想起了一件事。

他,不行。

他……還要嫁人。

想要張口再度答應話說不出來,林落口舌霎時乾澀。

他又閉上了口,抿唇。

垂下在案幾下的手在袖中攥得緊,心中是有點不甘的,可是無可奈何。

“我……”

話在口中轉了幾轉,林落的嗓子很澀,泛著苦。

若是他早知道這個消息該多好,若是他三月前能遇見裴懷川該多好。

可是世事無常,時間也不可回轉。

他垂著眼:“我還是不去了,柏公子,多謝你的好消息,隻是我……沒時間,見諒,還請幫我回絕葉夫子吧。”

“嗯?為何呢?”裴懷川有些不解。

他雖不知林落家境如何,也不知有何困擾,但想來左不過和他一般不願被家族裹挾。

為何不願去呢?

“真的,不能去,見諒。”

不是不想去,是不能去。

林落如此說,看起來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了。

裴懷川也不勉強,隻是還是疑竇:“小門小戶光耀門庭並非一輩一人之功,你應也知其理,所以既不願被家族裹挾,不顧家族便是,恰好尋常人難尋東隅書院,你若入其間,便可不被任何人尋見,為何不去書院呢?”

天下隱士聚集之地,若林落顧及親人,也可將人接過去的。

這個條件林落很是心動,但隱士之權,又能大於皇權嗎?

畢竟葉氏如今還有人在朝為官。

他如今既然已經將天子賜婚一事周全,招惹了裴家庶子,便不能再去肖想這般事了。

且……李小娘一定不願他這般的。

背棄了林家,背棄了主母。

李素芸可是李小娘最敬重的主母啊。

自小李小娘就在他耳邊訴說李素芸如何好,她本是從小被賣進李氏的孤女,無名無姓,是李素芸賜了她李姓,還教她識字念書,李小娘肯定也見不得讓李素芸的女兒嫁去那豺狼虎豹窩的吧。

於是淺淺一笑,將心中苦澀儘數咽下,林落聲音輕快道:“雖是不願被家族裹挾,但,總歸是不行的,我違抗不了,舍不下……”

聲音是落寞不甘的,可話語是妥協的。

少年穠豔麵容上,分明有淺淡苦楚。

裴懷川見狀,微歎一聲。

也罷,他都尚且未能脫離,何能攛掇旁人背棄家族呢?

隨即他朗聲道:“不說了,放紙鳶吧。”

說著,裴懷川起身去了河岸空處放飛紙鳶。

隻是,他放的是林落寫了字的紙鳶。

《柏舟》飄於空中,天藍如河雲似漣漪泛開波紋。

林落靜靜看著,心緒紛亂。

然,靜言思之,不能奮飛。

第28章 擲果

*

隅中, 日頭漸熱。

金燦的粼光在河中蕩漾,惹人眯眼睜不開。

“不放了,喝口茶潤潤嗓吧。”裴懷川終是將紙鳶收了下來, 遞給一旁的陳鄲。

而後林落再度在案前坐下。

不知何時, 陳鄲已然用素紗與木枝在小幾上支了棚,此處倒也不至於炎熱。

待林落跪坐下時, 裴懷川已然倒了一盞茶遞來。

“這是金瓜貢茶, 裴二郎最喜喝這個,你嘗嘗。”

恰好有些渴, 抬盞抿了一口, 林落眼前一亮。

“可是好喝?”裴懷川淺笑。

林落“唔”了下,道:“還好, 但是比那日的雲霧茶好喝。”

“那你再嘗嘗這一盞。”裴懷川又執起另一個茶壺,給林落倒了一杯茶。

林落再品。

有些熟悉的味道, 但是微苦口感少了很多。

唔……熟悉的口感好似那日他在裴家庶子唇齒間感受到的味道。

那庶子應該喜歡喝這個吧。

於是林落問:“這是什麼茶?”

裴懷川笑:“這是雲霧茶。”

“嗯?”林落不解:“柏公子,你上回不是說裴二郎不喜雲霧茶嗎?”

“上回那客棧中的雲霧茶都是次品,裴二郎當然不喜, 而今日這雲霧茶是我自雲蒼山帶下來的,裴二郎會喜歡的。”

裴懷川如此解釋, 林落了然幾分。

隻是在見自個兒喝了兩盞, 裴懷川卻一杯未飲, 連倒都沒倒的樣子……

林落又問:“柏公子, 你不飲茶嗎?”

“嗯,我並不喜好飲茶。”

說著, 裴懷川眯了眯眼:

“蔦蔦, 我今日如此為你儘心儘力,你還喚我柏公子, 是否有些太過生疏了?”

“……”

準備再次端盞飲茶的林落手間動作聞聲一頓,少頃,他小聲道:

“我、我不知道該喚你什麼。”

“清清”是肯定不行的。

自上回柏舟時提議後,裴懷川是知曉林落不想那麼喚的。

於是今日他也不為難林落,隻道:“我在家中行二,你不若喚我二郎,如何?”

二郎?

“不成。”林落猛然搖了搖頭。

“為何不成?”

“你是二郎,裴二郎也是二郎,到時候你們在一塊兒出現,我都不知該怎麼喚了……所以不好。”

要是他一喚,兩個人都答應了,這不叫另一個人尷尬麼。

“這……”

裴懷川鮮少有失語的時候,如今卻忍不住啞然失笑。

可思及林落沒有知曉真相的機會,且他的表情太過認真,裴懷川隻好道:“二郎不行,那二哥哥呢?”

二哥哥?

這個稱呼其實也不好。

因為林家在林落之上有三位兄長了。

不過林落至今還未見過那個二兄長。

長兄是去東郡的平城做官去了,而二兄長原是住在主宅的,近來不知為何也被派去了東郡一個小城裡去了,怕是出嫁前很難再見到了。

於是林落抿了抿唇,啟齒:

“那就喚這個吧。”

“二哥哥。”

好乖。

乖乖巧巧的綿軟一聲“二哥哥”讓裴懷川微微眯了眯眼。

明明先前聽過不少人如此喚自己,卻都不如今日。

熱火驕陽終不是素紗能擋住的,燎原般讓人心裡發燥。

脩然撇下眼不去看林落,裴懷川執壺給自己倒了盞茶。

而後一飲而儘。

太乖了。

隻可惜,是長兄的相好。

*

兩日前林青窈說了要同林落一道出去裁衣後,果然在第三日,她就遣人來碧桐院告知林落,明日一早就趁天兒不熱就出去。

林落應了下來。

夜裡好好睡了一覺,而後起了個早床。

清晨落座在妝台銅鏡前,婉約細眉如遠山黛色,蜜粉敷臉,口脂點唇。

這副裝扮做了許多年,林落早已輕車熟路。

待采綠將他半數發絲挽起在腦後纏髻簪花,剩下半數隻用一根縹帶束好,垂落背後。

勾出兩縷細發自肩前逶迤,他站起身來,將寬寬袖角捋了捋。

而後出院。

穿過亭台閣謝綠園小徑,今日還是林落頭一回自林家大門走出去。

朱門外一架馬車已然停好,小窗簾子被掀起,林青窈在馬車內微微抬起下頜。

“阿姊來了,快上來吧。”

聞言,腳步加快了兩分,林落踏著小木凳上了馬車。

隻是方落座,便聽林青窈道:“前兒個我和阿母說了你身子好了些,但是還是不能常常見風,近來日頭也熱了些,你總出去湘青堂很可能會中暑,阿母便允你不用去聽學了。”

可能是因為如今親事定下來了,加之猜測林落屆時嫁去了裴氏也並不會與裴雲之過多親密,這些學識什麼的……通一點就行了,也不必要求太過完美。

於是李素芸在得知林落並不想去聽學之後,隻說身子弱些沒念過書就沒念過吧。

林家對他……卻是忒不上心了些。

不過確實也不用上心。

反正嫁了過去,他日後就是裴家人,他不過是林家用來替嫁的無用子罷了。

林落知曉這些,心裡沒什麼波動,但仍是唇角抿出了一抹笑。

看不出是什麼意味,眼簾也垂下。

林青窈隻聽他道:“謝謝青窈妹妹。”

*

馬車很快到了布莊。

其實由於上回來過這個布莊裁過男衫,林落還有些擔憂今日又去會不會被店家認出來。

但好在許是知曉了今日前來的事林家女郎,店家作為男子不便為其量身,便請了夫人來為他們選布量身,而店家則退到了內室。

近來由於林青窈的身量也長了不少,布莊內從前記下的數據也不能用了,恰好林青窈也量了量身。

待選好了衣料量了身,二人便也就出來了。

隻是自布莊出來時,林落瞧著林青窈卻沒有上馬車的意思。

反而是看著長街,偏頭問:“阿姊,可想再轉一轉?”

“阿母給了許多銀子還未用完,稍後正好去銀樓裡瞧一瞧,給你買些珠釵。”

轉一轉?有什麼好轉的?

林落不知道,但他點了點頭。

“可以。”

旋即林青窈便讓馬車在此處等著,而後帶著林落去了布莊對麵的糕點鋪子,買了些糕點。

上回林落在此買的桃花糕一口都沒吃到就丟在了山莊裡,這回林青窈又買了兩份,林落瞧著,這回回去後總算能嘗到了。

聞起來香甜可口,應該入口即化,很好吃。

這般想著,林青窈又帶著林落向城中的首飾鋪子走去。

隻一進入,琳琅滿目的簪子步搖便花了林落的眼。

說實在,林落對這些並不算熱衷。

但林青窈很是喜歡,以至於隻在說了一句“阿姊你自個兒挑吧,喏,這些銀子先給你,若是這家店鋪沒什麼喜歡的,城裡還有家胭脂鋪子你也去瞧一瞧,稍後記得來這兒與我彙合便成。”

說著林青窈便帶著侍女自己去二樓挑珠釵了。

林青窈先前在銀樓這裡打了好幾套首飾,如今得去試上一試,連帶著還要讓侍女學著給她挽些近來時新的發髻。

不與林青窈一塊兒,林落樂得自在。

而林落看了一會兒,實在沒什麼喜歡的,便隻拿了一根素銀雕花簪子,遞給了店中侍從結了銀錢,而後他出來了。

留下采綠在店外馬車旁侯著,他道:“采綠,我先自個兒在周圍走走,稍後就回來,要是待會青窈妹妹先出來了,你幫我告知一下,稍等片刻。”

“好。”采綠應聲,旋即又問:“女郎,你這是要去做什麼?”

“去買點東西。”林落今日出門是帶了銀子的,再加上林青窈給的銀子,手上頗為富裕。

前些日子他出門在城中走了許久,也稍稍記得了些店鋪的位置與賣品。

他記得就在附近的另一條街上,有一家雜貨鋪。

他要去買個茶壺以及爐子,回去學一學如何煮茶。

紙上談來終覺淺,雖然茶經他都讀透了,但是終還是不會煮茶。

雖然這個東西他也可讓采綠代買,但今日畢竟是出來了,就順道買了。

林青窈應當也不會多說什麼。

畢竟方才林青窈給了銀子給他,讓他若是還有什麼想買的,自去買便是。

這般想著,林落穿過街巷,來到另一條長街。

青白天,耀耀光,投在羅裙上漣漪蕩開。

小步纖纖,惹人轉眸,看顏色紅嬌。

並不在意那些時不時投來的視線,林落隻眸子淺淺打探了路過的店鋪內,思量著再經過幾家才到那雜貨鋪。

忽——

“啊。”

一道黑影自半空擲下,恰恰好落在行步間的林落懷中,惹他小呼一聲,後退一步。

那黑影便擦著林落的手落在的地上。

慌亂一瞬,待站定仔細一看。

林落隻見是一顆青色葡萄在地上打滾兒,沾了泥塵覆了黑,半晌才停下來。

是個果子?

林落不解,旋即感覺到黑影落下的上方有視線注視。

他便抬首看去。

一張小臉在光中揚起,許是日頭有些刺眼,那眼似闔非闔地眯了起來。

香腮如雪,眸似魅狐。

引窗前人眸色幽暗。

隻那一眼,林落便望到了二樓處一個勾了淺淡笑意的麵容。

眼皮微垂,就那般立在窗台前。

姿態端方,讓人絲毫看不出方才擲果砸林落的人是他。

可林落確定,就是他。

第29章 心口

現下距離重午過去不過四日, 林落沒想到裴家庶子這麼快就回來了。

將自己要去采買什麼全然忘記,林落在怔了一瞬後忙忙兒地提裙角向身前的客棧內跑進。

便是還不待客棧侍從問他些什麼,他便兀自跑上了樓。

小步拾級緊促, 待踏上最後幾階之時, 林落恰見一道身影自屋內走出。

鬆綠的平整衣擺隨步伐旋飄充斥他的眼中,順著這錦緞弧度延伸往上看去, 林落的眸子對上了那雙蘊墨的眸。

麵容冷淡, 隱約間卻帶絲絲溫潤笑意,白日裡仿佛又月華清輝在那眉眼間流轉。

這是一張讓人挑不出任何錯處的、所有人見到都會為之驚歎的一張臉。

他像是一件精雕細琢的玉, 瞧著是冷的, 可觸手是溫的。

看到裴雲之令人驚豔的眉眼那瞬間,林落便再也持不住了。

他匆忙地想要一步跨上最後兩道台階去到那庶子身邊, 問問今日前來,是否是因為說服了裴氏。

卻——

“啊。”

再次小聲驚呼, 林落不防太過著急步子邁大而踩到了自個兒還未完全提起的裙角。

不穩的身形向下倒去,來不及再看那庶子。

林落慌亂放下拽著衣料的手想要去抓住什麼。

扶欄、紗幔……什麼都好。

然後——

“如此慌亂作甚。”

清雅的聲線同一隻冷白的手一起,把住了林落失重的身體。

驟然飄搖的身又驟然得到托舉, 林落心顫顫未定。

扶著那隱藏在清雋長袍下格外精勁的臂膀,好一會兒, 他才呐呐找回自己的聲音。

是還未徹底平歇的驚慌失措:

“二、二郎…嚇死我了……”

軟音縈縈, 頭個字還啞著破了聲。

是真嚇壞了。

以至於整個人都幾乎失了力, 自個兒軟著手腳跨不過最後的幾階, 隻任裴雲之繼續托著。

很輕。

裴雲之並不吃力。

撩下眼簾看那花麵抖露,投下陰翳遮他眸色, 暗影裡深邃。

本是克製著距離的青鬆身姿終是上前一步, 將人攬帶。

扶著林落自台階上來,待他站定, 裴雲之這才鬆手。

“往後可……”

俏生生的小人兒隻是剛站好,便又不知為何動了起來。

雖說裴雲之知曉其並非女郎,且在鄉下莊子裡許是沒學過什麼儀態規矩,好動些也尋常。

但看林落冒失模樣,裴雲之還是啟齒欲要叮囑。

嗓音清潤,隻是關心其安危。

卻,裴雲之話未過半,便見身前的小人兒在側身幾步俯在欄杆上轉眸看了眼下麵前堂後,忽又急急回步過來。

撲進他懷裡,搡著他,往一旁恰好開著門的室內推。

未儘話聲被這動作堵住,這力道並不大,但裴雲之止聲順應了他。

直到進入,忙忙兒又轉身去將門合上了,林落這才在裴雲之身前回身抬起頭看來。

本是似有若無笑意的弧度已經沒了,隻定定看著林落。

目光自那好看的唇上移,看那濃暗眸子中光芒流轉,清淡眼底辨不清情緒。

似不解林落這麼做的原因。

抿了抿唇,林落這才張口解釋。

“我今兒個是穿了羅裙出來,外麵人多,萬一有人上來了,我怕被認出來……”

這個理由倒也尋常。

順著林落話語,裴雲之也恰再看他全身。

與方才隔遠不同,如今細量,隻見月白羅裙自一根細帶纖纖垂,薄雲衣,細柳腰。

分明是尋常到不能再尋常的妝容,卻在他麵上格外姣好。

這還是裴雲之頭一回在知曉了林落是男子的身份下看他扮女相。

眼眉細,好如描。

嬌。

分明是淡冷看不出神緒的視線,可那仔細描摹不轉移的目光讓林落平添了幾分臉熱。

安靜的室中裴雲之一直沒說話,林落也不覺尷尬。

主動上前拉上裴雲之的手,林落嗓音幾分細軟:“對了二郎你怎的這麼快就來東郡了?”

這小人兒前些時分明求了他要再來,如今他來了,卻又問他為何這麼快。

裴雲之不答,隻反問:“你說呢?”

“我說?唔……”

微微擰眉狀似思索了一瞬,林落又湊近幾分裴雲之身前。

微微吐氣幾欲交織,踮腳看著那片唇,欲近又止。

終還是去碰了碰那薄削唇下一點淺朱小痣。

柔軟也隨之貼了一下裴雲之的唇。

再扯開一寸距離,而後便看那嫩色的唇開合,呢喃悄悄聲嬌:

“我覺著……是二郎想我了!二郎這回可沒與旁人雲雨吧?”

話間,他眼睫緩緩抬起,與裴雲之垂看的眼珠對視。

纖長鴉睫隨掀眼切切望裴雲之的動作上翹,如勾線流暢恰好的墨刻重那圓眼弧度。

圈水泠泠,上勾的眼梢卻讓這汪潭驟然生熱。

其實林落是想問裴雲之是不是和裴氏說好了替娶一事。

但,想了想,他又覺著,就算裴氏最終會答應這庶子的要求,但不可能這麼快。

畢竟此事還是有些荒唐的。

那這庶子這麼快來東郡能是為了什麼?

林落覺著這人還是饞自個兒身子的。

所以林落也不扭捏,話語大膽得很。

小人兒的眼梢蘊著熱夏時最後一抹春色,在做了女相的妝點下更為色媚。

而裴雲之看著,薄紅的唇仍舊是那個弧度。

“沒有。”

這話太過簡短,一時讓林落沒分辨出。

“二郎這話……是沒有想我,還是說沒有與旁人雲雨呢?”

“怎會不想你。”

意簡言賅,裴雲之並沒有就著雲啊雨的說。

“二郎真的想我了呀!”

雖然林落覺著這個答案毫無意外,畢竟想要他的身子也是想他。

但仍舊有些開心。

他眉眼彎彎,心緒激蕩地撲進了裴雲之懷中。

靠著那寬厚肩頸,林落順勢眼珠微轉,在屋內掃了一圈。

尋思著現下距離晌午還有一個多時辰,現下把事兒辦了,再去尋林青窈,在晌午之前回林家應當來得及。

應當吧。

林落把此事想得輕鬆,畢竟那些個雜書上寫過,這檔子事兒,做一回快得很。

即便是天賦異稟的男子半個時辰一回就差不多了。

再算上一些彆的時耗,一個時辰足矣。

這般想著,林落在目光路過窗邊桌案上的一盤青色葡萄之時,一頓。

想起方才自半空落下的那顆葡萄,收回視線,林落忽從裴雲之懷中退出來。

香雲軟落又棄他而去,雖是姿態端方未有分毫逾矩之舉,隻全然由林落在主動。

但裴雲之還是覺著驟然懷空,略有不適。

可不待他疑,便見眼前的小人兒忽扁了扁嘴。

“二郎既是想我,方才為何要拿那青果兒砸我呢?”

這並不是問責,而是討憐。

還沒等裴雲之回答,林落便又忙忙道:

“可莫要說是什麼‘擲果盈車’,二郎若是真心悅我,便更不該拿果子砸我了,你瞧,我手都紅了。”

說著,林落稍稍退開些,在二人之間抬起手臂,撩開寬袖。

林落沒說錯,那小臂上被果子擦過的地方有淡淡紅色。

隻是……

太過淺淡,壓根兒看不出來是被砸到了還是衣料摩擦才生出的紅。

看那細腕,將林落意圖儘數收於眼中,裴雲之麵色不變。

嗓音卻幾分憐惜:“話都教卿卿說了,這倒也是我不對,你可還有彆處傷到了?”

話語間裴雲之是夾了些促狹笑意的,可是林落沒看分明。

隻聽裴雲之這般說,林落恰好也借機順杆子上爬。

他忙忙點頭:“有!”

“哪裡?”

“這兒、這兒……”

眼睫顫了顫,一邊說著,林落一邊順勢將手垂下去,再牽那庶子的手。

而後握著那大掌抬起,按在自己胸口。

做完這些,他才抬眼看裴雲之。

細聲細氣地嘟囔:“那果子還砸到我心口兒了,疼得很,但……二郎若是憐我,給我揉揉就不疼了。”

第30章 忒壞!

嬌怯怯的流光轉在眸間, 那輕呼吐蘭的聲音如一片羽毛刮撓著人心尖。

林落在暗示什麼,裴雲之並不是看不懂。

眸中笑意加深,他任那綿軟的手將他的手按著。

卻未動分毫, 隻道:“方才隻是想引得你注意, 未成想傷到你了,不過……卿卿今日是獨自一人出來的嗎?”

“不是。”

林落誠實回答:

“我是和青窈阿妹一起出來的, 稍後晌午前就要回去。”

“所以, 郎君可要快些呀。”

軟嗓輕輕,林落帶著裴雲之的手下滑, 去解開自個兒的腰間係帶。

隻是方勾上, 裴雲之的手卻不動了。

這是何意?

林落不解看他。

裴雲之道:“既是時間緊迫,你……”

“又何必貪欲呢?”

貪欲?

聽著這話, 林落一怔。

是了,他現在急切得不行, 反看裴雲之,笑眼盈盈,身姿清雅立在那裡。

好生清潔不染。

可, 這庶子來東郡不就是為了這檔子事兒嗎?

現在又說他貪欲。

真是,惱人。

一時間又羞又有點子惱, 可林落不知道該怎麼去反駁。

隻癟了嘴, 有些委屈:“二郎何苦羞辱我?”

“並未有羞辱你之意。”

裴雲之解釋。

可林落不信。

忒壞, 焉壞!

他要生一會兒裴雲之的氣了。

這氣也有幾分是因為自己。

若是他再聰明一點就好了。

不知道為何, 他總是看不懂這個庶子。

一味的猜測總是沒猜對,如今他也不確定這庶子來東郡是想要他還是為彆的了。

悶著氣鬆開裴雲之的手, 林落垂首。

好半晌, 才聽那悶悶聲音出來。

“若是二郎此次來東郡不是為了我,那我也就不叨擾郎君了, 我該回……唔!”

在上前一步捧住那張小臉堵住綿軟的唇前,裴雲之不防還是沒堵住那悶氣彆扭的話聲。

可這嘴分明是甜的。

混雜著口脂的微膩。

頭臉在被迫抬起後就被欺近的清冽氣息覆蓋,猝不及防地唇齒被入侵,可那勾纏著他舌葉的動作是溫柔的。

淺淡到不能再淺淡的茶澀中淆著清甜的果子香,這讓林落不禁微眯起了眼。

濕熱的,新奇的感覺。

刹那間忘卻了方才還在生著氣,他雙手攀上了那副肩。

顫顫地,顫顫地接受著沉淪著,林落其實很喜歡和這庶子唇舌相交的感覺。

因為隻有在此時,他才能感覺到真正地被這個庶子所接納。

讓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謀劃正在一步步走向正軌。

他幾欲闔上的眼沒有看見那半分薄涼的神色。

隻是敷衍而已。

裴雲之是這般想的,但插入那青絲裡捧著的手卻微微用力幾分。

托住搖搖欲墜,將這個吻纏綿。

甜軟太過細膩,水聲細碎。

勾著繞著舌葉,不知過去了多久,唇上的覆蓋才離開。

引得林落迷蒙睜眼。

辨不清是誰的水涎暈花了林落的口脂,一抹滑落在外,與香粉揉開。

微微張開的口將一點舌尖裸露,像是潤了露的軟紅嫩瓣,眸也淋漓。

“二郎……”

緩吞地喚了一聲,林落感受著自己身體裡難耐的熱。

這回他倒是沒中藥,但不防嘗過了那檔子事的快樂,竟不知隻是一個吻就能將他的念想勾起來。

這也無妨。

恰好林落也感覺到了裴雲之的情動。

畢竟兩個人的距離在唇舌相交中貼得緊密,隔著衣衫卻也能聽到心臟砰響。

是他的,還是裴雲之的?

林落不知道了。

裴雲之自是知曉自身的心亂,卻隻問:“怎麼了?”

林落沒有扭捏,眼梢的旖旎向裴雲之漫去。

悄悄軟嗓:“二郎現在……想嗎?”

雖說方才還在為看不透這裴家庶子而傷神,但如今這庶子是主動來吻自個兒。

是……

這庶子也動情了。

這回總不能猜錯了吧?

這般想著,林落攀著裴雲之的手動了動。

和這小人兒相處太多回,隻消一個眼神,裴雲之便知他要做什麼了。

旋即林落的腕便被握住。

手背傾倒,滑落在臂彎的袖露出細腕流暢瑩光的弧度。

裴雲之便就是在林落不解地注視下,微微撤開身。

鬆手再撫平衣袍幾分褶皺,裴雲之才淺笑。

“快晌午了,卿卿若再不回去,林氏該派人在東郡大肆找尋了。”

這話有些誇張,但意在提醒林落離開。

“二郎?”

這親也親了抱也抱了,人也動情了,林落是真不理解了。

這庶子究竟怎麼回事?這麼能忍?

可,也許是被這般拒絕多了,林落對此並沒有太多意外。

隻是覺得,有點傷心。

濕漉漉的眼裡有疑惑,但更多的是失落。

裴雲之自懷中拿出一方帕子,又上前一步。

修潤指節屈著,微微端起那小巧的下頜。

細細抹去那花出唇瓣的口脂,他道:

“非是不願與你親近,隻是此來東郡,我還為你帶來一個禮物,是……床笫之間助興之物,卿卿應會喜歡,可現下時間不多,若是立刻想要……定是沒什麼時間用那物了,還不如你先回去,我會在此處停留兩日,你回去後再悄悄出來尋我便成,也不用憂心著過了時辰。”

裴雲之的一字一句很輕,也很認真。

如他擦拭的動作一般,帶著不清的曖昧。

清冷的嗓音說著這般話,尤其是說到助興之物時,林落眼珠顫了顫。

這……原來是這般。

下頜上的指節是有力度且溫熱的,而裴雲之近在咫尺的麵容不笑是帶些寒冽的。

可就是這張麵容,極其俊美,足以讓人忽視他的難以接近。

尤其是在林落已與他隻差最後一步時,便更能瞧出隱藏在這幅皮相下的壞心。

……居然送他那種東西。

雖然還沒看到是什麼東西,但助興之物能是什麼正經的東西?

原來這庶子現在不與他做那檔子事是為了稍後讓他偷跑出來,好有時間用那種東西。

抿了唇有些臉熱,在裴雲之收手之後,林落便垂下了眼。

他飄忽呐呐:“喔……喔,郎君所言我知曉了,那我、那我先走了,等會兒見!”

“嗯。”

*

去買了茶爐再與林青窈碰麵,隻是方上了馬車落座。

林青窈瞧著林落,忽疑:“阿姊,你的口脂怎麼沒了?”

因為林落的唇色本身就紅淡相宜,可湊近了細看,林青窈便看出了不妥。

她記得今兒個出來的時候,林落唇上還有稍紅一些的口脂呀!

這……

脩然被林青窈這麼問,林落眼珠子幾不可聞地顫了顫,才故作鎮定回話。

“方才去茶樓飲了盞茶,沾花了些,便把它抹了。”

“噢……”

若有所思地應聲,林青窈也想起了林落方才去買了茶爐。

她又問:“阿姊很喜飲茶嗎?”

茶雖是好物,但因各人各口,並非是所有人都喜好的。

如林青窈,就不太好飲茶。

好飲茶的女郎也並不多。

林落倒也是稀奇。

“額……”

說實話,林落談不上喜歡飲茶。

以前最多在夏日飲過涼茶,說起飲茶還是自來東郡後遇上那庶子,為投其所好才飲的。

但他也不能和林青窈如實說。

遲疑了下,便道:“嗯,從前雖是未飲過,但來了東郡後,偶有嘗到,覺得……還不錯,便買了茶爐想回去學一學如何煮茶。”

“這樣啊。”林青窈了然頷首:“那正好,我院子庫房裡有兩個花茶餅,稍後回去給你送過去吧。”

“用來練練手也無妨。”

林青窈在不尋林落錯處的時候,還是十分親和的。

雖然麵容仍是幾分清傲,卻也能覺察其真心。

“謝謝青窈妹妹了。”

林落低聲道謝。

麵上不顯,卻心中又是不明。

這般看起來識書知禮、並無陰私心計的人,又是如何與那表小姐及林元燁生了嫌隙的呢……

*

林家主宅。

一回到碧桐院內,林落並沒有著急先行換過衣衫出門去。

因為林青窈說了待會要遣人給他送東西來,他若是不在就太可疑了。

於是在等待的時間裡,林落取出了今日所買的茶爐和茶壺擺好,再讓采綠取來了昨日帶回來的茶餅。

按照記憶中茶經所說煎煮茶湯,煮了兩壺。

林落不知為何,每每一嘗就蹙了眉。

不是過於苦了,就是過於淡了。

明明是按照茶經上所書,一個步驟都未曾差錯呀。

這般不熟練的手藝,這如何能煮茶給裴家那庶子喝?

才覺著能趁著這個機會學會一手煮茶,好在那庶子麵前賣弄一二,更討得那庶子幾分歡心讓其對娶他一事再上些心。

卻不料如今還是不成。

也是,欲速則不達。

畢竟煮茶手藝一事,也非一日之功便能成。

心中微嘖一聲。

林落便收了手,不煮了。

是想著要討好裴雲之來著,可他也不能為難自己呀。

總還有下回再見的機會的。

那便不煮了,下回再說。

這般想著,恰好林青窈派來送花茶餅的侍女也來了。

讓采綠將其收好在櫃子裡後,林落又吩咐其去打水來。

“喏。”得了命令,采綠起身出門。

隻是在帶上門前,她又多嘴問了一句:“女郎,今日可是累著了要早些休息?”

“不是。”林落道:“裴二郎又來東郡了,我待會洗漱後要去尋他。”

驟然聽見是這個緣由,采綠小呼一聲:“啊……”

“怎麼了?”聞聲,林落不解,抬眼向采綠看去。

卻隻見采綠慌亂搖了搖頭:“無事無事。”

說完,她出了屋門將門扉攏上。

隻一踏出門外,采綠忍不住用手背涼了涼滾燙的臉。

采綠雖是還未嫁過人,可終究還是識字的。

尤其是自來東郡之後,隨著林落一道看了不少那些個描寫龍陽之好的雜卷。

隻一聽裴家那庶子來了東郡,再想起林落上回回來腿軟腰酸……

這回恐怕主子又要受磋磨了。

雖說采綠知曉林落並非女郎是為男子,裴家那庶子也答應好了會娶林落,這個投身之舉也是林落所求。

可世間嫁娶哪兒有未成婚便如此縱欲的?

這裴家庶子也忒貪了些,不識禮數!放浪形骸!

采綠心中忍不住對未來的主子夫婿唾了一聲。

呸!大色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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