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與其就此折返,不如繼續深入。
尋找功法,赤月林腹地本就是必經之路。
想到這,沈蒼對江雲渡道:“走吧。”
—
路上,卓君站在沈蒼身後,緊緊攥著他後擺的一角。
她不明白為什麼分明娘親讓她往前不要回頭,救她的好心人卻帶著她往回走。
心底的恐懼讓她不敢困乏。
聽著砰砰作響的心跳,她強撐著酸澀的眼睛,記住走過的每一條路線。
“這裡不要!”
見沈蒼看過來,卓君解釋說,“前麵是金莽部族,娘親說不要隨便靠近其他部族的領地,會被殺掉的。”
經她提醒,沈蒼才注意到地麵有幾乎和環境融為一色的巨大蟒蛇屍體,吐信的蛇頭釘在最粗壯的那棵樹上,一雙陰冷豎瞳盯著前路,平添幾分陰森。
這裡沒有任何關於功法殘卷的反應,沈蒼直接繞道而行。
見狀,卓君又一一說明前路各個部族的位置,防止他們誤闖。
她知道兩個好心人都是外族。
族裡的人常說,是外族人搶走了蠻荒,他們都該死。可娘親和爹爹沒這麼說過。
“這邊!”越往裡,越到了卓君熟悉的地方,害怕從她心裡消失,隻有愈發狂漲的激動在翻滾,“看到了嗎,那裡就是斷藤坡!”
她抬手指著叢林裡一根異常顯眼的青黃斷藤,粗略估計要二十人以上才能合抱,在三分之一處斷裂,懸吊在半空,越過樹冠,橫亙林間,被各色藤蔓攀爬,像一扇天然造就的巨型拱形入口。
斷藤下,溪流汩汩流淌,沿著一旁矮坡蜿蜒往下。
周圍青草鋪地,樹木叢生,連綿的矮坡一眼看不到儘頭。
卓君迫不及待地從劍上跳下來。
終於來到約定的地方,她滿麵紅光,但不敢喊叫,落地就輕車熟路踩著溪水跑向下坡。
沈蒼和江雲渡在她之後,很快看到她扒開樹叢,鑽進一個隱蔽的山洞。
卓君跑進山洞裡,才小聲呼喚:“娘親!爹爹!”
山洞深處立刻傳來回應。
“小君!”一個女聲慌忙問,“是你嗎!”
一句話說完,女人衝了出來。
看到她,卓君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哭著撲了過去:“娘親!”
女人也抱著她喜極而泣。
倏地。
聽到腳步聲,她猛地把卓君護到身後:“誰!”
卓君從她手臂下探出腦袋,在止不住的抽泣中解釋:“娘親,就是他們救了我!”
女人緊繃的身體才放鬆下來。
可看到沈蒼和江雲渡的衣著,她臉上還是有深入骨髓的敵意:“你們是外族人?”
借洞外的微光,沈蒼漸漸看清洞內的情形。
女人身穿簡樸的粗布麻衣,烏黑長發也隻用一根草繩隨意紮起,和卓君肖似的臉更成熟,體態也更豐盈,膚色偏深,是一種不加雕琢的野性貌美。
她的衣服也和卓君相似,大概在逃亡途中幾經磨難,多處破爛,舉手投足間,藏著十足爆發力的肌肉線條隱約可見。
沈蒼看向她同樣布料磨損的領口,往前一步。
“沈蒼。”
沈蒼微側過臉,視線未動:“嗯?”
江雲渡黑沉的臉色在山洞中並不明顯:“你在看什麼。”
“她——”沈蒼想了想,隨手拍了拍他的臂膀,“等我一會。”
話落走向女人:“在下沈蒼,沒請教?”
女人低頭看了看卓君,才說:“叫我連珠就好,感謝你們救了我的女兒。”
卓君也抬頭看她:“娘親,爹爹呢?”
聽到這句話,連珠嘴唇微顫,下意識往裡看了一眼。
沈蒼指尖湧出的靈力飛至洞頂,頃刻將周圍照亮。
山洞深處,一個長相英俊的男人躺在樹葉胡亂堆成的床上,呼吸微弱,臉色慘白,身上的傷口被簡單包紮,血跡滲透出來,看起來觸目驚心。
“爹爹!”
卓君掙開連珠的懷抱,撲倒在男人身旁,眼淚簌簌而下。
沈蒼走到卓君身後,並指虛點男人丹田,查看傷勢。
靈力剛在對方體內遊走,他看向江雲渡:“魔氣入體。”
說完見江雲渡似乎心情不佳,又補充一句,“救醒他,說不定有魔族的痕跡。”
江雲渡隻冷聲道:“是嗎。”
聽他的語氣,沈蒼決定還是不去招惹為妙。
卓君急問:“爹爹怎麼了?”
“他沒事。”沈蒼從包裹裡取出一枚聚靈丹,遞給一旁連珠,“喂給他。”
男人已經性命垂危,沒有第二個選擇了。
連珠接過聚靈丹,不作猶豫,依言喂了下去。
丹丸入口就化作澎湃的靈力湧入經脈,自上而下止住外傷,緩緩彙聚丹田。
男人的呼吸也漸漸綿長。
沈蒼收手,眸光微斂。
對方新添的是外傷,魔氣反而是陳年舊疾。
最值得注意的是,男人不論修煉方式和穿著,都跟赤月林格格不入,反而更像“外族”。
從連珠和追殺卓君的人來看,舊族的修煉偏向於□□,對靈力一無所知,這個男人則與之相反。
他再看向連珠的領口——
“沈蒼。”
沈蒼回眸,正對上江雲渡的雙眼。
“該走了。”江雲渡的嗓音裡摻著莫名的凜冽。
沈蒼說:“救人救到底,等他醒過來吧。”
他的語氣理所應當,讓人信服。
連珠看著他,眼底的敵意早已不見,隻有深切的感激:“謝謝恩人!”
沈蒼笑道:“應該的。”
“哢嚓”
沈蒼側耳:“什麼聲音?”
江雲渡把掌中珠串收於袖中,轉身禦劍。
見狀,沈蒼閃身到他麵前:“去哪?”
江雲渡並不看他,並指微擺:“與你無關。”
沈蒼無奈握住他掐訣的手,索性直言問:“怎麼了,心情不好?”
江雲渡才與他對視:“我就此離開,豈不正合你意。”
沈蒼一時沒跟上他的思路:“什麼意思?”
江雲渡不再開口,手腕微震,掙脫他的手,和他擦肩而過。
沈蒼反手拉空,隻好又抬手扣在他的脖頸,跨進一步,貼身傳音道:“先彆走。連珠的項鏈,可能和我要找的功法有關。”
進入這個山洞起,他就察覺到這條項鏈上有熟悉的氣息,隻是氣息微弱,他還需要從連珠口中得到進一步線索。
聞言,江雲渡停在原地,視線越過他的肩膀,看向他身後。
女人領口下,的確串著一方玉墜。
沈蒼拇指在他頸側輕點,算作安撫,低聲說:“我儘快想辦法,好嗎。”
江雲渡沉默片刻,語氣平淡:“嗯。”
兩人身後。
卓君的聲音傳來。
“娘親,他們在親親嗎?我——唔!”
後麵的話被匆忙捂住。
“……”沈蒼鬆手放開江雲渡,回身走過去。
連珠轉移話題:“還沒問恩人到赤月林要做什麼,若有需要,連珠萬死不辭。”
舊族和修真者的修煉方式不同,沈蒼沒有隱瞞來意:“我來找一卷功法。”
連珠果然麵露茫然。
江雲渡已走到沈蒼身旁,略一擺手,躺在樹葉堆上的男人徐徐浮起。
他單手掐訣,虛點向男人丹田。
靈力的瑩瑩華光在山洞內乍亮,細微的風聲左右彙聚,化為旋渦在男人丹田之前疾速轉動。
一枚散魔丹悄然飛向旋渦,眨眼沒入。
男人平靜的臉上隨之浮現出痛苦的神色。
有絲縷黑氣從他經脈中湧出,在身上印出條條黑線。
連珠臉色微變,正要上前,被沈蒼攔下:“彆急,他在療傷。”
江雲渡療傷的手法比他專業太多,效果也不可同日而語。
沒多久,江雲渡收勢。
之後男人重重咳出一口淤血,醒了過來。
“長風!”連珠又驚又喜,“你醒了!”
卓長風捂著胸口,灼痛的經脈令他呼吸粗重,但他來不及考慮,虛弱地推搡著連珠的手:“快走……快走……”
連珠淚盈於睫,牢牢握住他:“長風,我們有救了,小君也回來了……”
她讓了讓位置,方便卓長風看到沈蒼和江雲渡,“這兩位恩人救了小君,又救了你!”
看到卓君,卓長風鬆了口氣,眼角也淌下熱淚。
他掙紮著起身,看向兩人:“恩人救命之恩,晚輩沒齒難忘!”
連珠扶住他:“恩人來赤月林找一卷功法,長風,你知道赤月林的功法嗎?”
“功法?”卓長風問,“不知恩人是指何種功法?”
沈蒼還沒開口。
江雲渡抬手。
連珠頸間的項鏈無聲斷裂,滑下的玉墜倒飛而起,直直落入他掌中。
連珠下意識按住領口,看向江雲渡,卻沒有出聲。
這個人和沈蒼不同,身上散發著濃濃危險的氣息,她絕不願和他作對。
江雲渡淡聲道:“此物從何而來。”
連珠一愣:“這是我族祭壇下的碎石。”
江雲渡又在沈蒼之前開口:“祭壇現在何處。”
“還在族中。”連珠深吸一口氣,“我可以帶恩人去一趟。”
卓君卓長風的救命之恩,她無以為報,隻有這件事,還算幫得上忙。
“不在祭壇。”卓長風忙拉住她,“在家中!”
連珠又愣了愣:“家中?”
卓長風看向沈蒼,解釋道:“不敢欺瞞前輩,晚輩並非蠻荒舊族,這也並非碎石,而是舊族不識玉簡所致,晚輩發現後,將玉簡碎片收集家中,其內確有一卷功法,若能於前輩有益,再好不過。”
沈蒼問:“你住在哪?”
卓長風說:“也在連珠族中。”
連珠起身:“我這就帶恩人過去。”
沈蒼沒有拒絕:“多謝。”
有了線索,沒必要在赤月林久留。
不過想到江雲渡的異常,他隨手禦劍。
江雲渡負手停於半空,看他帶著連珠飛身過來。
沈蒼說:“走吧。”
江雲渡向來不喜歡和陌生人走得太近,心情不好可能就與此有關,分開應該好一些。
但就在下一刻。
江雲渡的背影在他麵前轉瞬而起。
沈蒼:“……”
他抬眼看過去。
至少確定了一點。
江雲渡的心思,他還是很難猜透。
作者有話要說:
第 47 章 有你在,待在哪裡都一樣。
“這邊。”連珠抬手指向前方不遠處, 對沈蒼說。
叢林中,數根彩色圓柱立在特殊擺放的石子間,刻著猙獰的圖騰, 是一隻四臂猿猴的圖案。
這是連珠所在部族——烈猿族的標誌性建築物。
來的路上, 連珠向兩人介紹過烈猿族的基本情況, 和她遭遇困境的原因。
烈猿族人數在五百左右, 青壯年居多, 是赤月林中偏中等的部族, 完全自給自足,基本能實現赤月林範圍內的小康水準。
前段日子, 烈猿族老族長身體每況愈下, 特此舉辦了一次比鬥,用於推選出下一任族長。
連珠身為熱門候選人, 一路挺進決賽, 呼聲很高, 但也因此被盯上,決鬥前遭人偷襲, 傷了一隻手臂,在正式比賽中惜敗給一個叫連狼的男人。
連狼上位做的第一件事, 就是準備驅逐她這個強有力的競爭者。
在赤月林中, 沒有部族庇護,落單的人很快就會在死於非命,何況連珠還有兩個拖油瓶。未成年的孩子, 外加一個常年需要臥床休養的神秘丈夫。
連珠在族中人緣很好, 連狼初掌權, 還不敢直接處死她觸犯眾怒, 不得已才利用這個辦法借刀殺人。
可他的提議被老族長以連珠過往的貢獻為由一票否決。
老族長剛退位, 是個還握有實權的太上皇,他一發話,驅逐連珠的事不了了之。
連狼為此懷恨在心,之後幾次帶著老族長一脈的人和其他部族交手,消耗老族長在族中的影響力,同時趁機培養提拔親信,等到時機成熟,又推出一條新的族規。
他命令,族中超過十三歲的處子,初夜必須獻給族長,以示尊敬。
族中即將年滿十三的女孩不止卓君一個,大家對此極度不滿,老族長得知後,出麵勸連狼收回這條荒誕的命令。
連狼當夜滿口答應,在第二天召集族人宣布時,卻當著所有人的麵,將早已獨木難支的老族長殘忍割喉。
老族長一死,烈猿族徹底成了連狼的一言堂,連珠自知留在族裡不會有好下場,騙卓君逃走後,她帶著卓長風刻意引走追殺的人,去了另一個方向。
之後卓長風傷重瀕死,她才躲在父女倆常去、族中少有人來的斷藤坡下,為他養傷。
這次回族,如果稍有不慎被連狼的人發現,她的下場隻有死路一條。
“恩人,”連珠看向沈蒼,“你們是外族人,進入部族領地會有危險,送我到這裡就夠了。長風說的玉簡我見過,我會把它帶回來送給你們的。”
沈蒼說:“不用擔心我們。”
有江雲渡為他們隱匿氣息,隻要稍加注意,不會暴露蹤跡。
連珠有些為難,還想再勸。
江雲渡卻已經沉身下落。
見狀,沈蒼也飛身到他身旁。
事已至此,連珠知道再說無用,沉默地跟著落地。
到了烈猿族的領地範圍,禦劍飛行太紮眼,沈蒼收回長劍,對連珠示意。
畢竟隱匿氣息不能讓他們隱形。那是更高端的法術。
連珠走到兩人身前,先看了一圈地形,低聲說:“連狼和他的族群還沒回來,但我家附近一定有他的眼線,恩人小心。”
說話間,她雙手握拳,曲臂在胸前狠狠一震。
灰黃色的光芒從她身上一閃而逝,緊接著,自半舉的雙臂起,她身上原本輕薄的肌肉紋理猛地隆起,虯結的青筋迅速延伸到頸下,體格瞬間暴漲!
沈蒼對她用了個鑒定。
戰鬥模式下,連珠的等級高達69級。相當於分神期圓滿,接近合體。
他原以為舊族沒有靈力傍身,對空的戰力會相對削弱。
但連珠屈膝上跳,影子一般在林葉間起躍,和修真者的速度相差無幾,如果不是特殊注意,她混在往來的風聲裡,極難察覺。
沈蒼和江雲渡閃身緊隨其上。
由於連珠對烈猿族了如指掌,輕易避開了所有可能的暗哨,他們很快深入領地。
周圍一片冷清,沒有半個人影。
直到中心處,才有聲音響起。
古樸的祭壇邊緣,五根火柱在滿地血泊中熊熊燃燒,下方分彆跪著一個人。
五人雙手各自被鐵鏈禁錮,赤|裸的上身遍布血痕。
火舌時不時舔過五人後背,他們已經無力呼痛,身體本能繃直腰背向前逃脫,又在突如其來的一記鞭打中重重摔回。
在祭壇正前方,數支長矛立在地麵,人頭斜插在矛頭,擺在最前方的是一張蒼老的臉。
他的灰白長發被血跡粘連,輕微腐爛的皮肉裡還有不知名的屍蟲在蠕動。
看到這幅場景,連珠驀然停下。
她抬手按在身旁,五指當即將樹乾洞穿!
良久,她仰天眨了眨眼,顫聲深吸一口氣,沉著臉繼續帶路往族人居住的方向趕去。
臨近目的地,人的數量也相應增多。
三人放慢了速度,回到地麵,尋找更合適的掩體。
留守烈猿族的眾人大多是老弱病殘和負責內務的女人,還是白天,大家都待在戶外,幾乎沒人閒聊,隻有一對母女的哭泣斷斷續續傳來。
女孩看起來和卓君年紀相仿,不出意外,就是新族規下的受害者。
其餘人也各自麻木著。
一場大變還沒結束,整片區域彌漫著濃重的壓抑。
連珠往人群彙集的地方看了看,對沈蒼說:“我們一起走會引人注意。”
三個人一起,目標的確太臃腫。
沈蒼說:“分頭行動。”
“好。”連珠點點頭,“我家是兩層木屋,紅頂,鋪著一張虎皮,很好辨認,我們在那附近的竹林裡會和?”
沈蒼微一頷首。
連珠才隱入陰影。
沈蒼看向江雲渡:“你想走哪條路?”
江雲渡放出神識,目光轉向和連珠正相反的另一側。
沈蒼說:“走。”
心不在焉的烈猿族眾人根本沒有閒心觀察周圍的絲毫異動,他和江雲渡沒多久來到連珠口中的竹林。
連珠還沒趕到。
沈蒼看著地圖,發現代表連珠的綠點旁,一個紅點正緊緊貼近。
他和江雲渡對視一眼。
“你想救她。”江雲渡語氣陳述,並不是疑問。
沈蒼也明白在一個部落中救人要冒的風險。
但任何事在放棄之前,總要先試一試。
“過去看看。”
他們來到連珠的坐標位置。
這是一間簡陋的木屋。
木屋內,六七個紅點包圍著綠點。
裡麵沒有動手,目前看不是壞事。
門前,一男一女兩個孩子坐在地上寫寫畫畫,時不時抬眼看一看。
很明顯的望風。
沈蒼和江雲渡繞到木屋後方,剛落地,看到連珠小心地從後門出來。
她身後,一個男人皺眉握住她的手,壓低聲音說著什麼。
連珠隻是搖頭,堅持離開。
沈蒼等她獨自出門走遠,才在她身旁現身。
連珠心頭一緊,看清是他,才鬆了口氣。
沈蒼沒有主動開口。
連珠先說:“恩人,剛才我和族裡的人見過麵,他們說連狼確實在我家裡埋伏了人手,如果我們回去,一定會暴露。”
沈蒼說:“嗯。”
他和江雲渡在路過時,就已經摸清埋伏的人數。
隻有四個,以他和江雲渡聯手,短時間內找到玉簡離開,壓力不算太大。
不過看到連珠臉上的躊躇,沈蒼轉而問:“你的族人還說了什麼?”
連珠如實說:“他們說,如果我不甘心,他們願意幫我殺了連狼。”
沈蒼心中微動,再問:“他們有多少人?”
“隻有三十幾個。”連珠臉色難看,“連狼處死了所有為老族長說話的人,警告族人忤逆他的下場。”
眼下不是批判惡人的好時機。
沈蒼轉向江雲渡:“怎麼樣?”
江雲渡看他一眼:“舊族性格頑固,你的想法不會實現。”
沈蒼笑道:“這要看連珠。”
連珠雲裡霧裡:“恩人的意思是?”
沈蒼說:“先告訴我,你想殺連狼的決心有多強。”
僅僅聽到連狼的名字,連珠麥色堅毅的臉上劃過一抹仇恨:“我沒有爹娘,老族長從小像阿爹一樣照顧我,隻要能為他報仇,我死也值得!”
“很好。”沈蒼才道,“隻要你說服你的族人,讓江葉青在這裡布陣,你就有報仇的機會。”
三十多個人利用起來,布陣對付不熟悉陣法的蠻荒舊族,綽綽有餘。
聽到這句話,連珠怔了怔,這才明白剛才江雲渡的話。
對外族的仇視,是蠻荒各族自古傳下的共同意誌。
她無意間救下卓長風,和他成親生子,對外族才略微改觀,族人從未接觸外族,想讓他們與恩人齊心協力,恐怕難以做到。
“沈蒼。”江雲渡道。
“你沒時間考慮,做還是不做,給我答複。”沈蒼對連珠說完,從包裹裡取出一袋蜜棗遞給江雲渡,“給你準備的。”
江雲渡掃過蜜棗,抬眸看向沈蒼:“你以為,一袋甜食便能收買我。”
“當然不是。”沈蒼不動聲色,再掏出一袋庫存,“至少要兩袋。”
江雲渡麵無表情。
“真的沒了。”沈蒼輕笑,“你喜歡吃什麼,下次我讓上官楚——”
對上江雲渡的黑眸,他改口,“下次我去買。”
話落,掌心一空。
江雲渡淡淡道:“你在白費力氣。”
“我想試試!”連珠沒聽到他們的對話,此時終於下定決心,沉聲說,“謝恩人為我著想,恩人放心,不論我能不能說服族人,都一定拿回恩人的玉簡!”
明白時間緊迫,她對兩人點點頭,就急急轉身折返。
沈蒼含笑看向江雲渡。
江雲渡道:“你想救她,大可帶她回碧雲天。”
“那不一樣。”沈蒼笑意微斂,看向遊戲麵板,“人更習慣待在熟悉的地方。”
江雲渡看著他,眉心微動。
但沈蒼神情的細微變化隻曇花一現,不可捕捉。
“你不習慣碧雲天?”
“彆多想。”
說完,見江雲渡仍看過來,沈蒼又笑了笑,隨口說,“有你在,待在哪裡都一樣。”
江雲渡收回視線。
片刻,才道:“鬼話連篇。”
作者有話要說:
第 48 章 沒關係,我不怕吃虧。
連珠看了看四周, 腳下一刻不停,從低矮的圍欄下箭步回到木屋後方,輕身落地。
透過門縫看到屋內沒有異狀, 她才按照暗號扣響木門。三短一長。
房內安靜一瞬。
門很快開了。
一個男人喊了一句:“小英小武, 去外麵玩一會!”
連珠跨進門內時, 兩個孩子的身影正沒入門後。
“你想清楚了?”男人問。
簡陋的木屋裡, 男女老少或站或坐, 聽到這句話, 都看向連珠。
連珠也看著他們。
這些人,算是她最親近的朋友, 也是族中僅剩的不願聽命於連狼的族人。
“殺連狼, 算我一份!”
不等眾人臉上迸出喜色,她又說, “我要提前說清楚, 乾掉連狼, 我們誰都沒有把握,我不想帶著大家衝出去送死。”
她的話, 在場所有人都很清楚。
老族長一脈被連狼設計,非死即傷, 否則連狼也不會這麼為所欲為, 如今族中連狼族群一家獨大,以他們的實力,根本不能與之對抗。
連珠再厲害, 可雙拳難敵四手。
何況連狼性格陰狠, 沒有必勝的把握, 他不會輕易露麵的。
“那我們該怎麼做?”
連珠順勢說:“我現在就有一個計劃, 你們可能不會同意, 但有這個計劃在,說不定事情還有轉機。”
她身後的男人忍不住出聲:“你說話什麼時候也變得婆婆媽媽,說吧,什麼計劃?隻要能除掉連狼,我第一個跟你!”
連珠看著大家眼神裡的希望,深吸一口氣:“這次我能平安回來,是兩個外族人救了我——”
“外族人!”
聽到這三個人,所有人的臉色驟然大變!
連珠對他們的反應早有預料,沉聲道:“聽我說完!”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一個年長的白發男人站起來,怒氣衝衝地說,“我也不想聽!我們烈猿族的人,絕不與外族人勾結!”
越是年長,對外族的敵意越根深蒂固。
連珠頸下青筋鼓動,肌肉有片刻暴漲,冷聲低喝:“連鳴,坐下!”
她走到木屋中央,環視著這群疲憊的族人,“我走進這個領地,走進這間屋子,我反複問自己,這裡還是烈猿族嗎!看看你們的樣子,看看廣場上大家的樣子,連狼已經摧毀了烈猿的意誌!”
房間裡沉默著。
“祭壇聖地被連狼當成行刑場,把鮮血當成烈猿獻給天神的祭品,你們寧願由這樣的人來當烈猿的族長嗎!”連珠握緊雙拳,說話擲地有聲,“老族長是烈猿的頭腦,卻被割頭示眾,你們親眼看著,難道頭腦也被割下了嗎!看清楚,跪在那裡等死的人,他們是烈猿的族人,為烈猿流過血汗,最不該落得這樣的下場!”
角落裡忽然傳來一聲抽泣。
連珠看過去。
“我兒子就在祭壇……”男人抹了一把眼睛,憤恨地說,“他拚死守護領地多少次,現在隻是想為老族長收屍,就被當成叛徒處以火刑!”
“我記得他們的名字,記得他們每一個人的樣子。”連珠看過在場的一張張麵孔,“我們一同降生在烈猿族,本該是最親近的家人,連狼卻把族群之外的人當成畜生,想殺就殺!他不是烈猿的族人,他才是烈猿的外族人!”
眾人眼裡填滿了仇恨。
連珠說:“再畏首畏尾,下一個被處以火刑的會是你,也會是我。”
年邁的連鳴還有舉棋不定的猶豫:“可他們畢竟是外族人……”
“外族人不會殺了我們,連狼會。”
連珠看著他,“你怕死嗎?”
她接著問:
“你死後,你的家人呢?
“你的家人裡,有女孩嗎?
“她會長大,會長到十三歲嗎?”
—
半小時後。
沈蒼第三次從包裹裡取出最後的靈石,遞給江雲渡:“你布的什麼陣,消耗這麼大?”
江雲渡道:“這是你的選擇。”
沈蒼看著他在紙上畫出陣法各處節點:“這些夠嗎,我身上沒了。”
江雲渡語氣未變:“我知道。”
聞言,沈蒼微頓,視線轉到他的側臉:“你故意的?”
江雲渡不答,隻擺手將圖紙和靈石一並揮至連珠身前。
沈蒼失笑:“這裡麵有給你買甜點的錢。”
江雲渡看他一眼。
沈蒼轉而說:“不過靈石就是用來花的,花完了再賺。”
聽到這,連珠不好意思地說:“麻煩兩位恩人了。”
沈蒼說:“都是江葉青的功勞,謝他吧。”
連珠下意識看向江雲渡。
江雲渡道:“依此陣各司其職,不可擅動。”
連珠點點頭:“明白!”
她正要轉身,忽然記起什麼,臉上欲言又止。
沈蒼看出她的遲疑:“我和江葉青不會離開這片竹林,也不會插手。你們的內部糾紛,還是讓你們自己解決吧。”
被他一眼看穿,連珠羞愧地低下頭:“謝恩人體諒。”
可時間緊迫,她來不及多說什麼,就帶著東西匆匆離開。
她走後,沈蒼和江雲渡回到竹林內側一個竹製矮棚旁。
矮棚高度隻到他們腰下,寬度也勉強支持一人坐著,深度倒足夠,裡麵鋪著竹席,是臨時休憩的好地方。
沈蒼席地倚坐在竹棚左側,把矮棚裡的竹席讓給江雲渡:“坐。”
江雲渡負手而立,隻道:“快了。”
沈蒼問:“連狼回來了?”
他的地圖上還沒有顯示,江雲渡的神識一定比他覆蓋的範圍更廣。
江雲渡道:“嗯。”
沈蒼抬臂搭在屈起膝上,倚靠在身後,閉目養神:“那就等吧。”
竹葉在微風下嘩啦響了幾秒。
“為何留在此地。”
沈蒼說:“有些事,彆人幫不了,隻能靠自己。”
江雲渡看著他:“你想回凡間?”
沈蒼睜眼,抬眸和他對視:“怎麼這麼想?”
江雲渡道:“回答我的問題。”
沈蒼唇邊笑意淺淡:“我想回的不是凡間。”
江雲渡問:“不是凡間,又是何處?”
修真界中,天涯海角不過一柄飛劍,沈蒼無需感慨,唯有凡間去路略算艱難。
沈蒼挑眉。
江雲渡向來話少,今天怎麼突然刨根問底。
但詳情不方便解釋,他隻說:“一個停在夢裡的地方。”
江雲渡微蹙起眉,收回視線:“不想說便罷了。”
沈蒼還沒開口。
竹林外,兩個紅點偏離路線,由遠及近。
有人來了。
沈蒼半起身,抬手拉回江雲渡的手,一齊躺進竹棚。
竹棚前高後低,江雲渡曲肘堪堪撐地,沈蒼搭在他後腦的手就碰上棚頂。
紅點愈發近了。
大戰在即,這個關鍵時候,最好不要打草驚蛇。
“形勢所迫,忍一忍。”沈蒼的手滑到江雲渡腰後,把人按下,“或者把我當成床墊?”
他的呼吸拂過臉側,在狹窄的昏暗裡尤其清晰。
胸膛的起伏,說話時的震顫——
江雲渡麵色黑沉:“床榻沒有脈搏。”
“……”這個標準過於苛刻,沈蒼說,“脈搏算贈送,加量不加價,你賺了。”
江雲渡的語氣聽起來卻不像高興:“我不需要。”
沈蒼說:“沒關係,我不怕吃虧。”
他語氣裡的笑意就在耳畔。
江雲渡指前的劍氣正蠢蠢欲動。
第一時間察覺到劍氣,沈蒼正色道:“好了,彆鬨。”
話音落下,他聽到棚外的腳步聲也漸漸靠近。
“……我怎麼覺得今天連鳴那群人奇奇怪怪的,一直轉來轉去,也不知道在搞什麼鬼。”
“有連狼在,就憑他們這群廢物,還能搞出什麼鬼?”
“說的也是,反正我不管了,趁連狼還沒回來,讓我好好偷個懶,睡上一覺!”
腳步聲就停在不遠處。
沈蒼不得已和江雲渡繼續擠在狹小的矮棚裡。
他轉臉看向江雲渡。
江雲渡移開視線,在悄然間放鬆的下顎貼在沈蒼肩頸,久久沒有動作。
沈蒼再看向地圖。
聽對話,等兩人自覺離開的可能性小之又小。
好在沒過多久,遠方冷不丁傳來一聲凶獸的吼聲,宣布族長歸來。
正閒聊的兩人聽到後,罵罵咧咧地往回跑。
“連狼回來了,快走!”
紅點迅速走遠。
短暫作遮擋的竹棚在這瞬間四分五裂。
沈蒼看著在半空紛飛的竹屑碎片:“你這叫過河拆橋。”
江雲渡翻身而起,沒有理會。
雙方即將交戰,不會再有人注意到這個隱蔽的竹林,毀了它無傷大雅。
沈蒼仍躺在竹席上,看著地圖上密密麻麻的紅點進入感知範圍,回到烈猿族領地。
連珠等人沒有給連狼族群喘息的餘地。
有江雲渡親自傳授的陣法,隊伍長途跋涉、無功而返後,還處於濃重的煩躁疲憊中,就立刻深陷五感混亂的黑暗。
祭壇附近,就是交戰的中心。
沈蒼如約沒有插手,聽著衝天的喊殺聲漸漸減弱,才對江雲渡說:“拿到功法,再去問清卓長風身上的魔氣,我們就回去。”
江雲渡道:“嗯。”
交戰處這時傳來連珠中氣十足的大喊:“連狼的人頭在這!”
一句話幾乎傳遍領地的每個角落,讓每個人聽得清清楚楚。
連狼死後,他的族群失去鬥誌,登時投降大半。
連珠把剩下的瑣事交給旁人,自己當即回家找到玉簡,用最短時間送到了竹林。
沈蒼從她手裡接過染血的功法,先說:“恭喜。”
“都是靠恩人仗義相助!”連珠身上帶著血痕,衣服也被鮮血染透,臉上卻笑容燦爛,“我現在去接小君和長風回來。”
沈蒼順便和她同路。
路上,他合成玉簡的最後一粒碎片,係統實時跳出提醒。
【檢測到功法《兌澤卷》,是否學習?】
學習後,基礎屬性在原有基礎上直升100%,水屬性攻防各提高600%。
集齊二分之一殘卷生成的翻倍屬性,在之後的殘卷也有增幅。
沈蒼看著功法下的長串介紹。
這樣的屬性放在正常遊戲裡,被人見到是會被投訴的。
“恩人,到了!”連珠提醒。
沈蒼才收起麵板,俯身落向地麵。
連珠還沒落地就跳了出去,抱住父女兩人,興奮地分享著好消息。
沈蒼本想等他們的歡喜告一段落。
但江雲渡擺手送出的散魔丹已擊中連珠肩膀,後者被震退兩步,下意識鬆手。
江雲渡看向站在原地的卓長風,眸底毫無溫度,是他慣常的冷漠。
對上他的目光,卓長風直覺心口壓下無力反抗的巨石,屏息問:“恩人?”
“你體內魔氣從何而來。”
卓長風忙答:“是赤月林中的魔陣!”
赤月林有魔族法陣?
沈蒼問:“在哪?”
江雲渡眉心微蹙。
沈蒼若有所感,轉眼看他。
江雲渡和他對視。
沈蒼說:“和魔族有關,是正事。”
江雲渡沒有開口。
“晚點回去?”沈蒼很尊重他的意見,“時間你定,怎麼樣?”
江雲渡麵色未改,轉向卓長風。
“……”卓長風莫名背後發涼,不由咽了咽口水。
作者有話要說:
第 49 章 靈劍繼續平穩飛行。
見他們對魔氣感興趣, 卓長風頂著江雲渡的視線,解釋起當年的來龍去脈。
他獨身來到蠻荒,進入赤月林, 是在十四年前。
“晚輩是靈密寺的俗家弟子。”卓長風說, “宗門中的喻亦鬆師兄, 自小便對晚輩照顧有加。”
那年他從小洞天曆練回來, 照例先去找師兄敘舊, 來到喻亦鬆的住處, 才發現人去樓空。
同門告訴他,喻亦鬆隨師門長老冒險前往蠻荒秘境, 卻不幸在途經赤月林時突遭變故, 自此杳無音訊,已有一年之久。
修真者在赤月林中失蹤, 加上一年過去了, 大家都默認喻亦鬆早已凶多吉少, 但卓長風不想就此放棄。
喻亦鬆對他而言如兄如父,他做不到對這個消息冷眼旁觀, 於是整裝出發,前來找尋師兄的下落。
他自知, 師兄天賦絕豔, 不過千歲便半步合體,在赤月林中尚且難以自保,以他分神期的實力, 更加不值一提。
是以初到險地, 他打起十二分的小心, 不敢行差踏錯半步。
謹慎讓他在前幾天裡過得還算順利。
然而沒想到, 他避開了凶獸, 避開了舊族,最後沒能避開意料之外的魔陣。
十幾年前的記憶,他至今還記憶猶新。
周圍突然變得安靜,連鳥叫聲都消失無蹤。
從樹林間延伸而來的雲霧無聲向他包裹。
一道腳步聲,踩著霧色緩緩向他走來。
他卻感覺到身體像陷在沼澤,沉重得不聽使喚,隻能聽著體內的血在加快流動,心跳聲如同擂鼓。
他竭力轉過頭,餘光勉強看到即便印在地麵、也籠罩著絲縷雲霧的影子。
影子停在他的背後,單手抬起。
在這瞬間,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劇烈灼痛。
靈力像在燃燒,迅速從丹田中抽離,渾身上下的每一寸經脈都叫囂著極致的痛苦!
但在霧氣裡,他喊不出聲,也無力反抗,看著身上湧出的血色絲線,他抽搐著摔倒在地,人事不省。
再醒來時,正巧外出狩獵的連珠救了他。
說到這,卓長風苦笑:“晚輩不知為何還活著,那個人留了晚輩一條命,修為卻無可挽回,十四年苟延殘喘,連向宗門報信的能力都沒有。”
連珠握住他的手。
卓長風看向她,眼神才留有眷戀:“若沒有連珠,和小君,晚輩恐怕早就魂歸地府,根本撐不到今日。”
沈蒼說:“剛才江葉青給你的那瓶丹藥,可以幫你去除魔氣。”
卓長風僅剩的靈力儘數用來壓製魔氣,一旦魔氣消除,修為恢複隻是時間問題。
聽到這句話,連珠忙捧起手裡的藥瓶:“這一瓶嗎?”
沈蒼說:“嗯。”
連珠記起什麼,對卓長風說:“恩人救你時,就用了這個丹藥。”
十四年的磋磨終於迎來轉機,卓長風愣住了。
去除魔氣,恢複修為,是他日久以來最深切的渴望。相比受妻子保護、像個累贅渾渾噩噩地活,他更想做一個合格的丈夫和父親。
“恩人……”他看著江雲渡,嘴唇顫抖,眼眶在難以言喻的激動中濕潤通紅。
江雲渡眸光微轉,淡淡看他。
卓長風的激動立即噎回嗓子眼,低頭訕訕說:“多謝恩人……”
沈蒼才問:“後來呢?”
卓長風搖頭:“傷勢好轉後,連珠陪晚輩回去看過,但到處都不見魔陣。”
沈蒼又問:“你確定是魔陣?”
“確定。”卓長風說,“晚輩在小洞天的曆練便與魔氣相乾,不會錯認氣息,必是魔陣無疑。不過……”
他仔細回想,“又和尋常魔氣不同,肉眼看來是白霧,而非小洞天常有的黑霧,晚輩觸及白霧,便功法倒行,恐慌不止,動彈不得。”
他的症狀和煞氣不吻合,不會是絕煞陣。
沈蒼看向江雲渡:“有印象嗎?”
江雲渡道:“魔陣記載皆在五千年前,或有殘缺。”
他這本百科全書都有殘缺,卓長風更不必多問。
但卓長風對魔氣和冥生丹的形容都很準確。
尤其冥生丹是最近才發現的魔族秘術,出現在這裡,足以說明一切。
沈蒼眸光微斂。
五千年前的三大魔將,他都已見過。
鬼岩性情驕橫傲慢,和描述不符;
千戟,在奪舍青陽真人之前還不能自由行走;
幻蓮則以幻術占優,他在極情山下救出來的人,大都在清醒之後才意識到被幻境迷惑,卓長風不會忘記這樣的細節,不說隻代表沒有發生。
這樣看來,在修真界現身的魔族,不止魔將三人。
卓長風十四年前遇到魔族,魔氣在赤月林生根發芽的時間隻會早,不會晚。
再者。
沈蒼抬眼看了看四周。
位處蠻荒,占地寬廣,又有和修真者勢不兩立的舊族掩人耳目,不出意外,赤月林實在是魔族最佳的藏身地點。
江雲渡負手把玩著掌中玉珠,眼底也略微沉冷。
赤月林中十四年前已有魔族蹤跡,碧雲天十三殿遍布蠻荒,卻無一人知曉。
近二十年來,他為情劫閉關,鮮少過問宗中事務,但這不是旁人疏忽大意的借口。
“我不知道恩人說的魔氣,不如恩人再和我回去一趟,我去問問其他人?”連珠提議。
卓長風的傷是一塊心病,他們很少聊起相關話題,至於魔氣、魔陣,她的確不得而知。
沈蒼沒拒絕。
論對赤月林的了解,他自然不如舊族。
—
回去的路上。
連珠正和卓君笑鬨,臉色突然一變。
“不好!”她指向遠方高處飄起的濃煙,對沈蒼說,“族裡出事了!”
沈蒼隔空對江雲渡微一頷首,陡然提速,拉近距離。
遙遙看到領地內的場景,連珠臉上溢滿憤怒和擔憂。
她直直從飛劍上一躍而下,借枝頭的緩衝在樹林裡疾速起躍,最後重重落地!
麵前,江雲渡傳授的陣法七零八落。
假意投降的連狼殘部找到機會,正狠狠反咬。
連珠不在,眾人沒了主心骨,應對得狼狽不堪。
族中大部分青壯年見狀又開始搖擺不定,兩不相幫。
看到連珠,殘部出於忌憚有所收斂,敗勢才勉強有所回轉。
“怕什麼,給我殺了她!”人群中有人喊道,“他們用不出剛才的招數了!”
連珠身後也傳來一陣騷動。
他們有死有傷,人手不夠,的確用不出剛才的陣法,連珠一個人回來也是於事無補。
“連珠,你逃吧!”
“是啊連珠,你快走吧!”
連珠從地上的屍體裡拔出一柄尖利彎刀,反手緊握,沉聲說:“閉嘴!”
她說著,連狼的殘部吼叫著殺了過來!
連珠深吸一口氣——
倏然。
她看向頭頂。
兩道劍影劃破長空,璀璨而來!
一個巨大火球從天而降,觸地的瞬間,“砰”地掀起無可抵擋的衝擊!
被波及的眾人猝不及防,霎時倒飛出去!
“外族人!”有人高喊。
他的聲音在嘈雜中破碎。
衝擊卷起的狂風又在翻滾咆哮!
沈蒼右手微抬,掌心無數道火舌厲聲疾出!
金紅火焰如同鎖鏈,眨眼四散,將意圖逃竄的連狼殘部釘在原地。
萬千劍氣同時在空中長吟!
密密麻麻的影子沒入人群,留下密密麻麻的深刻血痕。
連珠沒有浪費他們製造出的時機,當機立斷,率眾殺了過去!
作壁上觀的其餘人抬臂遮在眼前,在暴烈的狂風中艱難看向天空。
璀璨劍影未做停留,自滿地血色與淒厲慘叫聲中徑直劃過。
不知情的族人立刻追了上去。
但兩人很快不見。
隻有跟著連珠收割的眾人都沉默著。
他們都知道這就是幫他們布陣的兩個外族人。如今外族人又救了他們一命。
親眼見到兩人當著數百族人的麵涉險營救,且來去自如,他們不由滿心複雜。
連珠也沒有解釋,帶人把連狼殘部徹底解決,除了後患,才將所有了解內情的人集合,秘密詢問起魔氣事宜。
眾人麵麵相覷。
魔氣。
舊族從不說這樣的詞。
“是外族人讓你問的嗎?”
連珠直截了當:“對!”
她承認得這樣直接,周圍反而安靜下來。
放在見到外族人之前,他們心中的抵觸無法抹除。
可第二次死裡逃生,慶幸的感激足以壓倒一切。
—
烈猿族。
連珠住處。
沈蒼坐在桌邊,看著局促的卓長風,隨手扔過去一個玉簡。
卓長風雙手接住:“前輩?”
沈蒼說:“裡麵有一套功法,算是給你的謝禮。”
“謝禮?”卓長風忙推辭,“晚輩和小女受恩人救命再造之恩——”
沈蒼擺了擺手,打斷這段長篇大論:“收著吧。”
幫他收集八分之一殘卷,另加一條主線任務的線索,有必要答謝。
卓長風為難地看向玉簡,才發現並不是他收集的那一塊:“這功法……?”
“艮山卷。”沈蒼簡單說,“五行土屬性,相比兌澤卷更適合你們。”
他看得出卓君身上有靈力波動。
卓長風想教女兒修煉,沒有一套像樣的功法,隻能繼續做無用功。
而烈猿族混戰爆發時,周圍土屬性靈力異常活躍,應該是部族特性。
修煉方式萬變不離其宗,蠻荒舊族再特殊,也還在五行中,煉體、功法,不論卓君想主修哪一種,都算相得益彰。
卓長風在烈猿族生活十四年,當然明白這個道理。
聽沈蒼這麼說,他握著功法的手抖了抖,再也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身為修真者,他更清楚一套適合的功法有多麼重要。
這樣的機會對卓君求之不得,如今就擺在眼前,他怎麼舍得放走。
“多謝恩人……”
卓長風看向沈蒼,下定決心,從乾坤袋裡取出一塊空白玉簡,牽著卓君走向一旁。
沒多久,連珠急匆匆回來。
反手關了房門,她才進裡屋,走向沈蒼和江雲渡。
“恩人!”她的聲音有一分輕鬆,“問到了,有族人在打獵的時候見過白霧,因為白霧把他的獵物變成乾屍,他記得很清楚,就在千翼族一帶。”
“千翼族?”
卓長風走過來,把手裡的玉簡遞給沈蒼:“此乃赤月林各部族的所在之處,前輩大恩,晚輩無以為報,還請笑納。”
他用神識繪出地形圖,任由不受壓製的魔氣在體內肆無忌憚,臉色比初見時還慘白。
“多謝。”沈蒼沒想到他會這麼做,頓了頓,才抬手接過,臨走前又送了他一瓶聚靈丹。
赤月林的部族分布圖,對他們之後的行程很有幫助。
江雲渡禦劍停於門前:“沈蒼。”
沈蒼閃身到他身後,對門內三人頷首示意。
下一刻,靈劍乘風而起。
沈蒼把手裡的玉簡遞給江雲渡:“地圖。”
江雲渡垂眸掃過玉簡,又看他一眼。
沈蒼問:“怎麼?”
江雲渡語氣未變:“你來。”
但話音未落,沈蒼直覺腳下一空!
他立刻掐訣接手,才免除一場空難。
靈劍繼續平穩飛行。
沈蒼看向江雲渡。
江雲渡已收回視線,側臉冷淡如初。
作者有話要說:
第 50 章 對。我怕。
按照卓長風給出的地圖, 沈蒼帶著江雲渡低空飛行,以免目標暴露,惹起不必要的麻煩。
地圖上細心地標明了方位。
包括卓長風在魔族手中昏迷的地點, 一目了然。
隻有赤月林中心是大片的空白, 這是卓長風十四年裡從未踏足一步的區域。
連珠曾幾度提醒。
越往赤月林深處, 凶獸越多, 部族的能力越強。
她的族人偶爾打獵才去過一次千翼族附近, 急忙來回, 僥幸留有一命,更多的是誤入深處, 再也沒有回來。
而千翼族還算深處邊緣。
如果還找不到魔氣的下落, 她勸他們最好不要再往裡,保命要緊。
沈蒼看著卓長風標注的兩個位置。
從烈猿族到千翼族, 白霧擴展的方向由外向內, 說明操控它的魔族實力足夠強大, 才會在深處徘徊。
可惜距連珠族人見過白霧,至今也有兩三年。
魔族能轉移據點一次, 就能轉移兩次,他無法確定對方還留在千翼族附近。
“繞行。”
聽到江雲渡的聲音, 沈蒼先禦劍轉向, 再看向麵板上的地圖。
良久,一個放大的紅點才進入原本的路線,在山腹處閃爍。
看紅點的大小, 是盤踞的凶獸。
兩行長隊一左一右橫在他們的必經之路, 向凶獸的巢穴緩慢移動。
提前繞路, 正巧和三方錯開。
卓長風的玉簡不可能麵麵俱到, 應對不了這種突發狀況, 還需要適時調整。
沈蒼看向江雲渡。
一般來說,都是江雲渡在調整。
回想起來,不知不覺,他已經習慣江雲渡待在身邊。
活地圖,百科全書,隱匿氣息,聯手對敵——
沒有江雲渡,很多事他獨自處理,不會像現在這麼順利。
江雲渡沒有回頭,卻察覺到他的視線:“你想說什麼。”
“沒什麼。”沈蒼略有感慨,“隻是在想,沒有你,我可怎麼辦。”
江雲渡負在身後的手稍緊,被寬袖掩蓋:“是嗎。”
沈蒼輕笑一聲,才禦劍加速,繼續飛往千翼族方向。
途中有江雲渡提前預警,沒有任何變故。
但他們來到目的地,繞千翼族轉過一圈,周圍沒有任何魔陣的氣息。
果然,魔族已經轉移。
唯獨地麵和祁寧山脈彆無二致的枯萎痕跡,可以一眼看出這裡也飽經過魔氣的折磨。
連珠的族人沒有記錯。
魔氣在這裡安營紮寨,還有過擴張,外圍草木枯萎的程度相對更輕一些,可以看出擴張的方向。
沈蒼掃過枯枝下的新芽,轉向地圖。
這裡地形崎嶇,位置偏僻,接近千翼族領地,加上常年被白霧覆蓋,一定人跡罕至。
魔族選擇離開,不外乎找到了更完美的據點。
沿魔氣後來的擴張方向再往前,就是赤月林中心的交界處。
江雲渡道:“我勸你想清楚。”
沈蒼收起麵板。
他考慮得很清楚。
魔族出現在赤月林,他沒拿到確切的證據,很難被人相信。
退一步說,就算有人願意相信他的推測,來到赤月林中心,那麼不僅要對付蠻荒舊族,還要在交手時謹防魔氣侵襲。
而迄今為止,還沒發現有第二個修真者能在魔族法陣中來去自如。
不論清連宗掌門,還是碧雲天左護法、總殿使,在絕煞陣內都受到克製,發揮出的實力大幅度降低。
高境界修真者都不能保證在這種前提下安全無虞,普通弟子稍有不慎,更有喪命的可能。
這樣的風險,各宗都會斟酌。
比起讓弟子們千裡迢迢跑來送死,不如他先進去查探一遍地形,摸清線索。
他一個人的目標也沒有那麼明顯。
想到這,沈蒼說:“我進去。”
江雲渡注意到他的用詞:“你?”
沈蒼看向他:“你幫我的夠多了,我不希望你有危險。”
江雲渡問:“地圖用儘,你打算如何避開舊族。”
沈蒼說:“放心,我有辦法。”
他有戰鬥係統,即便不如江雲渡的神識靈敏,但小心一些應該夠用。
江雲渡追問:“什麼辦法?”
“不用問得這麼清楚——”
沈蒼話沒說完,江雲渡再問:“若遭圍困,你打算如何逃脫?”
沈蒼聽出他的話外音,沒去回答。
江雲渡道:“你怕了?”
“對。我怕。”
江雲渡微頓,回眸看他。
沈蒼和他對視:“我怕你出事。”
聞言,江雲渡眸光稍怔一瞬。
沈蒼說:“回去吧。”
蠻荒舊族如果好對付,就不會讓整個修真界有所顧忌。
江雲渡已經幫他來到這裡,沒理由再跟著他以身犯險。
江雲渡收回視線:“不必多慮,我自有分寸。”
見他禦劍,沈蒼抬手按在他腕間:“江葉青,這不是兒戲,我也沒跟你開玩笑。”
“我不同意。”江雲渡淡聲道,“你大約忘了,去留與否,何時離開,是我定。”
“……”被他拿之前的話堵回來,沈蒼無奈,“你確定?”
江雲渡不再開口。
飛到兩人腳邊的長劍就是他的答案。
沈蒼勸不動,隻好和他一齊踏劍飛向赤月林中心。
逐漸靠近最深處,迎麵撲來的熱氣愈發滾燙。
空氣中,火屬性的靈力愈漸活躍,不需要特意掐訣,功法自行運轉。
地圖上代表凶獸的偏大紅點也密集許多。
往前沒過太久,江雲渡飛身向上,沒入林葉。
沈蒼看向左前方。
幾個身穿獸皮的舊族在轟鳴聲中起躍奔來,又轟隆遠去,隻有閃爍的電光留下一路焦黑的痕跡。
沈蒼依次鑒定,幾人平均等級在65,接近在整個烈猿族數一數二的連珠。
之後再往前,沿途不論凶獸或是舊族,等級比外圍部族都有相應提高,說明三人不是個例,而是普遍現象。
此外,部族外出狩獵的安排也更有條理,組織性很強,隱蔽性很高。
有幾次不走運飛入狩獵陷阱範圍,解決倒不麻煩,隻是險些被對方發現。
但把除領地外的所有區域幾乎轉過兩遍,仍然沒見到魔氣的影子。
難道推測有誤?
沈蒼第二次在地圖最後一塊區域標下記號,想了想,對江雲渡說:“算了。”
現在一無所獲,再找下去也是無用功,不如回去再做打算。今天找不出線索,總有機會找到。
而且天色近黃昏,到了飯點,找牙祭的人獸增多,即便有江雲渡掩藏氣息做輔助,危險係數還是水漲船高。
他帶著江雲渡進來,有責任帶著江雲渡離開。
“回碧雲天。”沈蒼說完,見地圖上兩個紅點飛過來,還沒提醒,江雲渡已經扣住他的小臂,閃身至一旁兩株斷樹之後。
粗壯的藤蔓在樹間任意攀爬,擰在一起嚴絲合縫,是最好的掩護。
紅點飛近,說話聲也傳來。
“聽說焰離昨天又動手了……”
“這是他吞並的第四個部族了,再這樣下去,赤月林隻剩炎豹族,還有我們的活路嗎?”
“唉,怪就怪我們實力不足!”
“要不是炎豹族三年前忽然崛起,焰離又算什麼?真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
聽到這,沈蒼和江雲渡對視一眼。
炎豹族三年前崛起。
連珠族人見到白霧是在兩三年前,時間對得上。
他正想,江雲渡視線微轉,看向他身後。
沈蒼也轉向麵板。
很快,一前二後三個紅點進入地圖,正閃電般縮短距離!
風聲隱約傳來。
路過的兩人猛地住腳。
“你聽!”
“這聲音……不好,炎豹族的人?!”
兩人臉色變了變,一改剛才的閒庭信步,逃命似的衝了出去!
沈蒼沒有猶豫,和江雲渡閃身到斷樹另一側。
以這個角度,肉眼不可能看見。
大概是他的運氣已經用儘,站定的下一秒,一條拇指粗細的蛇從遠處閃現,穿過藤蔓,直直撞在他的胸前。
它身後的紅發男人緊隨而至,看到他們,陰毒的眼睛一亮,高聲道:“焰高,外族人!”
“什麼?”焰高正戲耍地掐住未能及時逃走的一人,聽到這句話,隨手擰斷對方脖子,下一刻已到同伴身旁。
身形暴露,沈蒼和江雲渡立刻飛身而上。
身後兩人卻如風一般緊緊跟來,動作快得難以捕捉。
“想跑?”焰高譏笑一聲,“焰奇,留下他們!”
“還用你說!”焰奇雙臂一甩,如有實質的火焰流遍全身,隨著他揮出殘影的拳密不透風砸向沈蒼和江雲渡。
焰高隨即從腰間取下號角,仰天吹響。
沉悶的號聲震動草葉,響徹周邊。
不妙。
沈蒼旋身灑下閃爍的烈焰護罩,對江雲渡道:“走。”
來人的鑒定等級都是問號。
自升到五十級後,他可鑒定的等級可以超過兩個境界,換句話說,這兩個人至少是合體三層。
那聲號角勢必引來更多敵人。
此地不宜久留。
隻是對方對自己的缺點極有自覺,一上一下站位壓製,沒給他們留下離開赤月林的間隙。
沈蒼隨即祭出定金印。
等級差距太高,技能生效隻有半秒,就被強行掙脫。
借這半秒時間,江雲渡劍氣如虹,配合沈蒼身後迎風而漲的漫天明耀火影,從兩人之間撕開一條破綻!
可還是遲了。
炎豹族,赤月林中心地帶的強橫部族,以殘暴的烈焰、如風的迅疾聞名。
速度,是炎豹族賴以生存的法則之一。
在號角響起的同時,風聲就在樹林間傳遞。
沈蒼和江雲渡禦劍剛到樹冠——
頭頂,一個裹著火焰的身影高高躍起,腿風如鞭,霹靂摔下!
又是一個合體期以上。
沈蒼舉盾格擋,掃過地圖。
周圍,又有六個紅點閃電逼近。
腳下兩人也在同伴支援的瞬間配合向上!
兩個對手還能應付。
九個對手。
沈蒼暗歎。
他關閉麵板,看向江雲渡。
燒灼的熱浪四麵八方而來!
江雲渡隔著猛然狂湧的火舌回望沈蒼,眸光微凝。
沈蒼對他笑了笑:“放心。”
話落,蓄力完畢的一掌已落在他胸前。
火舌凝起的靈盾托起江雲渡,在轟然爆裂聲中刺穿叢林,陡然劃破長空!
“走吧。”
定金印的氣息壓製全身。
江雲渡聽到沈蒼的聲音傳到耳畔,卻隻能看著熟悉的身影被九人包圍,直至不見。
叢林漸漸將一切遮擋。
江雲渡眼底沉怒如霜。
“沈蒼!”
—
與此同時。
碧雲天。
馮桓正和朱婉婉談起小洞天,腳下忽有顫顫森冷灌入血脈,教人膽寒。
他不敢抵擋。
朱婉婉也當即反應過來,和他一起瞬間單膝跪地,不安外泄的靈力透體而出,地磚霎時蛛網碎裂,無人理會。
下一刻,大乘期的濃重威壓鋪天蓋地!
馮桓在窒息的壓迫感中等待。
須臾。
一道光芒萬丈的身影現身天際,半個呼吸的功夫已然消失。
“赤月林。”
慣常平淡的聲音今日聽來冷厲非常,馮桓不敢有分毫耽擱,登時騰空而起。
在他身後,碧雲天弟子無需召集,儘數出動!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