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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魔尊情劫之後 梟鑰 108398 字 6個月前

第 21 章 四宗請您出山,前往崇光宗商議魔族一事!

沈蒼借力到蒲團前坐下。

失去功法壓製, 魔氣在他體內橫衝直撞,很是囂張。

見江雲渡取出散魔丹,他解開腰帶, 上衣還沒脫完, 就聽到窗邊隱約傳來一聲輕響。

他轉臉看過去。

窗扇開了一條縫隙。是江雲渡沒關緊?

江雲渡沒有在意。

他知道是馮桓。

這樣也好。

沈蒼一時片刻不會離開, 這裡不再是談話的好地方。

沈蒼已經收回視線:“開始吧。”

閉眼的同時, 他感覺到散魔丹的溫潤暖意浸入丹田, 總算有所緩解。

即便如此, 當療傷結束,他也還是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 直接靠牆睡了。

江雲渡看著他略顯疲憊的眼底, 擺手將地上散亂的衣袍蓋在他有傷風化的上身,才徑自轉身。

下一刻, 殘影緩緩消散。

沈蒼再醒來時, 窗外月明星稀, 夜已深了。

他稍坐正,身上虛掩的衣袍滑落腰間, 他隨手拿起,撐地起身。

床上, 原身父母還在昏睡。

沈蒼穿過衣服, 走到兩人身旁看過,才去外間。

江雲渡正在外間修煉。

聽到腳步聲,他沒睜眼。

沈蒼正找水洗漱:“有人發現嗎?”

“未曾。”

沈蒼往外看了一眼:“還沒回來?”

“嗯。”

對話告一段落, 沈蒼洗漱後, 打算帶著原身父母回到被設過禁製的房間。

臨走前, 江雲渡道:“他二人經脈儘斷, 你早做準備。”

沈蒼回身看他。

“修為強升至出竅, 已是他們極限之外。”

沈蒼說:“我知道。”

之前玉陽真人也說過,解術隻解神智,傀儡符咒造成的傷害,無可逆轉。

不過事已至此,他也隻能儘人事聽天命。

聽到腳步聲漸行漸遠,江雲渡才抬眸看向沈蒼的背影。

沈蒼沒再回頭,禦劍去了清陽峰。

出於謹慎考慮,出入禁製的玉簡,除他外,隻有玉陽、太玄真人才有,向固等人從頭到尾都沒察覺到被看管的人離開過這麼久。

反倒是兩宗前輩久久未歸,眾人都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會這麼興師動眾。

沈蒼正用魔氣敷衍過去,上官楚在門外大喊。

“回來了!掌門他們都回來了!”

空中,不止清連宗和崇光宗的劍光,其餘三宗各色法寶也拖著長長的軌跡墜入清水峰。

隻有兩道光芒脫離隊伍,向清陽峰而來。

是太玄和衝虛真人。

落地看到沈蒼,兩人的臉色略微好轉,還是顯得冷沉。

向固本來高興地出來迎接師父,見狀,仗著塊頭擠到師兄師姐身後。

上官楚還在驚歎:“好多人啊,是出什麼事了嗎?”

魔族現身,事關重大,當著眾弟子的麵不便多說。

衝虛真人大手一揮:“都給我回去修煉!”

弟子們多少都領教過他的火爆脾氣,頓時作鳥獸散。

太玄真人的拂塵拉住沈蒼,等旁人走後,問道:“你那江姓好友何在?”

“清靈峰。”沈蒼說,“怎麼?”

太玄真人輕歎:“你二人都與魔族交過手,難保不被記恨,告訴他,儘量不要離開清連宗吧。”

他對魔族的態度異常消極,沈蒼猜出幾個宗門的溝通不會很愉快。

果然,衝虛真人冷冷哼道:“臨江閣和靈密寺這兩個縮頭烏龜,聽到魔族消息就嚇破了膽,自己不敢追查就罷了,還妄想阻攔清連宗和霽月府!”

說完往地上啐了一口,心中的不屑一目了然。

沈蒼問:“那崇光宗?”

太玄真人道:“萬年來,崇光宗以天下蒼生為己任……”

說到這,他自嘲地笑了笑,“雖說如今時運不濟,貧道卻從不敢忘祖師開宗之誌,魔軍重來,修真界首當其衝,絕不可掉以輕心,若四宗執意置身事外,我等立即動身返回,再謀良策。”

他的話說完,沈蒼看到麵板上跳出一條消息。

【是否接受任務“魔族陰謀”?】

沈蒼選擇接受,發現這次發布的不再是單一任務,而是環任務。

主線是“魔族陰謀”,第一環是“尋找魔族留下的痕跡”。

隨著這個任務出現,地圖上的紅點閃爍兩下,像在提醒。

沈蒼打開地圖。

他在魔族身上留下的標記,已經離開小仙境,去了小洞天。

還沒探索的地圖漆黑一片,看不出具體位置。

“對了,還有那兩個傀儡。”太玄真人說,“你可曾找到鳳血草?”

沈蒼頓了頓。

他關閉麵板,看向兩人:“傀儡符咒已經解了。”

“解了?”衝虛真人不明所以,“這是何意?”

沈蒼索性轉腳走向原身父母的房間,路上隨意編了個借口,隻說在鳳血草附近找到的另一種藥草,陰差陽錯被兩人吸收。

太玄和衝虛真人半信半疑地走進房間,見兩人不是立在房中,而竟然躺在床上昏睡,不由快步上前,翻看黑衣男子後頸。

傀儡符咒果然消失,隻留下灼傷似的血痕,也已痊愈大半。

太玄真人抬手搭在他腕上,麵露不忍:“經脈儘斷。”

修真者修行,所倚仗無非天賦與經脈。

強行提升修為,本就是涸澤而漁,兼之傀儡受製使用無度,傷害在所難免。

衝虛真人問:“有救嗎?”

“神鬼難醫。”太玄真人搖頭,“且讓我一試。”

衝虛真人也虛扶起紫衣女子,為她溫養經脈。

經脈重接的痛苦讓兩人在睡夢中發出不自覺的哀叫,夾雜著幾聲囈語,大多是對方的名字。

“倩娘……快走……”

“昌旭……”

太玄真人不忍細聽,掌中華光加速沒入男子丹田。

沒多久,兩人渾身抽搐幾下,咳出幾口紫黑淤血,終於悠悠轉醒。

衝虛真人忙問:“感覺如何?”

沈昌旭茫然地轉向他們,慘白的臉色虛弱不堪,聲音破碎,幾乎不成句子:“你們……是誰?”

在他身旁,倩娘也睜開雙眼。

她又咳了一聲,嘴角的血蜿蜒而下,落在沈昌旭的臉頰。

沈昌旭轉過臉,看到她的瞬間,無神的雙眼撞進光彩,但一閃而過:“你……”

沈蒼察覺出不對:“你還記得她嗎?”

沈昌旭的目光長久落在倩娘臉上,卻緩緩搖頭,臉上滿是痛苦:“我的頭……好疼!”

倩娘的情況和他類似。

沈蒼看著他們。

失去記憶。

這樣的結果,對飽受折磨的他們來說,也許是好事。

太玄真人本想從兩人口中問出魔族的消息,見狀歎道:“也罷,該是讓他們忘卻前塵。”

說完和衝虛真人一起,把兩人帶到大殿,交給弟子們照顧。

他們沒說出兩人的來曆,弟子們也沒多問。

失去記憶,失去修為,經脈受損,照顧這樣的人,崇光宗似乎很有經驗。

江雲渡禦劍落地時,正看見上官楚推著黑衣男子跨出門檻。

“哇!”上官楚大呼小叫著,愛不釋手推著被施法的椅子,不像在照顧病人,更像找到了新玩具,“師兄你看,真的可以飛哎!”

“沈蒼。”向固則對他使個眼色。

沈蒼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身後正是江雲渡。

“沈蒼……”

坐在椅子裡的兩人同時抬頭。

他們看過來,臉上都帶著茫然的熟悉,眉宇間有共同的一抹愁緒。

哪怕失去記憶,他們對這個名字也有割舍不掉的反應。

沈蒼沒有透露兩人的身份,眾人誤以為他們對名字很感興趣,一一為他們介紹起來。

江雲渡走到沈蒼身旁。

沈蒼說:“療傷?”

江雲渡會主動來找他,也隻有這一個原因。

“嗯。”江雲渡看他一眼。

如果沈蒼想和父母多團聚片刻,療傷也可暫緩。

但這句話沒說出口,沈蒼已經轉身。

“走吧。”

江雲渡看著他變化無多的側臉,沒有多言。

結束今天的第二次療傷,沈蒼和江雲渡出門時,以沈靜霖為首的上千名清連宗弟子齊聚清陽峰,整裝待發。

“太玄真人,此去小洞天,有勞崇光宗照拂。”沈靜霖拱手話落,轉身飛回劍陣,“出發!”

“師兄,你們可算出來了!”上官楚跑來為兩人解釋,“好像是小洞天發現了魔氣,清連宗弟子要去救人,掌門說我們也要立刻出發趕過去呢!”

見到兩人,太玄真人在他說話間召出飛毯,帶著崇光宗一乾人墜在劍陣後,飛出了清連宗護山大陣。

沈蒼看向江雲渡:“你呢?”

長劍已到江雲香渡腳下,他的答案不言而喻。

沈蒼和他一起禦劍而起,也往小洞天方向飛去。

剛離開小仙境,清連宗的千人劍陣就分成十股,分彆前往魔氣聚集的區域,路上還遇到霽月府的弟子,也都來去匆匆。

沈蒼沒和任何一股同路。

他的任務顯然和之前遇到的魔族有關,需要先找到紅點下落。

倒是江雲渡,始終沒有分開。

沈蒼查看地圖。

自出發到現在,紅點沒再換過位置,對追蹤很方便。

他沒帶其他人,一是不好解釋,二是即便開團,應該也和昨天的結果沒有兩樣。

絕煞陣就是對魔族的天然掩護,去的人再多,不能進陣也是白費。

既然任務隻需要“魔族留下的痕跡”,他和江雲渡足夠了。

地圖漸漸亮起,沈蒼查看周邊地形,發現對方停留的地點是一個偏僻的山林。

這裡人跡罕至,確實是個隱蔽的好地方。

接近後,熟悉的黑霧也在山林間升起,隻是比起小仙境,煞氣淡了許多。

絕煞陣內圍有魔族的耳目。

以防萬一,沈蒼隨手握住江雲渡的手,擦地飛進霧氣外圍,沒有深入。

山林。

絕煞陣中。

黑影站在陣眼旁,單手抬起,麵前的靈獸被黑氣纏住四肢,在掙紮中迅速乾癟。

蠶絲般的血紅長線從乾癟的皮囊中抽離,彙聚到黑影掌前,化為血色妖異的紅珠。

金色影子在紅珠裡閃爍,透出淺淡卻蓬勃的生機。

黑影垂涎地看著掌心凝結的紅珠,最終還是忍痛收入乾坤袋中,繼續從山林中尋找下一個獵物。

兩度錯過良機,他難以麵對君上,唯有為君上重生多儘心力,才可彌補過錯。

隻可惜那兩位出現的小仙境,他不能久留,又不想太過招搖,隻能到這荒山野嶺,勉強度日。

但也無礙。

隻要君上早日複生,必定更願親手斬了昔日仇敵!

黑影想著,一掃胸中鬱氣。

不錯,謹慎方成大事。

為了君上大業,委屈一些又何妨。

忽然,一縷黑煙飄到他耳邊。

聽完,他冷笑一聲。

到了小洞天,他倒要看看,有誰敢來送死。

他禦風在陣中無聲穿梭,看到不遠處幾個禦劍的人,又笑一聲。

正好,修真者的生機,比區區靈獸自然更多。

他疾速向前。

幾人看到一個渾身黑紫的人陡然出現,都是一驚,慌忙要退。

黑影搖了搖頭。

逃跑,永遠是弱者的表現。

他正要繼續追上去。

驀地。

一陣金光出現在他的眼前。

沈蒼終於找到這幾個誤入的修真者,還沒開口,就看到一個黑影正往遠處飛竄。

不得已暴露了蹤跡,沈蒼緊隨其上。

三次遇到,對方都不戰而逃,這一次他必須做點什麼。

黑影回頭看了一眼,嚇得魂飛魄散。

怎麼跟上來了!

他趕緊召出地底的骸骨,心裡焦急萬分。

快點!

再快點!

趁他動作的間隙,沈蒼幾次疾衝,終於到他麵前。

三人同時扣住骸骨。

技能,疾風纏繞。

江雲渡的劍也蠢蠢欲動。

熟悉的氣息同時逼近!

黑影在空中觸電似的抽搐一下——

“哢嚓”

骸骨斷成兩半,黑影抓著半截骨頭渣子頭也不回地跑了。

他身法詭譎,片刻功夫就消失不見,僅憑這一手,足以看得出修為高深。

這樣高深的修為用在逃跑,一般人很難追上。

沈蒼和江雲渡對視一眼,隻好帶著半邊骸骨回到崇光宗。

見到這煞氣衝天的斷骨,太玄真人立刻傳信四宗。

黑影態度離奇,沈蒼隻說骸骨是無意中發現,沒有說出實情。

之後在眾人的討論中,他聽出這塊斷骨屬於五千年前死於仙君手下的魔將千戟。

“可他的殘骸,為何今日會出現在小洞天?”

玉陽真人想得更多。

殘骸雖是一半,但足以他認出,正是昨日魔族從小仙境帶走的那一具。

魔族為何要找出魔族大將的骸骨?

這骸骨,又有何作用?

越是深想,大殿內越是一片沉重。

但沈蒼聽到一半就回去睡了。

主線劇情的推理,還是交給專業人士解決比較合適。

江雲渡和他一同離開。

至天色微明,一道身影悄然而來。

“主子。”

馮桓到江雲渡身前單膝跪下,雙手奉上一封請帖。

“四宗請您出山,前往崇光宗商議魔族一事!”

作者有話要說:

第 22 章 這個人看起來有點熟悉,似曾相識。

清連宗主張請碧雲天來一起解決魔族現身的事, 雖然大家都對和碧雲天共事有或多或少的抵觸,但事關修真界安危,眾人也不得不同意。

畢竟碧雲天被稱作魔族, 也隻是隨魔尊江雲渡一般行事狠辣, 不留餘地, 和真正魔族天差地彆。

隻是發出請帖後, 遲遲沒有收到來信, 他們一開始的忌憚又變作焦灼。

“難道碧雲天要作壁上觀?”

沈蒼第二天睡醒路過崇光宗大殿, 裡麵的人還沒散。

修真者不眠不休。

他們商量整整一夜,也沒覺得累。

向固等人躲在門外偷聽, 太玄真人都放任了。

魔族的消息遲早會泄露出去, 讓弟子們早早提高警惕也好。

看到沈蒼,大師兄點頭示意。

向固曾向沈蒼介紹過崇光宗其餘三個弟子, 包括他自己在內, 四人都是太玄和衝虛真人從受魔氣侵擾的地方救回來的。

大師兄杜逸, 掌門大弟子,被發現時瘦得皮包骨, 半邊身體已經被魔氣腐蝕,無法修複, 臉上至今戴著半塊麵具, 遮擋疤痕。

師姐梅柔,師從衝虛真人,火爆的脾氣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向固見到就犯怵。

二師兄荊無憂, 天賦最高, 是唯一險些在和清連宗比試中勝出的人, 由於當時參與比試時太年輕, 宗內又沒有旁的人選,才無奈惜敗。

荊無憂性格好得過頭,向固常常被他捉弄。

他特意提醒沈蒼,大師兄極度護食,一旦到了杜逸嘴裡,就算是屎也一定摳不出來。

為了這句話,杜逸已經整整三天對他沒有好臉色。

“最近祁寧山附近魔氣過重,前輩們正說要過去看看呢。”繼杜逸之後,荊無憂也探出頭,對沈蒼道,“總算不再是我們崇光宗單打獨鬥了。”

聽到他說話,杜逸不被麵具覆蓋的左半張臉麵無表情,退了回去。

梅柔則冷哼一聲,看向殿內的眼神帶著厭惡:“誰稀罕小仙境的大人物幫忙,這二十多年沒有這群偽君子,我們照樣活得很好!”

“師姐此言差矣,你我當以天下蒼生為重。”荊無憂搖頭晃腦,順勢對沈蒼說,“你知道嗎,魔將千戟是魔君麾下最得力的三大部將之一,在修真界無人可擋,現在他的骨頭被你帶回,上麵的魔族氣息還濃得像活過來,可把裡麵諸位嚇破了膽,生怕祁寧山又有陰謀,才連夜傳信回宗。如今四宗弟子已到了,應該很快就會出發。”

很快就出發?

沈蒼看一眼天色,和他們打個招呼,繼續走向江雲渡的小院。

他昨天拿到斷骨時,第一環任務就顯示完成,第二環任務是“尋找魔族留下的線索”,不過地圖上的紅點也在昨晚就消失,應該是對方猜到什麼,想辦法擺脫了標記追蹤。

這條路不通,儘早療完傷,也好繼續大部隊的線。

江雲渡住在清連宗弟子所在的區域。

沈蒼過去時,正有弟子通知完之後的行動,飛身離開。

見到他,江雲渡照例取出散魔丹。

他們結束的時候,四宗弟子還在天上擠擠攘攘。

反而主場崇光宗的弟子,隻能待在地麵,等他們爭論完。

太玄真人首先發現沈蒼和江雲渡,皺眉過來。

“祁寧山魔氣彌漫,危機四伏,你二人剛與魔族交手,不宜露麵。”

沈蒼笑說:“崇光宗以天下蒼生為己任,我身為崇光宗弟子,怎麼能隻顧自己。”

太玄真人看著他,眼神觸動。

玉陽真人就在一旁,聽到這句話,也看向還在為誰打頭陣爭吵的清連宗弟子,不由無地自容。

都是弟子,沈蒼有此等覺悟,清連宗為何不能有?

“出發!”

掌門發話,清連宗弟子立刻茫然地衝了出去。

其餘三宗見狀,也猶豫著跟上。

沈蒼遙遙墜在四宗之後,飛掠過小洞天各處山川,發現不僅野外,和初入修真界時路過的太君城一樣,有些城鎮也沒有人煙。

到達祁寧山附近,玉陽真人等不敢讓修為低微的弟子們冒進,遠遠就率眾落地。

“清魔陣!”

五千年前留下的陣法,時至今日仍然能用。

各宗弟子們上下翻飛,擺出陣法,緩緩向前推進。

彩色的靈力霞光照耀著漆黑的霧氣,緩慢而堅定地壓縮著魔氣覆蓋的距離。

崇光宗弟子們飛在眾陣法之間,看到這一幕,都沉默著。

這樣的陣法,隻有四個弟子的崇光宗永遠擺不出來。

沈蒼居高臨下看著這套陣法,忽然心中微動,意念操控體內功法按特定規律運轉。

太玄真人看到他身上漸漸有金光透體而出,起先沒有在意,直到察覺出金光的氣息,才愕然脫口而出:“清魔陣?!”

他的聲音吸引了周圍人的視線。

有功法的恢複速度屬性加成,沈蒼試著加速運轉,金光在他腳下形成靈力構造的晦澀陣法,正旋轉著向外延伸。

見到這副場景,四宗眾人的眼裡也都灌滿與太玄真人相同的驚愕。

“獨自一人施展的清魔陣?這……不是失傳了嗎!”

太玄和玉陽真人對視一眼。

他們都知道沈蒼來自凡間沈家,以往也都把沈蒼身上的一切歸於乾元卷。

可清魔陣是五千年前仙君留下的陣法,隻因少有人能做到,才演化為多人布陣,反而導致仙君留下的初版疏於保管,在五千年間早已失傳。

沈蒼卻為何會這失傳的陣法?

太玄真人欲言又止。

他有心去問,又怕人多眼雜。

正在這時,最前方的弟子傳來一聲驚喊:“有埋伏!”

各宗大能當即飛身而起!

弟子們瞬間收縮陣型,以備敵襲。

沈蒼和江雲渡也飛到陣前,看到被魔氣遮掩的枯萎樹叢裡,有人影在其中穿梭。

魔氣被陣法震懾,人影始終在魔氣內龜縮,隻在被迫後退時,露出一張張蒼白暴戾的臉,臉上都釘著一雙雙布滿血絲的眼,眼神凶惡,隱隱含有嗜血的渴望。

“是碧雲天的人!”有人突然高喊,“那幾個,我在北境蠻荒都見過!”

聽到這個名字,眾人議論紛紛。

連各宗長老都不能免俗。

“怪不得碧雲天不肯回信,原來他們早與魔族勾結!”

“竟然做出此等傷天害理的事,簡直是修真界的叛徒!”

沈蒼沒有細聽。

他看向魔氣裡的人影。

這些人看起來都很僵硬,雖然和原身父母沒被喚醒時的狀態不太一樣,但這種千人一麵的表情,不像是有自主意識。

忽然,其中一雙血色眼睛看到沈蒼和江雲渡。

他嘴裡發出一聲怪異的低吼,緊接著,一雙雙血紅的目光都落在兩人身上。

沈蒼直覺不對。

下一刻,暴戾的人影傾巢而出!

沈蒼腳下的清魔陣隨心意動,驟然大亮!

人影停滯一瞬,又狠狠悍不畏死飛撲過來!

太玄真人連忙一揮拂塵,灑下靈氣罩為兩人擋了一記。

但靈氣罩很快破碎。

沈蒼和江雲渡在這間隙往後急退。

這裡比他們修為高深的修真者比比皆是,沒必要冒險硬拚。

可身上還披著魔氣的眾人卻不肯輕易放過他們。

這群人幾乎無視周圍的攻擊,像嗅到血腥味的鯊魚,仍然直奔他們而來!

即便旁人,也已經意識到不對勁。

太玄真人更是直接閃身到兩人身旁:“看來魔族已盯上你二人,莫與他們糾纏!”

聽到這句話,周圍人紛紛怒喝。

“什麼魔族,分明是碧雲天的走狗!”

“碧雲天如此惡毒行徑,難道不怕仙界降罪嗎!”

江雲渡負手立在劍上,聞言,眼底漸沉。

沈蒼則看向被攔下的眾人。

碧雲天是不是走狗,他不得而知,但四宗有奸細,一定板上釘釘。

祁寧山一行,隻有四宗和崇光宗知道,對方特意在這裡設下埋伏,很有針對性。

會針對他和江雲渡的人。

沈蒼記起接連三次逃跑的那個魔族。

對方在小仙境隻發展到青華真人一個線下,到了小洞天,至少昨夜之前,也沒能吸收新鮮血液,可見能力有限。

今天突然冒出這麼多手下,不像是對方的手筆。

小洞天內也有魔族。

而且很有可能兩邊已經碰頭。

修真界被滲透,不知道還有多少個青華真人。

四宗還在叫罵碧雲天,拚命攻擊的人充耳不聞,隻在又一個突然間,齊齊返回魔氣。

打殺這麼久,他們根本不能近沈蒼和江雲渡的身。也許背後驅使的人不願再做無用功。

他們走後,留下滿地血跡和幾具屍體。屍體被玉陽真人收入乾坤袋。

弟子們還驚魂不定。

在小仙境裡,他們早習慣了長久的安寧,對方血腥野蠻的拚殺讓他們難以適應。

見到他們的表現,各宗決定打道回府。

經曆過埋伏,弟子們需要安撫,加上對碧雲天的憤怒之情,探查祁寧山對大家來說不再是頭等緊要的事。

必須找碧雲天要個說法。這是眾人心中共同的想法。

是以返回崇光宗後,玉陽真人就給碧雲天發了一封傳信質問,措辭不如上一封請帖和善,還說明若再不回音,四宗必不罷休。

這一次,碧雲天的回信很快到了。

聽完玉陽真人念出的內容,眾人麵麵相覷。

“魔尊真的要來?!”

“他不是在閉關嗎?”

大殿內一片嘈雜。

玉陽真人也皺著眉。

他發帖江雲渡,隻是出於尊重,畢竟江雲渡是碧雲天的宗主,繞過總歸有失妥當。

原以為江雲渡閉關,碧雲天會另派人選前來,沒想到江雲渡竟出關了。

“魔尊又如何,此事乃碧雲天犯下滔天之罪,他若要出手,我等合力,怕他一個不成!”有人起身。

這句話一出,眾人紛紛附和。

沈蒼正想問問魔尊究竟都做過什麼,讓這麼多人如臨大敵,轉臉才看見,身旁人早已不見。

北境蠻荒。

碧雲天。

馮桓走出通道,剛出門口,看到迎麵走來的人,目不斜視,準備擦肩而過。

“左護法。”

馮桓轉身,拱手道:“總殿使。”

段燁問:“聽說宗主出關了?”

說話的人長相俊美,不生女相,眉宇間卻有一點紅痣,帶著一絲邪氣。

他說話帶笑,笑容不到眼底,隻有淡淡厲色。

馮桓道:“是。”

“哦?”段燁目光流轉,“宗主此行小洞天,帶了誰去?”

馮桓道:“隻有右護法一人。”

段燁笑道:“讓她不用去了,有我陪宗主足矣。”

馮桓麵不改色:“是。”

他拱手站在原地,等腳步聲離去,看了沒入拐角的背影一眼,才繼續走進內殿。

“主子。”他單膝跪地,把剛才的對話如實稟告一遍,才道,“靈機真人已有傳音。”

“講。”

“盒內玉珠為輪回珠,乃神器輪回鏡部件之一。”馮桓一一轉述,“集齊部件得輪回鏡,鏡中可顯現主子命定之人。真人已在卜算其餘部件下落。”

“嗯。”

沒再聽到命令,馮桓抬頭,江雲渡的身影已不在殿內。

崇光宗大殿。

四宗眾人還在為即將發生的見麵做準備。

“等江雲渡到了,定要讓他解釋清楚!”

“不錯,他是碧雲天的宗主,該當為此事負責!”

沈蒼正坐在角落,聽荊無憂說書似的聊起江雲渡的種種行徑,還沒聽完,門口傳來一聲。

“他來了。”

大殿裡忽然落針可聞。

沈蒼也看向門口。

一道身影兀地出現在大殿中央,悄無聲息。

他穿著一身玄色,剛一現身,周圍仿佛有沉重的壓抑眨眼鋪開。

殿中眾人不約而同站起身來,麵向他,手裡都下意識掐著半個法訣,渾然沒有剛才討論時的豪放輕鬆,各個形容緊繃。

沈蒼的視線越過眾人肩膀,看著江雲渡冷峻削挺的側臉。

他很確定。

他從沒見過這張臉。

但莫名的,這個人看起來有點熟悉,似曾相識。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被碼字軟件鎖住了……

——

第 23 章 舍不得,可以追上去。

和大家一起來湊熱鬨的上官楚咽了咽口水。

“這就是魔尊?”他悄悄地說, “好可怕……”

說完這句話,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看到江雲渡往這邊掃過一眼。

那雙寒星似的漆黑雙眼沒有半分溫度, 讓他呼吸一滯, 下意識退到沈蒼身後, 尋求庇護。

就連荊無憂, 此刻也一聲不吭。

江雲渡的目光從沈蒼臉上劃過, 旋即收回。

太玄真人作為東道主, 此時走上前,一揮拂塵, 行禮道:“江宗主。”

有他在先, 周圍人也紛紛效仿。

但不同於平常會麵,和魔尊共處一室, 眾人沒有話可寒暄。

太玄真人深知江雲渡不好招惹, 本想儘快談起正題, 就聽到門外一聲尖嘯轉瞬逼近,落在殿中!

“是誰?!”

太玄真人來不及阻止, 臨江閣眾人在瞬間一同出手,抬掌轟向這個不速之客!

來人卻笑了一聲。

他抬手祭出一件法寶, 張開的盾形護罩抵擋。

他本人被衝擊力撞得向後飛退幾步, 盾上擋下的攻擊卻儘數彈射出去。

小部分砸落殿中,生出點滴騷亂。

大部分直衝江雲渡而去。

太玄真人臉色微變。

他看出臨江閣是想借這一手試探來人的實力,但試探到江雲渡身上, 又該如何收場?

八百年前, 江雲渡橫空出世,風 僅用三百年便擊敗碧雲天前任宗主, 五百年便進境至已有五千年未有人觸及的大乘期。這等神速, 哪怕五千年前,也稱得上前無古人。

近三百年來,江雲渡時常閉關,任誰也不知道他如今修為幾何,唯獨一件事最清楚。在場沒人是他的對手。

大殿內不乏和他有同樣想法的人,不由都做好動手的準備。

事情就在轉瞬之間。

臨江閣眾人來不及收勢的試探一擊衝到江雲渡身旁!

眾人沒看到江雲渡有絲毫動作。

然而猛烈的衝擊還未碰到他的衣袂,便已消融。即便微風,在他身旁也仿佛不起波瀾。

太玄真人心中愈緊。

以他的實力,根本看不透江雲渡究竟如何做到。

江雲渡目光微轉。

那雙無情的漆黑星眸有懾人的鋒利。

臨江閣眾人心弦繃緊。

下一瞬,消融的靈力百倍返回,勢如閃電!

眾人連忙祭起護身法寶,正慶幸早有防備,還未鬆一口氣,身前的衝力輕而易舉撕碎法寶的霞光,重重向前!

“轟——!”

眾人抵擋不住,齊齊被掀飛出去,在半空吐血不止,撞得大殿內一片狼藉。

其餘人臉色大變,嚴陣以待!

段燁站在原地,看到這副場景,雙眼微眯。

緊接著,身前護罩化為靈氣消散,他看向臨江閣的方向,唇邊的笑意不及森冷的眼底,隻有狠厲。

他抬手成爪,金紅的火焰從他掌中噴湧而出,合體後期的氣息在大殿內陡然爆發——

“夠了。”

這是江雲渡第一次開口。

他的語氣並不激昂,低沉嗓音也顯得漠然,卻讓人不由自主凝神靜聽。他開口,隻有不容置疑的平淡。

段燁五指微顫,凶暴的臉上飛速劃過一抹厲色,才握拳收手,笑道:“是,宗主。”

其餘四宗卻沒有這樣輕鬆。

江雲渡手段狠辣,無人不知,今日隨意出手也將臨江閣眾人重傷,他們不得不防,但此事畢竟是臨江閣主動挑釁,他們也無從指責。

沉重的寂靜在大殿內遊走。

直到臨江閣主捂胸從地上起身,咬牙道:“是我們不好,請江宗主莫要失了和氣。”

隨著臨江閣眾人走上前解釋剛才的“失手”,確認不會再有衝突的荊無憂拍打著崩到身上的木屑沙土,從椅子後出來,在角落裡繼續向沈蒼介紹碧雲天的結構。

“碧雲天所在的北境蠻荒,占小仙境的三分之一,但蠻荒之地凶獸橫行,很少有人過去冒險。”他簡單說明到這,壓低聲音,“據說八百年前,蠻荒並非碧雲天一宗獨大,另有十三宗門也算小有名氣,這十三宗在碧雲天易主之前就被江雲渡如數擊潰,並入碧雲天,共稱十三殿。”

上官楚似懂非懂:“剛才那個人就是十三殿的人嗎?”

“不是。”荊無憂搖頭,“碧雲天等級森嚴,十三殿的人有事都隻能跟左右護法彙報,見不到江雲渡的麵,更彆提跟在他身邊了。”

聞言,沈蒼看了江雲渡一眼。

原來是邪|教頭子。

魔族應該好好向這位魔尊討教一下發展下線的經驗。

不過,沈蒼的視線又轉回江雲渡身旁的人。

“你知道他是誰?”他問荊無憂。

“不清楚。”荊無憂還是搖頭,說完才反問,“你怎麼忽然問起他?”

和嘴上永遠有問題的上官楚不一樣,以往沈蒼總是聽得多,說得少,他感興趣的每件事,都讓旁人感興趣。

沈蒼笑道:“隨便問問。”

他不能告訴他們,就在段燁進門後,遊戲麵板功法頁麵下的第六個黑框忽然亮起金光。

顯然,對方身上有一份殘卷。

荊無憂說:“這個人可能是左右護法,隻有他們能跟在魔尊身邊。哦對了,傳言碧雲天除左右護法外,還有段家的人能和魔尊走近。”

“段家?”

荊無憂點頭,又壓低聲音:“碧雲天前宗主就姓段,叫段鴻峰,而且是魔尊義父,五百年前父子反目,碧雲天一朝易主,但魔尊沒有把段家趕出碧雲天。”

上官楚最喜歡這些秘辛,聽到就雙眼放光。

可惜荊無憂也隻知道這些,對內情一無所知。

“反正也就這些人了。”荊無憂最後總結。

和上官楚不同,沈蒼對江雲渡的私事沒什麼興趣,他隻在考慮功法殘卷。

按荊無憂的說法,碧雲天等級森嚴,如果對方的身份是碧雲天高層,要接近,確實會很麻煩。

沈蒼正想著,渾然沒注意大殿內突然安靜下來。

荊無憂咳了兩聲。

杜逸直接出聲提醒:“沈蒼!”

沈蒼回神過來,才發現所有人的視線都聚集在他身上。

太玄真人向江雲渡介紹:“沈蒼乃崇光宗弟子,來自凡間,正是他與清連宗的江葉青兩次發現魔族蹤跡。”

四宗早在昨天已經得知沈蒼身份,聽到這句話並不驚訝。

太玄真人又看向玉陽真人:“怎麼不見江葉青?”

玉陽真人道:“他身體不適,近幾日要閉關。”

身體不適?

沈蒼往外看了一眼。

從祁寧山回來,的確沒再見麵。是煞氣發作?

“有勞小友再將當日情景告知江宗主。”擔心江雲渡等得不耐煩,玉陽真人對沈蒼說。

“不必。”江雲渡淡聲道,“我已知曉。”

他看向沈蒼。

自重回修真界,和沈蒼同處一室,對方從來和他走近,他竟已習慣。

段燁第一時間注意到江雲渡的視線,也看向沈蒼。

沒能查探出沈蒼的修為,他眼神微轉,才出聲說:“我還不知道,再說一次無妨。”

沈蒼順勢問:“沒請教?”

上首,江雲渡看著他,摩挲掌中玉石。

沈蒼極少主動問及旁人,段燁有何特殊,讓他在意。

段燁也微頓,上下打量他一眼,沒有隱瞞:“段燁。”

姓段。

看來荊無憂沒猜錯,的確是邪|教高層。

沈蒼心裡盤算該怎麼拿到他手裡的一卷功法,隨口把兩段經曆簡短複述一遍。

段燁聽完,負手繞著他走了半圈:“你說你兩次遇見魔族,卻為何兩次從魔族手中逃脫?”

沈蒼敷衍一句:“運氣好。”

段燁深深看他,笑了一聲:“我不信運氣。”

太玄真人和玉陽真人對視一眼。

後者從乾坤袋裡放出從祁寧山帶回的屍體,就放在碧雲天二人麵前。

不論沈蒼如何逃脫,他們都不想在這件事上多做糾纏,修真界與魔界不共戴天,查清魔族才最要緊。

“此次請江宗主前來,一是為魔族現身,這第二,”玉陽真人看向江雲渡,語氣帶上一絲強硬,“是想請江宗主解惑,為何碧雲天弟子會在祁寧山魔氣中設伏,意圖謀害修真者?”

“段燁。”江雲渡道。

“是。”段燁說著,抬手伸向其中一具屍體。

他掌中又有金紅火舌從他指尖跳躍出去,旋轉著環上屍體,沒入七竅。

這套流程他駕輕就熟,很快,有肉眼可見的絲縷黑氣從屍體裡湧出,屍體臉上僵硬的暴戾也隨之緩緩消退,隻剩失去生機的青白。

“他們早已魔氣入體,成了魔族的牽線木偶。”段燁對魔氣很有研究,說完依次逼出其餘幾人體內的魔氣,火舌又從破爛的衣衫中搜出幾塊鐵牌。

他看向江雲渡:“確是宗內弟子。”

江雲渡的身影在殿內緩緩消散,聲音才傳來。

“走吧。”

段燁立刻跟上。

其餘五宗還沒反應過來,看到兩人都徑自離開,才趕緊追了過去。

這一次,各宗都沒帶弟子前往,向固等人也被勒令留下。隻有沈蒼一個例外。

他們趕到祁寧山時,江雲渡的身影獨自立在滿山黑霧之上。

沈蒼遠遠看到他腳下的龐大漩渦將魔氣卷得七零八落,露出布滿枯萎叢林的山脈。

強勢逼人的威壓隨著旋渦向周圍延展,源源不斷、所向披靡。

五宗眾人也紛紛停下,在他的威壓下旁觀這場清洗。

沈蒼看向漩渦中心。

大乘期,接近滿級。

第一次見識這份實力,他心中的熟悉感卻仍然揮之不去。

良久,直到祁寧山脈的魔氣暫時消散一空,半空的旋渦才慢慢收斂。

江雲渡立在空中,眉間微蹙。

自二十多年前,修為無法寸進,每逢出手,境界總會有一段時間減退,至今沒有半分好轉。

馮桓早說過弟子無故失蹤,此行祁寧山,他也是為此事而來。

卻隻簡單出手,境界又有不穩的跡象。

此地不宜久留。

段燁已第一時間趕來:“宗主。”

看著江雲渡,他眸光發暗。

合體期無需法寶便能禦風飛行,江雲渡周身卻連靈力波動都沒有。

僅憑肉身浮空。

這是他如今難以企及的境界。

“查清此事。”江雲渡淡聲說完,餘光看到沈蒼禦劍而來,轉臉看他一眼,身影才漸漸消散。

段燁維持著拱手的姿勢,口中的“是”字遲遲沒有說出。

他隻轉向江雲渡最後看著的人,心底思緒萬千。

一向隻看重修煉的江雲渡,何曾注意過旁人。

但今日,他已不止一次見到江雲渡的視線在此人身上停留。

沈蒼。

他默念這個名字。

究竟是什麼人,竟能讓江雲渡另眼相看。

沈蒼沒去關注邪|教二人組。

殘卷沒有頭緒,手頭的任務就在眼前。

江雲渡收手後,他就直奔祁寧山。

這裡之前是魔氣彙聚的中心地點,應該會有線索。

五宗眾人和他有相似的想法,也都疾速趕來。

沈蒼直直落地,很快看到不遠處的陣法。

絕煞陣。

不過之前遇到的不同,這個絕煞陣的範圍更小,威力更弱。

不止是被江雲渡壓製過的原因。

這裡凝結的煞氣,甚至比不上抽離魔骨的絕煞陣。

沈蒼正要走近幾步,忽然皺眉看向周圍。

這裡不止一個絕煞陣。

太玄真人注意到他的停步,問:“有何異樣?”

沈蒼飛身半空,向下用了一個群體攻擊技能,順應本能在地麵轟出一個大坑。

一具被煞氣包裹的骸骨赫然就在坑中。

周圍人早被這邊的動靜吸引過來,見狀,驚起一片嘩然。

“若此地魔氣竟是人為,那其餘各處……”

“魔族布的這些陣法,究竟是何作用?難道隻為殘害修真者?”

他們滔滔不絕的困惑對眼下沒有幫助。

沈蒼說:“陣法不止一個,你們誰會解陣?”

“沈蒼說得不錯。”玉陽真人肅聲道,“時間緊迫,需儘快找線索!”

聽他這麼說,眾人也顧不上其他,紛紛四散去試。

段燁留在原地,盯著沈蒼的背影。

原來倒真有幾分本領。

但僅憑這點本領,如何能得江雲渡青眼。

沈蒼正打算繼續查看,心有所感,回眼正對上段燁的視線。

段燁笑道:“你不錯。”

話落對他點頭示意,就轉身離開。

沈蒼挑眉。

這句誇讚沒頭沒尾,他也沒去在意。

之後被江雲渡強行壓製的魔氣又卷土重來,眾人隻好返回崇光宗。

回去的路上,段燁一直和沈蒼同行,直到送沈蒼回到院子,再笑談幾句,才禦風離開。

沈蒼看著他留在天際的弧光。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這個段燁,表現一直很古怪,身上很有種資深邪|教的氣質。

不過,如果邪|教高層有意把他發展成下線,對拿到殘卷應該有所幫助。

“舍不得,可以追上去。”

沈蒼回頭。

江雲渡負手立在門前,不知道站了多久。

話落,他也收回看著天際的視線,轉向沈蒼。

作者有話要說:

第 24 章 嘴上再強硬,行動才是真心。

“你不是在閉關, ”沈蒼走到江雲渡身旁,“怎麼在這?”

江雲渡淡聲反問:“我在這,對你多有不便?”

沈蒼笑道:“怎麼會。”

江雲渡看他一眼, 轉身走向房內。

兩人先後進門, 沈蒼簡單洗去一身魔煞氣, 才換了衣服回到臥室。

天色漸晚, 到了療傷的時辰。

沈蒼看向江雲渡:“你的傷沒事吧?”

“已無大礙。”江雲渡語氣稍緩。

離開祁寧山, 境界開始減退, 他本體已回到碧雲天,近段時日不宜再露麵。

化身修為偏弱, 卻無人知曉身份, 比之親身在場,行事更為便宜。

魔族現身, 清連宗動蕩, 他不可安穩渡過情劫, 先查探魔族相關也好。

靈機已然出手測算輪回鏡下落,若此事順利, 他也無需留在清連宗中,隻待鏡內顯現對方身份, 便可斬斷情絲。

沈蒼說:“真的無礙?”

下午去祁寧山的人裡, 會解陣的少之又少。

而且這麼多人加在一起,比江雲渡一個人之前在望月窟解陣的效率還是低了很多,找到的線索有限。

也許是這個原因, 他第二環的任務進度隻有66%, 應該是山裡還有更多線索沒能解鎖。

總和江雲渡待在一起還沒察覺, 一次分開, 他已經認識到江雲渡的重要性。

不止是對於清連宗的坎水卷, 對任務也有相當重要的輔助效果。

這樣的人不帶在身邊,是對資源的可恥浪費。

想到這,他看向江雲渡。

“不要逞強。你知道的,如果是你有需要,我隨時都在。”

荊無憂飛身落進沈蒼住處前的院子裡時,正聽到這句話。他不免意外。

隨時都在?

這聽起來很不是沈蒼的風格。

他自認有幾分看人的功底。

對於沈蒼這個仿佛老天送來的崇光宗救星,他和大家一樣,不否認對方心懷大善,慈悲心腸,麵對不平事總仗義相助,但沈蒼的性格很是讓人捉摸不透,平常看似漫不經心,做事卻從容冷靜,輕易教人信任依賴。即便師父師叔,也對沈蒼十分聽信,可見一斑。

而這依賴隻是單方麵。

沈蒼從未和任何人走得太近。

就算和沈蒼一同來自凡間的上官楚,也很少見到沈蒼的麵,他們這些沒認識太久的同門,往來就更少了。

他有時覺得,沈蒼的漫不經心更多像是過分強大的遊刃有餘。

旁人看來千難萬難的事,沈蒼做來易如反掌,他總是穩操勝券,令人絕難望其項背,所以在這份遊刃有餘間,也沒有旁人落腳的餘地。

今日還是第一次聽到沈蒼單獨對一個人說出不設限的承諾。

這個念頭劃過心間,荊無憂又搖了搖頭。

說到底是他對沈蒼了解不夠深切,何況人人都有至交好友,哪輪得到他指手畫腳。

他正要繼續往前,門內又傳來聲音。

“寬衣。”

荊無憂腳步霎時停在原地。

這是去了清連宗的那個江葉青?他記得,確與沈蒼親近些。

可……寬衣又是何意?

“急什麼。”他聽到沈蒼說,“你今晚不舒服,免了吧。”

“……”荊無憂直覺腳下生釘,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沈蒼說的,原來是這個需要?

怪不得態度特殊,他們竟是如此關係……?

他的氣息在震驚中有一瞬泄露,被沈蒼的功法察覺。

“吱呀”

看到沈蒼開門,荊無憂乾笑一聲:“抱歉,打擾了。”

“荊師兄?”說完,見他表情猶豫,沈蒼側身,“進來吧。”

“這……”荊無憂遲疑著問,“不方便吧?”

沈蒼說:“你不方便?”

“不是……”荊無憂話到嘴邊,見沈蒼舉止大方,神情也不見有分毫異樣,再推辭倒顯得他做賊心虛,加上要說的話確實不好在這裡講,隻能硬著頭皮進門。

跨進門檻,他看到有清連宗的內門弟子衣角果然在內間晃過,忙收回視線。

非禮勿視!

“這麼晚來找我,什麼事?”

提起正事,荊無憂不由正色。

他回頭看了一眼,揮手關上房門,想到內間那位應當算不上外人,直接說:“方才我無意碰見碧雲天的人。就是在魔尊之後來的那個段燁,你還記得吧?”

“嗯。”崇光宗現在隻剩下一個碧雲天的人,何況分開不久,沈蒼當然記得。

荊無憂長話短說:“他認出我是崇光宗的弟子,特意向我問了你的事。”

這時,江雲渡從內間出來。

他對院內的動靜早有察覺,神識認出荊無憂的氣息,才未曾開口。

看到他,荊無憂眼皮一跳,繼續說:“不過你放心,我隻說你來自凡間,其餘我一概不知,不知他是否信了,但也沒有糾纏。”

說到這,他又正色,“我是來提醒你小心些,碧雲天畢竟不是正派,他無故向我打聽你的消息,一定另有目的。”

雖然有過對段燁的猜測,沈蒼還是道:“多謝師兄。”

荊無憂擺手:“我知道你的這聲師兄我聽不了多久,但我們也仍是師兄弟,我可不想看到你被碧雲天的人暗算。”

沈蒼笑道:“我會小心的。”

說完該說的話,荊無憂也笑了笑,卻很快變成一副不自在的樣子,匆匆跟兩人道了彆,就打開房門。

大概是有急事吧。

沈蒼正想著,轉身就對上江雲渡黑沉的雙眼。

“怎麼?”

江雲渡看著他,片刻才道:“寬衣。”

身為出竅期修真者,荊無憂被門檻狠狠絆了一跤。

他往前踉蹌兩步,一次也沒有回頭,逃也似的禦劍上天。

沈蒼看過去一眼,沒太在意:“你確定?”

玉陽真人親口說對方身體不適,作為朋友,他表現得非常體貼。

江雲渡已經走向內間,回應一目了然。

沈蒼隻好解了腰帶,脫去上衣到蒲團前坐定。

江雲渡看著他閉眼,指前的散魔丹遲遲未動。

段燁心高氣傲,自有本錢。

隻半天功夫,這兩人便談笑風生,若果真段燁另有目的,沈蒼想必也樂見其成。

“怎麼不動?”久沒感覺到散魔丹的作用,沈蒼問。

他還沒睜眼,丹田內終於迎來熟悉的氣息,但比起以往的循序漸進,這次的暖意開始運轉後就燒得滾燙,在魔氣的衝擊下四麵點火。

沈蒼蹙眉。

好在這一次療傷的過程也比以往更短。

“睜眼。”

沈蒼沒有睜眼,聽到江雲渡的話,他單腳踩在地麵,捂胸靠在牆上緩解經脈內的灼痛。

江雲渡從蒲團上起身,見狀,指間稍動。

感覺到一股突如其來的微涼靈力滲入體內,沈蒼抬眸看向他。

江雲渡轉身走向室外。

“以前怎麼不這麼幫我?”

江雲渡沒有回答。

沈蒼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複又閉眼枕在牆上,唇邊嗪著淺淡笑意。

嘴上再強硬,行動才是真心。

他的內應,總算開始把他當成自己人。

由於祁寧山脈的魔氣太過肆虐,近段時間,各大宗門輪流派人前往,擺陣清除。

期間太玄真人特意來問過沈蒼,獨自一人可用的清魔陣從何處習得,沈蒼照例把一切歸功於乾元卷。

像這種隻要按照多人大陣運轉規律去運轉靈力的技能,他不覺得很難,會失傳才該奇怪。

不過把失傳的清魔陣教給崇光宗幾人,算是他對這次行動最大的幫助。

前不久又被類似魔族傀儡的人埋伏,沈蒼和江雲渡被眾人死死勸在崇光宗內活動,還特意聯手施下防護法陣,以防魔族前來偷襲。

這段時間以來,沈蒼除了療傷,再就是去原身父母住的地方探望,正巧也離他的院子不遠。

經過向固等人的細心照顧,沈昌旭和倩娘如今已經能正常交流。

可惜儘斷的經脈不能完全修補,他們不僅修為儘失,身體也各處受損,行走隻能依靠被施了法術的椅子。

但他們儘管失去記憶,大概生性樂觀,對這樣的局麵接受良好,反而時常和幾人聊得開心。

每每沈蒼過去,他們也總有種冥冥之中的感應,和他有說不完的話。

沈蒼大多是聽。

他上輩子在孤兒院長大,無父無母,這種源自父母天性的關心,他沒有經驗,也不擅長應對,隻是代原身好好地傾聽。

他打聽過對修複經脈有益的靈草。

很巧,祁寧山脈就有產出。

今晚,最後一次療傷過後,魔氣徹底清除,江雲渡的煞氣也徹底痊愈,他打算去一趟祁寧山。

被魔族盯上的確需要警惕,可沒必要因噎廢食。

再者,以各宗目前的進度,他還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

“黑叔,紫嬸,該吃藥了!”上官楚還沒走近,就先大聲表示自己到了。荊無憂也在他身後。

沈蒼起身讓開位置。

椅子上的兩人追著他的身影抬頭,忙問:“你要走嗎?”

沈蒼笑道:“我不走。”

兩人鬆了口氣,才笑著接過上官楚遞來的藥,皺著臉一口喝乾。

“好棒哦!”上官楚對待他們的態度和對孩子相差無幾。

沈蒼站在一旁看著他們聊天。

來到這個世界一直是打打殺殺,這幾天的清閒是難得的休息。

天邊。

江雲渡踏劍立在雲端。

他垂眸看著地麵的場景。

沈蒼沒把兩人的身份公之於眾,他沒問原因,也不去打擾三人團聚。

倏地。

他眸光漸沉。

一道金紅光芒轉瞬飛來,從天而降。

段燁閃身至沈蒼身旁,笑道:“你果然在這。”

沈蒼沒看他:“怎麼樣?”

魔尊來過的第二天,碧雲天的人就齊聚崇光宗。

和小仙境四宗相比,這個“魔宗”對魔氣反而更了解,尤其是段燁和右護法朱婉婉,對解決魔氣相關的麻煩頗有心得。

至於段燁本人。

沈蒼原本有為了功法殘卷結交的打算,但幾天接觸,他的想法早已轉變。

對方的接近太過刻意,而且並不掩飾這種刻意,目的性很強,卻並不打算和他深交,加上對方資深邪|教徒的身份,可想而知這種態度之下,會是更強的防備。

沈蒼並不喜歡和這種人打交道。

“不錯。”段燁似乎看不出他的冷淡,“朱婉婉翻遍古籍,終於找到五千年前的仙魔戰場,祁寧山脈便是其中之一。”

其中之一。

這麼看,像祁寧山脈這樣被魔氣覆蓋的地方,修真界不止一個。

“說來也奇怪,祁寧山從前並非這般嚴重,魔族知道這二十多年來四宗不再理會小洞天似的,擴張如此猖獗。”聽到仙魔戰場四個字,荊無憂皺著眉說,“難道是想借這戰場死灰複燃?”

這些問題,如果青華真人沒死,應該會有答案。

段燁則上前一步,笑著看向沈蒼:“若你好奇,我可帶你去見朱婉婉,問個清楚。”

沈蒼正想敷衍過去,頭頂傳來江雲渡的聲音。

“沈蒼。”

沈蒼抬頭。

他先看一眼天色。

隻是黃昏,江雲渡還披著滿身夕陽餘暉,神情看不真切,耀眼奪目。

“今天這麼早?”

記起不該記起的對話,荊無憂眼皮又狂跳。

沈蒼已經和原身父母打過招呼,禦劍到江雲渡身旁:“走吧。”

段燁眸光微眯。

他看向天際兩道身影一齊離開,語氣喜怒難明:“那是誰?”

荊無憂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頭。

但對方是合體期大能,不是他能得罪的人:“清連宗弟子。”

段燁看他一眼:“名字。”

森冷的眼神讓荊無憂心頭微緊。

他隻好回答:“江葉青。”

江葉青。

又是姓江。

段燁哼笑一聲,再看向早已沒了兩人蹤跡的天邊,臉上忽然麵無表情。

荊無憂在一旁看著他,愈發覺得他接近沈蒼不懷好意。

下一刻。

段燁的影子消失無蹤。

作者有話要說:

第 25 章 他已習慣掌心的溫度。

沈蒼和江雲渡一起回到住處, 療傷過後,當即啟程前往祁寧山。

出於各宗過度謹慎的保護欲,他們離開時, 沒有通知任何人。

即便如此, 他們飛出護山大陣的瞬間, 兩道身影眨眼而至, 好像一直就在關注著他們的動靜, 連一秒鐘都沒耽擱。

馮桓第一個趕到。

魔族事宜, 江雲渡十分看重,身為碧雲天左護法, 他責無旁貸, 是以和碧雲天弟子們一同趕到。

隻是經曆過一次江雲渡被魔族襲擊,他也是眾多支持過度保護的人之一。

主子化身修為不算高, 若稍有不慎, 他不敢深想。

馮桓還沒開口, 第二個人影也倏然停住。

“深更半夜,你們這是要去哪裡?”

是段燁。

馮桓皺眉。

碧雲天中, 他最不願與之打交道的,便是段家這兩父子。

段鴻峰口蜜腹劍, 心思陰沉, 當年被主子拿走宗主之位,心中自然惱恨,卻不知為何按兵不動, 定是有什麼把柄落在主子手中。

段燁則生性與常人不同, 自幼殘忍古怪, 長大後有所收斂, 也性格孤僻, 手段暴虐,每每見麵,那張假意的笑臉更讓人不適。倒是天賦極強,七百年便是合體後期,其資質,碧雲天僅在主子之下。

然而此刻主子化身在場,不可暴露,他再不願打交道,也不能讓段燁壞了主子計劃。

“總殿使。”馮桓不動聲色。

段燁看向他,掃過他臉上的玄鐵麵具,眼裡帶著從不屑遮掩的探究:“左護法何時學起了藏頭露尾?”

馮桓忍下去看沈蒼的衝動,平靜地說:“出門在外,小心為上。”

主子化身可行千般變化,他的道行卻還不夠。

何況他也想不到在凡間無意間遇見的一個凡人,會和主子牽扯如此深遠,當日他是以真麵目真名姓麵對沈蒼,今日才不得不做些遮掩。

“總殿使有何指教?”

“我不是來找你。”段燁再看他一眼,才轉向沈蒼兩人,“正巧,我還有新朋友要介紹給左護法認識。”

馮桓心中一沉。

難道這麼快,段燁就對主子有所懷疑?

這也並不稀奇。

段燁從小算是在主子身邊長大,五百年前一場大變,才漸行漸遠,若論對主子的了解,段燁自然不遑多讓。

這個念頭在腦海中疾速閃過,他聽到段燁緊接著說。

“這位就是沈蒼,左護法應當聽說過。”

何止聽說過。

“……”馮桓沉默片刻,看向沈蒼,“新朋友?”

段燁笑道:“不錯。我與沈蒼一見如故,極為投緣。”

沈蒼隻淡淡說:“兩位,沒彆的事,有勞讓一讓。”

段燁的一見如故、極為投緣,十分裡有十分的水分,他不以為然,也沒打算浪費時間糾正。

“原來如此。”

不是主子計劃有失,馮桓很快調整心情。

他用儘可能最冷淡的聲音開口,但麵對江雲渡還是底氣稍顯不足:“你們如今是魔族眼中釘,處境危險,不該不辭而彆。”

“沒關係。”段燁飛向沈蒼,笑意深切,“我可以護他周全。”

他的語氣讓馮桓聽得眼皮一陣狂跳。

當著主子的麵挖牆角,段燁是不想活了。

沈蒼卻笑了笑:“那就謝了。”

目前為止,他的確看不出段燁的企圖。

但一個合體期修真者自願為他們保駕護航,他沒有理由拒絕。

至少對方如果想和魔族勾結,大可以暗中下手,沒必要多此一舉。

見他同意,段燁笑道:“你我之間,不必客氣。”

沈蒼不置可否。

臨行前的延誤到此結束,他看向江雲渡。

江雲渡堪堪收回視線,化為流光遠去。

要走也不說一聲。

沈蒼頓了頓,才禦劍追上。

段燁墜在兩人身後。

見狀,馮桓咬了咬牙,也飛身向前。

“事關重大,總殿使不該胡來。”

段燁看了看他,笑容意味深長:“左護法對宗主總是這麼忠心耿耿。”

馮桓麵色平靜。

段燁道:“若不放心,左護法儘管跟上來便是。”

看著眼前劃過的背影,馮桓皺眉。

段燁行事但憑心意,他不清楚對方接近沈蒼的緣由,也沒再追問,隻凝神趕路。

主子堅持要走,他不敢相勸,段燁說的正是他隨行要找的借口。

魔族想要的人是如今的線索,他絕不放心就此出事,從而讓主子失望。

沈蒼沒再關注身後的動靜。

他和江雲渡一直在最前方。

路上,江雲渡一言不發。

到了目的地,沈蒼也收起麵板,抬手道:“來。”

身後的馮桓正奇怪,就見江雲渡飛身到沈蒼劍上,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掌。

“……”眼睜睜看到這一幕,馮桓僵在劍上,往前又滑出一段距離,才回過神來。

不會……吧?

主子如今連旁人的世俗眼光都不再在意了……嗎?

他極力掩飾心中的震驚,幸好麵具讓他輕鬆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隨著三人緩緩下落。

段燁也沒去注意,他的目光隻在沈蒼和江雲渡之間流轉,最後落在沈蒼側臉。

近日和沈蒼接觸,他看不出對方有哪裡值得江雲渡關注。

莫非是這層關係?

可江雲渡又如何得知?

“前麵是魔氣範圍,你們自己小心。”沈蒼話音落下,長劍直直沒入霧氣,已然不見。

馮桓撐起靈力罩,緊緊跟了進去,可魔氣讓視野受阻,他看向周圍,根本找不到兩人的影子。

段燁也是一樣。

魔煞氣息已至外圍,連他也不能隨意應對。

在魔氣中將他擺脫。

是他小瞧了沈蒼的手段。

想到這,他看向霧氣深處,臉上笑意早已消退。

魔氣深處。

絕煞陣中。

“鬼岩,彆再固執了,還有其餘地方可供我們使用,這裡已被察覺,自當舍棄!”一道聲音苦口婆心。

被稱作鬼岩的人影身材高大,足有兩米,站在原地,小山一般的身軀肌肉虯結,充滿爆發力。

聽到這句話,他冷哼一聲:“千戟,你未免太過膽小。”

“我跟你說過,那兩位如今也在修真界,我們應當謹慎行事!”千戟看他一眼,不耐中帶著幾分急躁,話落看向身旁的女人,“幻蓮,你向來聰敏,難道也跟鬼岩一樣看不出眼下的危機?”

幻蓮擺弄著手裡綻放的漆黑色蓮花,笑聲酥媚:“千戟,鬼岩這個死腦筋,除了君上,還有誰能左右?”

她向前走了兩步,身上淡青紫紅的衣衫無風自動,也如她手中蓮花綻放,無骨般的身軀柔韌搖曳,散出淡淡清香,引人深陷。

千戟愣愣看她,僅僅片刻,陡然冷下臉:“幻蓮,我警告過你,不要在我身上試你的把戲。”

幻蓮抬花掩唇:“你總這樣正經,讓我怎麼忍得住。”

千戟眉頭緊皺。

他背過身,臉上隻有深深的擔憂:“被奪去一半身軀,絕煞陣威力大減,計劃已有疏漏,這裡不容再有閃失。”

幻蓮和鬼岩對視一眼,才道:“你不是說,那兩人如今並不認得你?”

鬼岩也問:“你與那兩人交過手,他們實力如何?”

“……”千戟沒有回身,“我也隻是遠遠遇見,不想節外生枝,沒有交手。”

“那你的魔骨?”

千戟冷靜地說:“那是一場意外。”

“我這裡絕不會有意外!”鬼岩揮手,魔氣左右分離,露出一片臉色青紫、雙眼無神的修真者,“就憑修真界的這些低等廢物,隻配做我的魔傀,如何跟我作對?外圍的魔氣隨他去清,到了我的絕煞陣中,我定會好好教訓他們!”

千戟說:“彆忘了,當年你與幻蓮便被那兩人克製,如今還未完全恢複,更不會是他們對手。”

鬼岩不屑道:“我知道你當年被他們殺了整整兩天兩夜——”

“可憐的千戟。命懸一線時被救回的滋味的確不錯,可若是救回之後又被打成命懸一線,”幻蓮嘖嘖有聲,“魔族中都不曾有這樣的折磨。對了,我一直沒問,他們究竟為何如此待你?”

他們的話勾起不堪回首的往事,久遠的一幕幕畫麵從眼前浮現,千戟泛黑的臉色隱隱發綠。

鬼岩接著說:“——就算你怕了,我卻不怕他們!”

幻蓮又是一陣唏噓:“你該怕的,青霄帝君不提,啟元帝君在仙界主殺伐,脾氣確實不太好。看看他們如何對待千戟吧。”

千戟眼角抽搐,麵無表情:“說夠了嗎。”

“好吧,談正事。”幻蓮掩唇輕笑,終於道,“你說得沒錯,我與鬼岩的確被那二位克製,但你也忘了,如今是在修真界,他二人也不再是帝君。”

千戟皺眉:“你什麼意思?”

幻蓮輕輕移步:“帝星已滅千年,如今你又在修真界看到他們,若我沒有猜錯,此生正是他二人轉世。不論因何轉世,不論有何玄機,仙界沒了帝君,已是空門,我們該好好把握才對。”

鬼岩滿意地笑了:“說得好!”

幻蓮看向千戟:“你未曾與他們交手,還不能確定他們如今修為幾何,我倒想稍加試探,若能在修真界將二人斬殺,毀了他們輪回之路,對君上定然大有裨益。”

曾有過同樣的想法,卻沒能實現,千戟選擇閉口不言。

“讓我來!”鬼岩捏緊拳頭,“他們是帝君時對我克製,如今已不是神仙之軀,區區修真者,能奈我何?”

幻蓮笑道:“我就算了,我的花兒不適合打打殺殺。”

話落,她翻手托起手中蓮花,漆黑花瓣朵朵脫落,飛入霧氣中,沒進魔傀額頭,留下淡淡的蓮花標記,“你的魔傀就借我一用吧,我們還需要更多獵物。”

花瓣轉淡的瞬間,濃鬱的煞氣像被吸引,加倍灌入魔傀體內,撐得眾人經脈鼓脹黑紫,表皮處處滲血,不斷發出陣陣痛苦的嘶吼,雙目眥裂。

待幻蓮一聲令下,立刻四散而出!

這時,一道黑影悄無聲息來到鬼岩耳邊。

“有人送上門來了。”鬼岩聽完,蠻橫的臉上露出期待,“希望這次,能讓我玩得久一點。”

魔氣外圍。

沈蒼在山中轉了一圈,任務進度沒有提升,也沒找到對修複經脈有益的藥草。

但他發現,祁寧山和小仙境那處絕煞陣裡的場景很相似。

草木枯萎,偶爾見到一兩具靈獸的屍體,也都渾身乾癟,像被用特殊手法吸乾。

他用了兩個鑒定。

【失去生機的樹木】

【失去精血的動物】

魔族應該對這兩者有大量需求,才會不斷擴張地盤。

沈蒼看向身旁。

也許是功法的作用,他輕易分辨出魔氣和煞氣的區彆。

再往前,就是絕煞陣的範圍。

小仙境絕煞陣的陣眼是一具魔族大將的骸骨,這裡的煞氣更濃重,不排除有碧雲天查出這裡是仙魔戰場的原因。

普通魔族留下的骸骨可能比不上魔族大將,但量變可以引起質變。

他還沒確定該不該進去。

幾天沒來,魔氣外圍沒有伏擊,沒有暗哨盯梢。

不過進了絕煞陣,他相信魔族一定會有所感應。

儘管有兩個碧雲天的人自願前來為他吸引火力,可對方數量占優,地形占優,情況對他比較不利。

再者,他不是孤身一個人,還要為江雲渡負責。

“你覺得呢?”

江雲渡道:“想進便進。”

沈蒼看他一眼。

雖然江雲渡平時話也不多,今天好像格外少。

心情不佳?

算了,隻要彆影響發揮就好。

“跟緊我。”沈蒼視線轉回身前,隨意點了點他的手背,“不論如何,不要鬆開我的手。”

江雲渡就近看著這張隻有此刻才稍顯認真的側臉,淡聲道:“嗯。”

他已習慣掌心的溫度。

何況隻為解陣罷了,避免煞氣襲身,本就不該鬆手。

作者有話要說:

第 26 章 情劫還渡嗎?

沈蒼和江雲渡即將進陣之前, 一個人影直直衝過來。

聽到破風聲,沈蒼看過去。

是碧雲天的左護法。

他還沒做過自我介紹,姓名未知。

“你們在這!”意識到語氣略微激動, 馮桓立即平複, “沒事就好。”

在魔氣中與主子失散, 他已找了許久, 最擔心不過是主子遇襲, 而他未能及時趕到。

沈蒼看著他。

這個左護法戴著一副玄鐵麵具, 聲音也明顯掩飾過,低得沉悶, 但語氣聽起來似曾相識。

這是第二次似曾相識。

原身和修真界的宗門不可能有交集, 記憶裡也沒有任何相關,他又怎麼會對碧雲天的宗主和左護法有這樣的感覺?

對上沈蒼審視的目光, 馮桓不自在地避開視線, 往周圍看了看:“段燁呢?”

沈蒼反問:“他沒和你一起?”

“沒有。”馮桓不動聲色向江雲渡解釋, “此處魔氣怪異,神識難以施展, 如入迷陣,我並未見他。”

沈蒼其實不太關心這兩個人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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