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聲關門關得很快,所以那張略帶冷峻的麵孔還沒來得及和記憶中的任何人對上號,就已經被他拒之門外。
誰啊!你又是誰啊!
江聲崩潰的情緒有增無減,後知後覺地回憶了一下——對方敲門的手上似乎戴著一副造價不菲的黑色薄款手套,看起來非常貴族。貴族到有點虛假的地步。
他的圈子裡好像沒這種人吧?
雖然大家都挺裝的,但還沒這麼裝。
門被再次敲響。兩聲,足夠紳士。
江聲有點頭皮發麻,頭腦艱澀地轉動兩下就卡殼,好在上天沒為難他,他很快聽到一道極為冷淡的男聲隔著門悶悶地傳入耳中。
“請下樓,到拍攝時間了。”
聲線平穩無波瀾,好像也沒覺得剛剛看到的情景有什麼值得驚訝的。
原來不是來攻擊他或者加入他的,隻是來通知他而已。
江聲略微鬆了口氣,很快又感覺哪裡不太對勁。
這個人的麵孔氣度怎麼想都不是工作人員,再想到嚴落白說的“前男友局”,江聲一時間對自己的記憶產生了些微懷疑。
談過嗎?沒有吧?聲音也很陌生。
片刻後,江聲貼在門邊,聽到幾乎微不可察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外麵的麻煩離開了,江聲回過頭看向屋裡的兩個麻煩。
陽台的雨絲飄進室內,冷空氣肆意妄為。比起溫度,江聲感覺到的是心寒。除卻心寒還有疲憊、無奈、煩悶。亂七八糟像打翻的顏料,最後隻會呈現臟兮兮的黑色。
對不起,他錯了。
錯就錯在他還以為自己是之前的自己,還以為前任全都是能隨便踹一腳的小狗。
原來狗和狗之間還會互毆,互毆完了還要跑過來嗷嗷叫。
一隻狗在叫“你說啊,說我才是你最喜歡的小狗!”,另一支狗在邊哭邊叫,“我真的很討厭你!汪汪!”
他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落難富二代,為什麼一會兒被這個咬一口,一會兒被那個咬一口。
哈哈!
想笑,笑不出來。
他麵無表情地再次打開門,一張漂亮的臉帶著褪不去的怒氣,“滾。”
【開門了!!八倍鏡女孩火速登場!】
【ooo江聲脖子好紅,被掐的?】
【好妹妹,彆人都上高速了你還在玩搖搖車呢】
【為啥一左一右?好奇怪,這是什麼啃法,搖頭晃腦地啃?左邊啃完啃右邊?】
彈幕靜止一瞬,好像被這個簡單的問題難倒了。或許有更震撼的想法,但一時間沒人敢發,畢竟是真的震撼。
良久後,飄過一句:【有沒有一種可能,是一人一邊】
彈幕這才開始繼續沸騰:
【還不速速把房間內錄播給尊貴的vip端上來】
【好罪惡,有種在正規網站看澀情文學的罪惡感[祈禱]】
【你小子被違規封停還真不冤啊】
【我是第12813位申請[洵聲而來]超話的粉絲,大家快來戳這裡[鏈接]幫我加快創建速度吧~】
【?樓上不是沈暮洵粉絲嗎?你們不是不嗑血糖?】
【嗬嗬,反正他都不難受,他隻要自由,那麼我磕磕又有何妨】
屋裡兩個人對視,沒有一個先走。
蕭意臉上清雋柔和的臉上掛了彩,依然帶著寬和溫潤的笑容,“沈先生冒雨前來不易,可彆凍感冒了,您先請。”
沈暮洵渾身又濕又重又冷,眼角細微痙攣一下,牽動淚痣流露出一個笑,“蕭先生傷得不輕吧?可要快去包紮一下,千萬彆死在這兒,晦氣。”
蕭意的確是一個很會利用優勢的人,該在什麼時候流露難過,失魂落魄,失望、欲語還休,他拿捏得一清二楚。
像是無緣無故被人踹了一腳的流浪狗,很可憐地流露出那種逆來順受的表情,好像再踢幾腳他也能全然接受。
實際上真的心疼他的話,說不定會被狠狠咬住再也就不鬆口了。
如果這是在點電影院上映的一幕,江聲會選擇停下喝可樂吃爆米花的動作表達他的讚歎。
但很顯然不是,因為蕭意就是故意演給他看的。
江聲被惡心到扭曲了一下,拉著他的領子用力把他拽出去,像扔垃圾那樣扔掉。
回過頭準備扔另一袋垃圾的時候,江聲發現沈暮洵抬起眼眸在看他,一雙狹長鋒利的眸子帶著紅血絲。
江聲還是有良心在的,對病號發脾氣良心會痛,到底隻是把他推出去,“下次彆給我惹麻煩。”
沈暮洵聲音有些沙啞,“明明惹麻煩的一直是你!我隻是在處理你帶來的所有麻煩!”
江聲捂著頭,“滾吧,滾吧,我求你了。”
送走兩個瘟神之後,江聲才想起自己原本是上來換衣服的。
他在行李箱裡翻翻找找,找到一盒創口貼。左邊一個右邊一個地貼上了,但江聲看看鏡子覺得顯眼得要命,再笨的人看到他都能猜到發生過什麼。
江聲深吸一口氣,換了一件高領的毛衣才出門下樓。
一二樓轉角有一個半圓形的陽台,剛剛有過一麵之緣的新嘉賓在陽台打著電話。
他倚靠在石磚牆上,蔥綠的植物在他身邊搖晃,清冷的嗓音在雨聲中模糊地傳入耳膜。
好一個大忙人。
江聲從轉角路過的時候,青年剛掛斷電話。
發絲顏色偏淺,整個人透出一種很淡泊的清冷,不太好接近。
也許因為是在陽台上打的電話,他的手套無可避免地被濺上幾滴雨水。他一邊離開,一邊摘下漆黑的手套。
那手套看起來很有幾分華貴,修長白皙、骨節分明的手指反卷著略有濕潤的手套丟進垃圾桶,然後取出另外一雙乾淨的戴上。往下拉,抻了抻,好像下一秒要開始捏著手術刀做解剖似的。
……
他該不會有潔癖吧。
好難相處的人,江聲從來不會和這麼難相處的人談戀愛的。
青年不期然抬起眸和江聲對上視線,也隻是很平淡地轉移開目光下樓。